《分手后我还留着你家钥匙》唐不弃

2、02

　　萧辞很久都没出声。

　　他俩曾经住在一个老旧居民楼。自打萧辞跟着母亲搬来胡同后，他与林熙丛就一直在同一个学校，算竹马竹马，但两人距离始终不远不近，是后来萧辞的母亲长期打着两三份工，有次午饭林熙丛撞见萧辞正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馒头。

　　那就是萧辞的午饭。

　　林熙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也许就是看着萧辞那张脸出了神，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拉着萧辞。“去我家吃饭吧！”

　　萧辞意外抬头，笑了笑。

　　林熙丛心口就怦怦直跳，完全不能控制地，从耳尖红到了脖子。

　　那天萧辞跟他回了家。

　　后来也就渐渐地习以为常，不止午饭，有时萧母归家晚，萧辞也跟着林熙丛去林家写作业吃饭。昏黄台灯前两个小少年一起埋头写作业，萧辞功课很好，解题思路清晰而又简单易懂，林熙丛就时不时做贼似的偷偷抬头瞄萧辞一眼。

　　一眼又一眼。

　　崇拜而又带着那时谁也不清楚何时开启的爱慕。

　　在林熙丛眼中，萧辞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像是在发着光。

　　那光芒不耀眼，不多不少，恰恰好，正好能照亮林熙丛懵懂冒着热汗的青春。

　　十五岁的林熙丛才认得萧辞十年，却像是认识了一辈子，又像是唯恐两人不能缠着在一起一辈子，他就那样慌张地懵懂着，每天看见萧辞心口都怦怦直跳。

　　他缠着萧辞跟他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甚至在熟了后，腆着脸缠着萧辞陪他一起睡觉。

　　睡觉就真的是睡觉。狭小的一米五床上躺着两个小少年，窝在被窝里，每次林熙丛都脸红的像是个熟了的红番茄。

　　萧辞偶尔跟他说话，偶尔倒头就睡。

　　那时的萧辞兼职在另外一家书店帮忙整理旧书，工资不多，一个月只有三百块。

　　三百块，不够林熙丛跟父母出去吃一次饭。

　　但林熙丛知道，萧辞很喜欢这份兼职，书店老板是个胡同口看着书刊亭的老人，有个十平米不到的书店，给胡同里的学生卖辅导题。偶尔也进一些旧书，旧书五七八门，什么都有，林熙丛甚至在里头翻到过小黄.书。

　　那本小黄.书被萧辞握在手中，瓷白透着青筋的手，手指不急不慢地一页页翻页。

　　萧辞太淡定。

　　倒显得林熙丛涨红了一张脸吭哧吭哧额头冒汗的样子太傻。

　　萧辞目光中沉沉黑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向他九十度鞠躬的二十五岁的林熙丛，会想到这么久远的旧事。

　　旧事确实太旧了，在盛夏中都冒着潮湿的霉味。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在回字走廊灯勾回中望着林熙丛，笑声轻漫而又嘲讽。“这么慌做什么？你又道什么歉呢，小丛，你知道的，你没什么对不起我。”

　　“我……”

　　他一开口，林熙丛就又张口结舌，他十分着急地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哪解释起。

　　这十年他辛辛苦苦找过萧辞，但世事就像是与他作对，父母看着他就像防贼，升学一路空洞洞的兵荒马乱。他只是个普通人，自小就不是长袖善舞的人。相反，他生性内向，既没亲戚在派出所，也不知道如何雇佣靠谱的私人侦探。

　　鬼鬼祟祟地怀揣一腔惶惑，跟每个可能认识萧辞的人隐晦打听萧辞，这就是他的全部努力了。

　　林熙丛也恨自己窝囊。

　　他总是在不合时宜地努力，又平凡地被人潮卷入，起起伏伏，独自揣着一腔子泪，不知道何去何从。

　　十年前东窗事发，他那天没回家，他被送去了医院，很快就被安排了一个复聪的小手术。

　　等他出院，萧辞已经消失了。

　　“萧辞。”

　　林熙丛眼前又一阵一阵地冒着热泪。

　　萧辞又笑了。“你哭给谁看呢小丛？都二十五了，还撒娇。”

　　萧辞口气谈不上好。

　　但林熙丛也没资格要求萧辞对他好声好气。

　　林熙丛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地抬起头，努力透过模糊视线看清二十五的萧辞。“你……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萧辞抬头摸了下那道狰狞的刀疤，笑了。“你觉得我过的好？”

　　林熙丛就又说不出话了。

　　“我，我来，”林熙丛又深呼吸，努力讲话逻辑清晰。“我听说你在这间工厂打工，想跟你聚聚。如果……如果你现在生活有困难，我可以养你。”

　　可惜这句话实在是，更加狗屁不通。

　　萧辞直接听乐了。“养我？”

　　萧辞仔仔细细地观察狼狈挂着一脸泪汗的林熙丛。“你先说说，咱俩啥关系，你又凭啥养我？”

　　十五岁萧辞笑得唇角带两粒梨涡，一双沉黑的眸子中含着轻漫的风情。

　　套用现在人的网络用语——他一笑，林熙丛人就没了。

　　二十五萧辞笑得讥讽，林熙丛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抽搐着疼。

　　“我……”林熙丛努力想憋回眼泪，不成功，反倒喉嗓中含着一口陈年旧怨，愈发沙哑了。“我只是，我……”

　　林熙丛努力地闭了闭眼，忽然有了勇气，捏紧双拳，很大声很大声地说：“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萧辞。

　　你永远都不知道，这十年，我有多么刻骨铭心地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