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丧尸》猫奇

31、每个人都有丧点

　　原来刚才过十字路口，明明是绿灯，司机正准备通过，一个年轻人有些失魂落魄地穿过斑马线，还好这时的士后面没有跟着车。

　　不然遇到急刹，说不定后面就追尾上来了。

　　“说起来也奇怪，这几天感觉好多人都跟失了魂似的，加上这次，几天之内我都遇到十几回这样的情况了……”

　　司机纳闷地说了一句。

　　他开的士已经十多年了，整天在城市道路上跑，应该是什么都见过的，能让他都感觉到奇怪的事情，一定是真的不寻常了。

　　听到司机这么说，司南透过车窗看向那个刚刚闯红灯的年轻人，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人……状态怎么会这么熟悉？

　　由此，车子一边开着，他也一直在看着马路两边与车子擦肩而过的行人，这不留意还好，一留意了起来，发现哪哪都是问题，每个人身上都能看出一点或者几点反常。

　　状态非常不对劲。

　　西装笔挺的男士，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拿着个工工整整的公文包，但裤脚破破烂烂，好像被什么小野兽撕咬过一般，走路也正得有点过了头。

　　显得僵硬，不灵活，而且直直地朝前走着，遇到一些障碍物，也不会拐弯。

　　女白领们穿着光鲜亮丽，妆容还是抗打的，但披头散发，上面还粘了不少不知道是什么的碎屑，时不时用手挠几下，仿佛能止痒，可那同时也连带着扯了不少发丝下来。

　　有的是一扯一两根。
　　有的是一扯一大缕。
　　光看着都疼。

　　中学生们背着厚重的书包，整齐地排着队，机械地走着，在他们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朝气，眼睛里的眼神涣散，好像在网吧里连打了三天三夜游戏一分钟都没休息过似的。

　　一阵稍微大点的风吹过来。
　　或许就能把他们给吹倒了。

　　退休的老人在公园打着太极，姿势十分古怪，像是僵尸一样卡着；买菜的老婆婆提着菜，背越来越弯，越来越弯，简直要与地面呈九十度角了；报刊亭的老板不好好做生意，拿起摊位上的杂志一阵乱撕……

　　这是丧气，一股十分浓重的丧气。

　　司南突然想起了1号曾经说过的一些话，丧尸在变成丧尸之前，还是人，不管这种变异是因何外因引起的，首先还是人本身内部具备这个条件了，才能变异，否则任何外因都是不起作用的。

　　而人本身内部要具备这种条件，又太容易。

　　社畜在工作时老加班，通宵熬的成果不被上司承认，会丧；已婚女性牺牲自己的职业，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失去了自我，会丧；年轻情侣遇到考验，遭遇背叛，远距离恋爱，争吵，猜忌，扯皮，会丧……

　　成年人面对太多自己掌控不了的欲望，会丧。

　　未成年人，哪怕是最美好年纪的少男少女，也有他们那个年龄阶段的烦恼，也会丧。

　　这个世界上，只有婴儿被丧尸咬了，只是外伤，而不会变成伪丧尸或者完全丧尸，因为他们暂时还没有丧的状态，正是处于对这个世界最好奇，最充满期待的时候，就算哭啼，那也只是一种情绪表达。

　　反之，就算是四、五岁的孩子，六、七岁的孩子，只要思想够“早熟”，只要有了自己解不开的烦恼，只要被丧尸咬了，都有变异危险。

　　司南回想自己当时被咬时，丧的点在哪里？

　　那时他是司家独子，是父母捧在掌心长大，是同学老师们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要什么有什么，不管什么需求都能被满足，会有什么烦恼？

　　当然也有。

　　他的烦恼在于，被保护得太好了。
　　很多时候，像是笼子里的鸟一样。

　　他想更独立一些，更自由一些，不然当时也不会在寄宿学校这件事上那么坚持了，就是因为他想逃脱那个编制得很精美的牢笼，在全方位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的关爱中，获得一点“被忽视”的自由，和喘气的机会。

　　这些话，如果跟父母讲，跟朋友讲。
　　肯定会被认为矫情，被认为无病呻吟。

　　有的体会，不身处其中，外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每个人成长环境不同，不是环境越好，越优越，就越没烦恼，没局限，只是点不一样罢了。

　　每当感觉不自由时。
　　司南也是会“丧”的。

　　不管那种丧气有多小，只要埋下了种子，日后就有机会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结出无数的围网，将人的“活力气息”层层封锁包围。

　　现在，司南倒是“自由”了。

　　他没有按照圈子里其他朋友走的路一样，听从家里安排读个与家族企业相关的专业，然后接手父母的公司。

　　他学了自己喜欢的广告，在这个行业里做了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让很多本来只是天马行空的想法变为了现实。

　　他也在成年后搬离了家里，自己独自居住。
　　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自由安排，自己做主。

　　但这种自由，更多的……可能是孤独，是孤僻。
　　是伪丧不能真正融入正常人生活而选择的远离人群。

　　以司南的智慧，外表，家世，还有比同龄人成熟的心智，如果没有发生那次意外，没有被丧尸咬，他日后是一定会得到他想要的自由的。

　　可惜，受困于伪丧的身份。
　　他是永远都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快到晚上，司机问了一句，“先生，还要继续这样无目的开吗？”

　　司南说出自己小区的名字，打算回家。

　　到了小区，进入大门时路过保安亭，那个往常只要一见到住户就会热情打招呼的保安，突然间冷淡了，没有跟司南打招呼，甚至都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

　　出于好奇，司南倒是多看了他几眼。

　　对方也不是态度冷漠，就是注意力分散，有些心不在焉的，对于周围环境感知能力极差。

　　罢，也许是因为遇到了什么烦恼的事情，想通了就好了。

　　司南回到家，首先进入书房，想查看下午有没有客户给他发邮件，他习惯性登录网页版微信挂着，正在回复客户，伪丧群的信息接连不断，那是因为1号说的一句话，在群里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他说，“真正的丧尸已经出没了，各位倍加小心。”

　　*
　　这个世界，最复杂的生物就是人。
　　人由各种各样的人构成。
　　每一类人，都有每一类人的特点。

　　同样是家世好，长得好看，智商高，宋辉与司南不同的是，他是信性本恶的，所以，对于当初抛下了“很好的伙伴”逃走的行为，他觉得很正常。

　　丝毫没有愧疚之心，是真没有。

　　那时他跟司南关系好吗？
　　当然好，不过这种好，是权衡了利益之后的“好”。

　　司家父母经商，有钱，宋家父母在政府部门，有权，宋辉也是个小公子，他那会自然不会像其余四个人那样讨好司南讨好得如此明显以便从他身上获得好处，但也是觉得跟他交了朋友以后，总能获得好处。

　　那么，表面上交好也就没什么所谓。

　　宋辉就是从小早熟得甚至可怕的小孩，那种早熟，是过早地知道了利益存在的早熟，带有功利性，对我有好处，就维持着，对我没用，就毫不留情舍弃掉。

　　后来，之所以没再联系司南，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宋辉知道司南遭遇了背叛，不会再与他做朋友了。

　　不能带来任何利益的人。
　　还有必要继续保持联系？

　　宋辉成长的每一步，都经过了极其细微的计算，包括后来出国念书，上名校，进入名企，成为高管。

　　当然，也是因为他自己有那个野心，也努力。

　　前不久，他成为了总公司派回国内的中国区高管，早就觉得自己是很成功的人了，小学同学聚会，他是不屑于参加的，只不过公司国内分部就在万曦，很多业务还是要靠当地的人脉，多要几张名片，打着同学牌名义进行某些事情也方便一点，他就参加了。

　　知道司南现在在比斯曼混得风生水起，宋辉多少有些可惜，可惜失去了一个能好好利用的人。

　　不过，对他来说，这样的牌握在手中有很多。
　　没了也就没了，再找到合适的就行。

　　有点麻烦的是，公司目前急需找一家广告公司合作，打开国内市场，万曦最好的合作对象，就是比斯曼。

　　要考虑换一家吗？

　　才早上六点多，高尔夫球场内——
　　宋辉一边挥杆，一边想着这个问题。

　　“宋总，你的姿势太完美了。”
　　助理在旁边拍着宋辉的马屁。

　　宋是个时间排得很满的人，也有早起锻炼的习惯，别人是跑步，练练瑜伽什么的，他是打高尔夫，骑马，反正只要花得起钱，总有能配合到他时间的场地。

　　像这种行程，他的助理，一个刚刚从名校毕业不久的年轻人，都会跟着，就算助理自己不会，在旁边跑跑腿也是好的。

　　听到了也许是真心，也许是刻意奉承的夸赞，宋辉面无表情，“早上让你订的餐厅，订好了？”

　　“已经订好了，算下时间，差不多也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