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策》刘尔珊

23、骨肉亲情

　　永乐元年二月初，曾跟随朱棣靖难的宁王朱权突然被从封地宁城急诏回了应天府。朱权心里明白，朱棣这是要对自己动手了。
　　早朝后，朱棣留下朱高炽和朱高煦陪同，在谨身殿诏见朱权。朱权身着紫红色亲王朝服，低着头快步走进大殿，离着很远的地方就恭敬地双膝跪地朝着朱棣行跪拜大礼。
　　“臣朱权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威严地大声吩咐，“十七弟免礼平身。”
　　“谢皇上！”朱权谢了恩，站起来依然低着头。
　　朱高炽和朱高煦对着朱权躬身行礼，“十七皇叔好！”
　　朱权抬头看着他俩微笑回答，“两位皇侄多时不见，越发的英姿勃发了。”
　　朱高炽恭敬回答，“谢十七皇叔夸奖！”
　　“十七弟，朕自登基以来国事繁忙，一直没有时间顾及到你，也不知道你在宁城可好。你不会埋怨朕吧？”朱棣语气和缓地和朱权拉起了家常。
　　朱权抬起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那团明黄色恭敬回答，“皇上以国事为重是臣子们的幸事。”心里想着，‘你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我才是最好的！’
　　“朕每每想起十七弟在塞外草原上受苦，心里甚是自责。如今你来了，朕终于有个机会可以当面问问你。十七弟，朕将你改封在温暖富庶的南方如何？”朱棣的话听起来充满了亲情，实则杀机重重。‘朱权，你若是不答应，朕便有了立刻杀你的借口。你若是答应了，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朕就可以好好地整治你一番了。’
　　朱权不假思索地立即回答，“谢皇上体恤！臣弟自小就喜欢苏州的清新淡雅。”
　　朱棣也不假思索地立即否决，冷冷地提醒他，“苏州属于应天府的管辖范围。”
　　“皇上，臣弟也喜欢钱塘一带。”朱权再次试探朱棣。
　　朱棣一脸无奈地说，“十七弟，当年父皇把钱塘赐给了五弟，没过多久父皇就把五弟改封了开封，将钱塘划归了应天府管辖。朕不能和父皇相悖！”谈话进行到这里，朱棣已经没了耐心，站起身沉了脸，不容置疑地宣布，“十七弟就去南昌吧！”
　　“是，皇上！臣弟谢皇上！”朱权忍着失落恭敬地行礼谢恩，心里想着，‘南昌！朱老四，你可真会挑地方！’
　　永乐元年二月初十，宁王朱权带着家眷从应天府出发去自己的新封地南昌。
　　当天午朝后朱棣留朱高炽、杨士奇和杨荣在乾清宫里用晚膳。席间，朱棣和二杨热烈地讨论下月初的乡试安排，朱高炽被冷落在一边。
　　小太监提来一匣子点心。小西查验了试毒的小银牌后把六盘点心逐一摆到了饭桌上，刻意地把红豆糕团放到了朱高炽近前。马去心领神会，夹了一块到朱高炽的菜碟里。朱高炽心情大好地夹起来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这一幕恰被坐在上首的朱棣看了个满眼，转头不动声色地问朱高炽，“宸王，午后送你十七皇叔的时候可记得把朕的诗交给他了吗？”
　　朱高炽咽了食物，放下筷子恭敬回答，“回父皇，十七皇叔读了您的诗很是感动，请儿臣一定转达。”
　　“很好！”朱棣收回目光，继续和二杨讨论刚才的话题。
　　晚膳后三个人谢恩告退离开了乾清宫。朱棣换了便服，在西暖阁里练字休息。朱棣指着刚写好的‘骨肉亲情’四个字让小西点评。
　　小西凑近看了看，弦外有音地轻声回答，“皇上是做大事的人。”
　　朱棣没抬头，专心地欣赏自己的墨宝淡淡地问，“此话怎讲？”
　　小西伸手指了指朱棣的字小声解释，“皇上对宁王已经是念及这四个字了。”
　　“只怕他会心生不满……”
　　“这么大的起伏跌宕，闹些小脾气也是情有可原的，最终还是会冷静下来的。”
　　“夏小西，你怎么这么肯定？”
　　小西的话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削藩是肯定要做的！等有了做伴儿的，他就会冷静下来了。”
　　一提到朝政，朱棣过度敏感的神经全都绷紧了，沉着脸冷冷地盯着小西一言不发。小西注意到朱棣的变化，赶紧闭了嘴。
　　“说下去！”朱棣的命令不容置疑。
　　“太祖爷当年分封藩王是为了用自己的儿子们取代开国功臣。因为太祖爷担心时间长了，这些功臣有可能功高盖主，甚至犯上作乱。现如今时势变了，朝中的文臣们悉数臣服，武将有陈瑛挟制，唯独藩王们因为朝廷鞭长莫及，他们又都手握重兵而变得有恃无恐。皇上您在，他们不敢妄动。只怕将来……”小西说到这里，抬起头担忧地看着朱棣。
　　朱棣眼神复杂地盯着小西，忽然话锋一转重提旧事，“夏小西，朕给你的恩赏怕是还不够！”朱棣眼中肃杀的神情一闪即逝。
　　小西听明白了朱棣话中的深意，认真回答，“回皇上的话，奴婢的心愿未变。一定一心一意地在皇上身边好好当差，本本分分地做乾清宫从四品女官。”
　　朱棣盯着小西沉思片刻，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的回答倒是新颖，”冷着脸提醒，“夏小西，你还从未向朕表过忠心。”说完话，朱棣盯着小西安静等候。
　　小西和朱棣四目相对沉默不语，气氛有些暧昧，朱棣尴尬地轻咳一声。小西笑着投入朱棣的怀抱低声耳语，“在我的眼中，我的心中，只有你！此世不变！”朱棣抱住小西沉默不语。小西把头靠在朱棣的肩上明知故问，“这么深情的表白，都没能打动你吗？”
　　朱棣语气缓和地回答，“大胆奴婢！”
　　小西抬起头看着朱棣的眼睛，一脸幸福地小声问，“一直都这么宠我，好吗？”
　　朱棣忽然沉下脸，冷冷地质问，“下一步是要被册封吗？”
　　“怎么又绕回来了！”小西撒娇地搂住朱棣的脖子小声提醒，“奴婢只要做乾清宫的从四品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