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黎明未安·曙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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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上几颗不同的奇特石头安静地沐浴着阳光，墙上挂着琳琅的狩猎标本和一套齐全的猎具，充分地昭示着房主的喜好。
简约的黑白风布置中央铺了一块舒适的绒地毯，以及一张支起的折叠桌和黑色的桌布上对立而坐的两人。
两人都是标准的东方面孔，黑色系的穿着。其中一人扎着染白了的低马尾，棕色的瞳孔瘦长似狐眼，眼尾有一颗细痣。
白净的手肘抵着桌上散落的几张黑色纸牌，双眸含笑眯起，像极了一只志在必得的的狐狸一样带笑地看着自己的猎物，对面正洗牌的人。
灵活的手指上排面翻飞，很快就恢复齐整。黑色的皮手套飞快地抽出一张牌，摆在桌上。
鎏金黑色的卡牌翻开，被绳子捆缚倒吊在黑柱上的人脸模糊，隐约可见其头上若隐若现的白色光环。
明明是倒着画的图案，翻过来却是正面。
柱子末端正对着黑发的人影，看不到一点光亮的卡牌底端被人影拿着，反复摩挲。
“倒吊人，逆位。”*
紫色的丹凤眼隐在黑色的兜帽衣阴影里，如瀑的黑色长发安然不动，看不出神情，只有冷淡的低音。
“你的远见被混乱的精神所局限了。”
白发的女子笑着把玩起手边的一块紫色原石*，饶有兴趣地等待着下一场解读的到来。
“魔术师，正位。”牌面重洗，再抽。
翻开的牌面里，穿着红斗篷的魔术师自信地把玩着手里的纸牌joker，周身绚烂的魔术信鸽和繁琐的法阵纹路闪烁其间。
“富有外交手腕，精明干练。你的才能依旧值得肯定呢，基地长～”
原石被敲击出清脆的旋律，故意拉长的声音揶揄，但没有得到反应。
“死神，逆位。”换洗牌方式，再重抽。
持剑的白骨穿着黑袍，骑在白色战马上的身形高大肃穆，袍下皆是尸体和挣扎的影子。
“置之死地而后生。”
白色的低马尾微晃，跟着敲击的节奏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意外地好听。
“塔，逆位。”再次重洗，重抽。
高大的白塔上惊雷炸开，坠下去的两个小人如坠深渊。而那一抹白依旧竖立在一片黑暗中，深不可测。
“时运逆转，须谨言慎行。”
被搁置折射着光线的原石露出了更加深黑的紫色，一如此刻被站起的人强行抚摸头顶的人的紫眸，偏偏石头的主人还不当真地笑着，
“哇哦，杉当真了！你输了哦——”
“嗯。”
兜帽滑落的黑发女子冷漠地应声，抬手触向近在咫尺的笑眼。
眯起的长睫柔顺，细痣下的皮肤意外地柔顺，温热如初。
“云云，差不多就行了。”
感觉到头发被弄乱，杉没忍住笑着将那作恶的手拍开。
怎料白发的人却松开了揉得炸开的乱发，直接借势一倒半躺在了桌上，将那一撂已经叠好的牌压在身下。
“我要那块实验室里最新收集的石头，还有好吃的肉，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赖账——”
白发缠了上来，连带靠近的呼吸都是熟悉的频率，倚在耳边的话语还带着玩笑。
“好……”
完整的音节停留在光影褪去后倏然燃起的烛光里，热闹的吵闹声掩盖了低喃的尾音。
“好啥啊？
都拍完合照了，快许愿啊！生日快乐，基地长！”
熟悉的人影推着蛋糕车，周身大半都是基地执行组的队员，正穿着自己喜欢的打扮嬉笑活动。
有很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或行于觥筹间，或三两成群地放松闲聊，久违的悠闲。
蛋糕也是，里外三层，不会太腻的奶油，恰到好处的糖霜，以及绘制的图案和夹层。
都是熟悉又陌生的。
“我，”
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没有异样，吐出的字语却酸涩得反胃。
“杉，快点，我要吃烤肉！”敲筷子的声音
“难得这么齐全了。”慨叹的柔声。
“快许愿吧！”含笑的纵容。
“好……”在起哄声里闭眼，再睁眼。
热闹的拥挤已褪去，只剩安静的空旷。
多媒体镶嵌的黑板摆设和老旧的桌椅板凳，在智能革新的末日仍保留着一丝“和平年代”的残影。
以及一个极其逼真的人像投影，站在光线十足的教室里挥动着手里的虚拟粉笔。
“光是一切存在的意义。
人类火种计划的继任裁决人，你好。”
白色衣衫的模糊脸庞，声音意外地严肃。
“恭喜你成为了基地长，基地的所有权限将对你开放。同时，你要承担起保护基地的职责，保护基地不受非人类的侵扰。”
基地，顾名思义，在烂透了的末日里，相当于一个更加完善的庞大避难所。
非人类…存在的距离，真如此泾渭分明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身为基地长，你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智，去审判怪物与人类的分界线。”
基地长，亦或者说，他们。
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
“只要它们敢冒犯基地，都可以一律清除。一般情况下，变异人一经发现必须即刻处理，不能让怪物出现导致辐射扩散。”
哪来的绝对？
懒得反驳的黑发垂落，遮掩了犯困得闪烁的眸子，将慵懒发挥到极致，杉选择了开睡。
左右不过是些繁文缛节，已经听到耳朵都要起茧了。
没一会又醒了，杉看着仍在自言自语的白衣投影，边点头糊弄边摸向放在自己桌前的笔。
显然，摸不到。
光影很快在快速抓住笔身握紧时，消散。
手里的东西变成了质地极好的黑色手‖枪。
“你面前的人已经异化成了怪物。现在，使用武器。给予对方作为人时最后的尊严。”
投影女声清冷，不见任何波澜起伏地命令道。
“好……”
消音器的声音抵消了颤着的枪‖口发出的哀鸣，怪物模样的人影在竭力挣扎后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
“基地长，请扣动扳机。”
“好……”
搭载了基地最核心的前沿技术，充斥着星耀黑光泽质地的枪‖身不重，非常容易就打出了能剿灭异常的子‖弹。
爆头的人影像没有规律的喷泉一样，混乱的液体溅射在防水防蚀的衣服上，又慢慢坠落在了地上。
红的，黑的，绿的，混成了一团。
像极随意混在一起的颜料，凌乱得让人想呕。
“我快变异了，不要管我了基地长。人类的火种永远不会熄灭，我很抱歉不能在陪你走下去了……”
“好…”颜料上多了几抹鲜。
“如果真的有光明重降的那天，别忘了通知我声。我有点困了，晚安，基地长。”
“好。”又一个。颜料有点暗了。
“请不要陨落于黎明前，抱歉，我是个失格的同行人。再见了，基地长。”
“…”
“别忘了给我烧纸，让我看眼光。”
“好。”
不用多说，名为制裁的武器就已经抬起，抹去，生命存在的痕迹就此消逝，清除得彻底。
上一秒还挣扎的人体，下一秒，
成了连污染都被消除的，虚无。
没有颜色的空地宛如白布，仿佛有哭喊嘶吼的人声透过混乱的液痕，发出了如有实质的悲歌。
手里的器械已经发热得烫手了，杉想。
身边还是怪物和命令，及烦人的报告书写。
“砰。”第110个。
已经不用命令就已经会分类了。
低垂的紫眸疲倦地看着防水的手套上滑下的液体，解开了板正的制服领扣。
有点太勒了…杉想。
黑色与红色交杂在一起，混成了古怪破碎的图案，无规律地扭曲、摊开，在虚无的白纸上跳动。
还有余温的颜色成了补充，将白纸抹红，变得凌乱无章。像一团诡异到到让人远观都会生理性反味的呕吐物
。
而颜色，不断在杉面前绽开、流淌、消逝。
不知何时，武器对准的另一方，有自己曾经得力的队员，也有很多本来活得好好的人。
该死…杉想。
“‘奉火种计划为圭臬，与成为刽子手的拥趸何异？’”
站在废墟高台上的人影有一双深紫的玉眸，白色的衣衫在寒风中列列作响。
即使被武器顶住后脑勺后也只是笑着说，
“我很抱歉，小杉。”
“在做下选择后就逃吧，逃回你的庇护所”
白衣纵身一跳，借着爆炸的火光，消失在了视野里。
“滋啦——”
依旧寒风阵阵的高处，高速运转的熔炉在突然的设备故障后，吞没了悬挂着的人。
红日的余晖染在注视着手里控制器拆解碎渣的紫眸，如断线的眉笔般将颜色缀在发青的眼尾上，徒留寒风余响。
“庇护所？”
黑发晃动，随性地将碎渣拆解、粉碎，像是在反复咀嚼这个字眼一般。
感到索然无味后，又把细碎的晶片抛洒在地面上，让器械的轰鸣卷离了残渣。
“砰”“砰”“砰”
几处高台附近的建筑外，老旧的消防水箱在被打破后发出急促的爆鸣，交叠迸射出还算干净的水。
一道天然的雨幕折射着血色的光亮，下着轻快的雨点。
“天气真好…”
低闷的笑声从跳动的胸前里发出，意兴阑珊地抽动着鼻，嫌弃着寒风中仍残有余味的血腥。
“跟一路了，你说对吧？”
水光摇晃，将黑色的军靴旁边的斑驳脚印荡开，在持续的注视里，抽搐般的扭动间化为了一个血色的人影。
同样高大的身形由混乱的浊液组成，一模一样的面容时不时有红色落下，像个没调制好的液体人。却又有着一双更加深黑，斥着不详的紫色眼眸。
“我…陪…你，你想…杀…死……我。”
深黑的紫眸不解地歪头，漏风的语气里还能听见那些人死去时的哭泣和颤栗。
“可…你…跟我……一样——我…是…你。你…是…光。”
液体不断地开口，终于发出了一句正常的人声。
“想知道为什么吗？”
能剿灭怪物的武器坠地，抬脚将其踢离了视线。
慵懒的紫眸望向那闪烁着毁灭欲的眼，忽地笑了起来，用挑逗的语气指了指心脏，
“再凑过来点吧，我来告诉你，你渴求的所有。”
完全没有祈求的态度，甚至任由冰冷的肌体贴上，像个纵容小孩的家长般给还在崩坏的身体缠了几下绷带。
“你确定要听吗？”
蛊惑的语气低哑，却又在血影点头凑得更近了后，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
“那就是……”
声音越发地低，逼着伺机而动的怪物凑得更近，杉仍是不徐不疾地抚摸着怪物那绷带下的脖颈，安抚性地低吟着，
“黑暗中的生物，是见不得光的啊。”
“砰——”
话语和扳机轰鸣的声音一同响起，刺穿了晶核的子弹坠地，怪物残存的液体溅射在只剩绷带的地面，混在了污水中。
只要有一点光，就会不惜一切地追逐。
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杉自嘲地笑了笑，给晶核缠了个绷带状的蝴蝶结，残有余温的子弹被拾起擦净，回收，装入了袋里。
“我从来都不是。”
喃声极轻，像是自答，在扳机扣向自己下颚时失去了声音。
属于旧日的光影骤然褪去，黑暗和虚无消洱。白光骤降，清冷的女声在光里凑近耳语，
“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小杉。”
“请铭记，光是一切存在的意义。”
“…”哈，光。
我不是死了么？
睁眼，
思绪回笼的杉在墓地里与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面面相觑，那上面甚至还放着新鲜的花枝。
是几簇紫色的鸢尾，这很少见，起码在末日是少见的。
“She never died before dawn.”
墓上只刻了简短的话，笔锋断在了句号上，向下坠去，延伸在没有尽头的草地上。
顺着草翻动的痕迹走去，跨过了一片森林的尽头又是一块墓碑，无字的墓碑面朝着断崖前的大海，有一披着黑衣的人静坐在墓碑上。
墓边摆着一束雏菊，和一罐打开了的啤酒。
以及被人影玩逗着的银杏叶。
走近了看，黑发下那双紫眸一直失神地望着海边的地平线，倒是手里的银杏叶随拨弄荡漾着光尘。
半耷拉着的身体没有影子，听到脚步声停驻也只是轻淡地暼了一眼，抬起了半透明的手打了个招呼，笑容莞尔地哼着歌谣，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接上了断曲，杉望着沐浴在光里的人影，只轻和着那快没了余声的低喃。
“你快消失了。”
杉凑近，触摸着那无力耷下的手。
战术手套绕过外套的指间，为其披好，看着那与自己无二的外表陷入了沉默。
“末日里的阳光只会灼伤一切，别看了。”
灾变后的末日，失去光的最大原因就是，没有了下垫面减缓辐射的太阳，成为了最大的辐射熔炉，吞噬了诸多地面的生灵。
灵魂的光芒变化，末日也就只有几人能凭肉眼看到。但杉不一样，作为基地长前的履历就足够填补自身没有特异能力的平庸，推理出真相。
面前人的光芒在消散，而光芒彻底熄灭后，生命就会完全结束。
“光很好看，不是吗？”
冰冷的触觉缠上没有外衣遮挡的薄衬时，杉不自在地拢了下怀里快要消散的温度，垂耳倾听着，“你自有答案。”
“魔术师会倾听观众的话，对吧？”
疑问的话语，却是陈述句的语气。目视着红日的双眼虽无神却又坚定，笃定了对方会答应。
杉平稳的呼吸起伏了下，微蹙的眉头很快又被凉手抚平，“等价交换吧，请听我说——
我要我的太阳永远升起。”
风起，紧实的拥抱凑入怀中，杉错愕间只看到原本的黑衣褪去，只有一身笔挺的军装英气的人，站在墓前没了身影。
一同没了的，还有被风倾倒，洒在地上的半瓶酒液。
莫名的困倦席涌上伫立的杉，还未来得及挣扎，便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检测到…更正，欢迎您登入《曙光：来来重构》，请输入你的游戏名称。”
电子合成音不见起伏，表示着欢迎。
作者有话说第8章 08 黎明未安·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