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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洛阳 ...

  •   十六洛阳

      圣驾终于来到了洛阳,早就来洛阳筹备的一众皇室与官员紧张了数日,就怕出什么差错。好在准备一切妥当,一切仪式都是顺利的,皇上祭拜天地宗庙,驾临洛阳宫受百官朝贺。仪式终于结束,孟昭才算是完成任务。圣驾移驾之后,京中随行的文武百官的家人也会陆续前来。

      洛阳这边的王府不大,况且孟昭新取了夫,因此不可能再赖在王府里住,好在城里有孟家的宅子,早一个月孟昭来的时候就让人打扫了,回老家时又从自己家土地上买了十余个底细清楚的青年女男仆人,这些人一家老小都在孟家的土地上耕作生活,是不会出乱子的。故而如今孟昭一家子住在洛阳的宅院里,高氏把家里管得十分妥善,置办庄子、店铺,买人、添置东西,这些事他擅长,也乐意做。高门贵男是自幼学着管家的,孟昭很放心。

      妹妹孟曜就在前院住着,平日里或是读书、或是出去交际游玩,孟昭叮嘱过她要注意的事,孟曜是聪明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如今孟昭的岳母高存在太保之位上乞骸骨,退休在家,皇上又特赐婕爵爵位,多加俸禄令其安养。本朝王爵之位,亲王、郡王等皇爵只有皇室才能任,再往下妃、嫔、婕、媛、女之爵制,则可以赏赐外姓。高存本可以留在长安的,只是大儿高廣还要伴驾来洛阳,新嫁的小男儿也跟着儿媳离开,她老人家放心不下,就也跟过来了。

      孟昭陪着高氏回了一趟母家,叙话半晌,高存就叫高氏去后院见他父亲,留儿媳孟昭进内室说话。

      “前线战事,似乎并不乐观啊。”高存说,“存光,你和冯豫淙可有来往?”

      冯豫淙,孟昭听说过这人,是豫章有名的书香门第冯家的女子,弱冠之年举了孝廉,在太守任上又大受赞誉,特被召入朝中,皇帝见她丰神俊逸,便封为礼部侍郎,又把云乐郡公许配给她。

      而这,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云乐郡公,是魏王杨桢的男儿。而礼部侍郎,正是前任礼部尚书高存的直系属下。

      “百官朝贺时曾有过几面之缘,只可惜没能同如此名士高谈阔论。”孟昭说,“冯豫淙是岳母大人的故交?”

      当年,冯豫淙婚后几个月就离了礼部,如今只领了光禄大夫的虚衔,就像魏王的其余家人一样,没什么实权。孟昭不能擅自评价她人,只不过她看过冯豫淙的文集,总觉得字里行间透出郁郁之意。冯豫淙年少时有结发之夫,然而为了迎娶云乐郡公,冯豫淙不得不把曾经的夫人贬为内侍,以云乐为唯一的夫人。取个郡公回家也不是那么轻松愉快的,郡公身边跟着数位从宫里出来的礼仪公公,故而婚后,冯豫淙和云乐郡公一举一动也都要合乎规矩。那个原配夫人,不久便因病去世了。

      冯豫淙大婚后就没有再生过孩子,只有此前和前任夫人生的一个女孩,交给了郡公抚养。

      “豫淙曾经以我为师。她敬重郡公,妻夫二人也不想就这么一辈子。”高存叹道,“我因着旧时情谊帮了些忙。从十年前开始,那些宫里来的宫男或是染病,或是回家,只剩下两个风烛残年,管不得事的。郡公毕竟是男子,年纪又大了,圣上是不在意了,如今他们妻夫二人与我有些书信往来。”

      “岳母大人宅心仁厚。”孟昭道,“不知那二位……如何?”

      “云乐与魏王,有书信往来。”撂下这么一句话,高存面带微笑,饮茶不语。

      ——

      那天离了高家,孟昭与夫人乘马车回府。

      “昨日,听妻主说,王姥想为小姨做些安排。”高氏屏退下人,对孟昭说,“何不应下呢?”

      “曜儿年纪还小,又好读书。王姥所说的,无非是举荐曜儿入朝为官,或是先在王府里做点事。”孟昭道,“我倒是想让她多看看书,多历练一番,等她年纪再大些,再安排个职位。”

      “妻主所言有理。”高氏说,“职位之上,本也无所忧虑,毕竟年纪小,也不怕没有空缺,总有合适的清贵之位。”

      如今门阀士族权势可谓滔天。对于几个郡望的显耀大姓出来的世家子来说,取个高位是易如反掌的,更遑论封夫荫子,满门荣耀。从世族家谱往上数,五代六代算少,哪怕十代、十数代高官的都有。

      世家也是有等级,孟氏在前朝本算是一等世家,本朝初年也是功勋卓著,只这几代人,虽没有功名,却也承袭恩荫。如此,便也划进第二等世家中了。

      高家说不上是世家,而是本朝新贵。皇上有意削门阀、巩固皇权,这些不是只有孟昭能看清。作为功臣被扶起来的,也不只有高家。如今世家势力减弱些,却从没有少过影响力。

      孟昭取了高氏,世家中似乎有不少议论,说是高家高攀了孟家的。

      也自然,世家子一做官就能位列上品,一般十几岁出来“学习历练”都能直接拿个五品六品。像孟昭二十余岁当上王太傅,于世家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又或者,先成家,后立业呢?”高氏又言,“先前也说,要挑着好人家给小姨先看,我倒是留意几家认识的。”

      “有哪些好的,月华不如说来听听。”孟昭说。

      “妻主觉得,严、刘两家,如何?”高氏问。

      孟昭的小弟嫁的是太夫人纪氏的侄儿,纪氏是兰陵望族,又是外戚,之所以不算是高攀,是因为纪文诚并非出身纪氏大宗,而是小宗,和佛佑这个孟家长房长男算是势均力敌。

      严氏是太原名门,也是如今的皇夫人、太子之父严氏的出身。陇西刘氏也很不错,时代骁勇的武家,虽是第三等世家,却因如今太子夫是刘氏,所以正在上升期……

      不过在孟昭看来,其实也都差不多。

      “都好。然而我始终是觉得,曜儿应该与自己喜欢的男子婚配。这些郡望世家,倒在其次了。”孟昭说。

      “话虽如此……”高氏心想,平日里这些高门贵男都极重视女男大防,哪有抛头露面让世家子认识,乃至于喜欢的呢?

      “不如月华将这些人名写下,这些时日若有机会,递了名帖去拜访,岂不容易?”见高氏面露难色,孟昭说。

      “是,妻主说得对。”高氏笑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孟曜到了洛阳,初几日还是有点陌生,出去骑马玩耍了几趟,便也把此地摸了个清楚。她是世家子,还是王太傅之妹,更何况洛阳离颍川极近,此地官员少不得孟家人,因此,就是初来,也自然会有数不清的名帖送来。每日清晨下人整理了投到府上的名帖,有些是送给他的,邀请她去游园诗会等等。

      问过姐姐,说是全凭自己拿主意,孟曜就出去玩了几回。到第三回,她便理出了本地世家门阀的情况。

      和她玩得好的,有姐夫家的几个女孩子,也有严家、张家的娘君们。张家的张集尤其和她合得来,一来家世相仿,二来——张集的祖母与孟曜的母亲颇有点相似,因着张集祖母当年竟舍了嫔爵不做,把爵位丢给张集的母亲,自己剃了头出家当和尚了!

      正如她母亲,身为长子继承了爵位,举了孝廉后本应去尚书台为官的,家里甚至已经打通了门路,做几年就可以直接调去吏部,结果不知道怎么母亲突然开悟,辞官不做回家修仙了。

      也就是家族好说歹说,劝了母亲,才没把爵位也扔了。

      故而如今姐姐孟昭入世,孟家的老人们简直是喜笑颜开。孟曜跟着出来,姨母们都要庆祝一番。

      今天孟曜同一群女孩们去赏了牡丹,散罢便和张集去了一家名声在外的酒楼吃酒。二人有家教在,没什么吃花酒的心思,却仍是按照洛阳城的风貌,要了雅间,请酒楼里会琵琶的伎子唱歌。

      这些个卖唱的乐伎说是卖艺不卖身,实际上门一关,便也就是“价高者得”。张集久居洛阳,自然知道这些,早就说给过孟曜听。那小伎子看着十二三岁模样,穿得一身粉红色,衣服布料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头上也只两支鎏金钗,脖子上丝绦却巧,在布料外又戴了一串饱满光润的珍珠。

      “想来这男孩是和哪个恩客私定终身了。”孟曜、张集二人都直接想到了这一点。看这伎子全身上下不似奢华,唯有这串珠子价值不菲,定是赏的;珠子又戴在事关贞操的颈带上,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我去逗逗他。”张集压低声音,对孟曜说。

      “何必呢?”孟曜笑了,“你逗也就罢了,小男孩脸皮薄,你可得注意分寸。”

      只是,张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屋外一声巨响,连着几个酒家男孩的尖叫声。掌柜的叫苦不迭:“哎呦,我的姥姥!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这小店过意不去呢?”

      孟曜、张集二人是少年人,好奇心旺盛,当下拉开雅间的门,向外张望。就看大堂里有人掀了桌子,桌上的杯盘碗盏散落一地。那桌的客人是个少年,此人倒有趣,锦衣华服,束发银冠,面似美玉,貌如好男。秋香色缎子绣着五彩云纹的立领袄子,外面是水红的圆领盘螭小褂,腰间系着攒花金丝宫绦并香囊荷包等物,脚穿厚底小朝靴。孟张二人心中计较:此少年就算不是皇亲国戚,也定然是个高门娘君。然而二人并未听得东都还有这样一号贵子。

      “你这店家,好不讲理,倒像是我欺负人似的。”少年嗤笑一声,环顾四周,注意到了孟曜这边,忽然叫道:“这二位娘君,请来为我评评理。”

      孟曜倒不忌讳什么,悠然起身,直接走了过来,还有闲心展开纸扇,轻轻摇一摇,笑道:“不知阁下想让我评什么礼?”

      “店家怕是欺生惯了,先来后到,我们先点的菜,却非要最后才给上菜;我们要的是绿潭雪,这壶酒却是碧云。”少年说得头头是道,“我与店家理论,她们却说这家店的绿潭雪就是这样的。可是其他客人点的绿潭雪显然不是如此。上菜的事原不想追究,可是这菜早冷了一半了,不知道是何缘故。”

      张集也来了孟曜身旁,二人对了个眼神,知道其中缘故。酒楼开在皇城根底下,平日里贵客众多,谁是哪家贵人,店家心里有谱。像眼前少年这样的生人,又是十四五岁的,眼看着只带了两个侍男,会被欺负也是可能。

      却也不好和店家撕破脸。

      “这位小娘君说得有理有据,也是掌柜的您痴了不是?想必忙中出错,查清楚后,赔礼道歉也就罢了。”孟曜却笑,问那少年,“这位娘君,不知贵姓?”

      少年对孟曜还以一笑:“免贵,我姓杨。”

      姓杨?这皇城脚下,穿戴富丽,又不是平日里认识的世家娘君——姓杨的,便只剩下皇族了。

      孟曜看了掌柜的一眼,掌柜的听到“姓杨”,就差屁滚尿流了。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掌柜的毕竟是个四十余岁女子,年长些有见识,也在商业场混迹许久,连忙扇了自己几嘴巴。“原来是小王姥,我们这就——这就——”

      “罢了。”少年皱眉说,“这种地方,我也没了喝酒的心了。”

      转头又看向孟曜:“多谢这位娘君。”

      “不妨事。”孟曜说。

      “我另有一个好去处。”少年说,“二位不如与我同往?”

      孟曜与张集对谁一眼,二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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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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