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玄子枵

36、三魂相聚

　　“泰山。”楚兰舟道。

　　“泰山...”路漫淇先是一喜，又考虑到这里到泰山的距离，开车至少要五个小时，也只是到泰山山底。

　　听说人的魂无法离地，都是飘在半空的。

　　如果再爬到山顶，也至少需要五个小时。

　　路漫淇突然想到了她的舅舅，瞬间眼前一亮：

　　“我舅舅有私人飞机，我给他打给电话，我们一个小时就能到山顶，我这就联系他。”

　　刚说完，路漫淇就要打电话。

　　“不用。”楚兰舟道。

　　秦泛望了楚兰舟一眼，难道她要用缩地成寸？

　　非第七局的人也能知道这种术法吗？

　　楚兰舟挠了两下秦泛的手心，示意她放心。

　　秦泛立马握紧了楚兰舟的手，防止她再乱动，手心虽然不痒了，可心里却像是住了只小猫咪，拿着爪子时不时地挠她两下。

　　楚兰舟抿唇轻笑了一下，又听路漫淇说：

　　“我们开车去？会不会太久了？”

　　“你先闭上眼。”楚兰舟摇了摇头，只道。

　　秦泛立马心领神会地握紧楚兰舟的手。

　　楚兰舟垂眸，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随即一挥手，下一刻，三人已来到了泰山。

　　“好了。”楚兰舟道。

　　秦泛低头看了眼两人紧握的手，又望向站在楚兰舟一步远的路漫淇，眨巴眨巴眼，视线移向了楚兰舟。

　　原来不需要握着手，也能瞬移的么？

　　“这是哪儿？我们刚刚不是在树下的吗？”路漫淇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景象，以为是幻觉，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她们依旧是站在一个石路之上。

　　不过这个路看着却有点熟悉，像是中天门的石阶。

　　路漫淇抬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前面石门上赫赫然写着‘中天门’三个大字。

　　这里是泰山！

　　她们竟然顷刻间就到了泰山！

　　路漫淇心里震惊，可转念又想，楚兰舟甚至能让她见到姐姐的亡魂，这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当初她刚见到楚兰舟的第一面，就觉得她神秘，不像是普通人。

　　“这里是泰山。”秦泛道。

　　路漫淇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可再望向楚兰舟时，眼神还是变了，多了丝敬畏。

　　或许这次之后，她们便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阿清。”楚兰舟道。

　　路漫淇顺着楚兰舟的视线望去，心跳如鼓。

　　下一刻，眼前出现一个人影。

　　白衣、黑发，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把玉扇，斜放在胸前，面色清冷，浑身透着矜贵。

　　那人忽而扬唇，向楚兰舟拱手，声音却很温润：“楚姐姐。”

　　楚兰舟点了点头。

　　阿清摊开手掌，掌心出现一块玉牌，楚兰舟接过玉牌，闭眼窥探玉牌的内部。

　　两缕微弱的魂漂浮在玉牌中。

　　一个几近消失，一个泛着金光。

　　“你姐姐就在这玉牌里。”楚兰舟把玉牌递给路漫淇。

　　“真...真的？”路漫淇声音止不住地发颤，视线紧盯着楚兰舟手心的玉牌，眼眶瞬间便红了。

　　楚兰舟抬手一挥，身边景色骤变，几人处在一片黑色中。

　　身边又多了两个半透明的人形。

　　其中一个人形在出现后突然向秦泛涌去。

　　秦泛双眸瞬间瞪大，下意识向楚兰舟靠去，可那残影却直直地撞进了她的身体里。

　　‘轰’

　　秦泛的脑中突然发出一阵爆炸般的轰鸣声，随后眼前陷入了黑暗中。

　　楚兰舟扶住秦泛，眉头紧皱。

　　她知道那是秦泛丢失的一魂，所以刚刚并没有阻止她靠近秦泛。

　　可在外丢失太久，虽然在玉牌里养了一会儿，也无法像刚离体时那么纯净。

　　秦泛可能会吃点苦。

　　“兰...楚教授，我姐姐呢？”路漫淇看到秦泛的反应，心理突然咯噔一声。

　　秦泛虽然睁着眼，但双眼无神，像是丢了魂一般。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楚兰舟抬手一挥，路漫淇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金光，随后就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路舒淇。

　　路舒淇正抬手抚摸着她的脸。

　　她感受到了。

　　凉凉的，却很温暖。

　　“姐姐.....”

　　路漫淇眼眶湿润，眼前的人也慢慢变得模糊，可她却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突然消失了。

　　这个场景她曾经经历过无数次，只是每次一睁开眼，一切就都变了。

　　“小淇，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路舒淇的掌心贴在路漫淇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目光温柔。

　　路漫淇摇了摇头，眼中蓄积已久的泪水终于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流过透明的指尖，滑到下巴滴落在虚空。

　　“你见过那个孩子了吗？”路舒淇弯着眉眼，又轻声问。

　　路漫淇点了点头，眼前却一刻也不敢离开路舒淇的脸。

　　“她是我找了许久的人，很乖巧听话，我想让她代替我，以后陪在你的身边。”路舒淇知道自己时间可能不多了，叮嘱道。

　　“我不要...”路漫淇双唇发颤，说话间，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路舒淇心疼地擦了擦，可泪水却直接穿透了她的指尖。

　　她根本触碰不到。

　　路舒淇叹了一口气，语气却更加轻柔：

　　“小淇乖，姐姐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你。”

　　“我不要...”路漫淇还是摇头，她突然想起了楚兰舟。

　　“楚教授，能不能帮帮我姐姐，我不想让她离开。”路漫淇直接跪在了楚兰舟的面前，声泪俱下。

　　“小淇！”路舒淇想去扶她起来，双手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只能无力地喊道。

　　“楚教授，求你了。”路漫淇头抵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兰舟的注意力全放在秦泛的身上，并没听到刚刚路漫淇两人的谈话。

　　乍一看到跪在面前的路漫淇，有点不解。

　　“路姑娘想让楚姐姐帮帮她，她不想让她的姐姐入轮回。”阿清在一旁提示道。

　　“人死不能复生。”楚兰舟抬手轻扶，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路漫淇从地上托举起来。

　　“楚教授，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帮帮姐姐。”路漫淇仰着头望着楚兰舟，眼中不仅有泪，还有不尽的祈求。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路漫淇和楚兰舟之间的关系变了。

　　她们以后再也不是朋友了。

　　楚兰舟低头看了一眼秦泛，她依旧目光无神地望着前方。

　　“楚姐姐，路舒淇的情况，已经无法再入轮回了。”阿清在一旁，有些于心不忍。

　　阿清也在替路舒淇求情。

　　或许她是在路漫淇的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吧。

　　路漫淇感激地望向阿清，随后又要跪下。

　　楚兰舟立刻抬手。

　　路漫淇又看向靠在楚兰舟身上的秦泛，看着两人的举止，想起之前楚兰舟对秦泛的称呼，垂眸轻声道：

　　“楚教授救一救姐姐，就当是为秦小姐积德。”

　　楚兰舟眼神微眯，心中浮起一丝不悦。

　　她不喜欢别人把秦泛牵涉其中。

　　原本不抱希望的路舒淇，突然也紧张地看着楚兰舟。

　　她游荡的这三年才知道，人死后还会到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像是被遮住了天空一样，一直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唯一的光亮只有地上的一条发光的路，那条路的终点就在泰山的中天门。

　　她当时没有跟着那条路走，又在人间多留了一段时间。

　　死后的世界好像和生前是一样的，除了没了亮度，她能看到也能听到周围的人。

　　她又陪在了路漫淇的身边一段时间，知道她正在按照她的计划去寻找她的心脏，也找到了她留下的线索，她就放心地离开了。

　　但指引她来泰山的那条路的亮度正在慢慢减弱，她迫不及待地想去追，可最后还是没追上。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停在了哪里，每天只能漫无目的地游荡。

　　直到某一天，她看到了一个同类，但她身上却泛着金光。

　　她便跟了上去。

　　后来她发现，她和她好像又不同，但哪里不同，她又说不清楚。

　　她跟着她最后终于看到了那条消失的光路。

　　那时她才知，原来通往地府 的入口竟然在泰山。

　　越过中天门，就是冥界。

　　她透过中天门看到了黄泉路、忘川河和奈何桥。

　　她本来可以走的，可心里对路漫淇还是有些担忧，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而且与她一路作伴的小金魂，竟然蹲在了中天门外，也不进去。

　　她想回去再看一眼路漫淇，但又怕再找不到回路。

　　等她纠结完之后，冥界的门关了。

　　她再也入不了冥界了。

　　即便后面的门开了无数次，她也始终被挡在了门外。

　　她彻底成了一个游魂。

　　还好她的身边有个小金魂陪伴，也不算孤单。

　　虽然小金魂不会说话，一直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但她依旧觉得很开心。

　　可慢慢地，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好像马上就能倒下去一样。

　　她也想像小金魂一样坐着，可却完全做不到，她只能飘在空中，身体却越来越透明。

　　她知道自己可能快消失了。

　　直到今天，突然有一个大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掏出一块玉牌，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虚空中迅速地比划，然后她就来到了另一个虚空。

　　小金魂也和她一起。

　　在那个虚空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注入了一股力量，暖暖的。

　　小金魂身上的光也越来越亮了。

　　没过多久，她又从那个虚空出来了。

　　她看到了一直想见的妹妹！

　　“我可以救她，但是你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楚兰舟轻轻地摩挲着秦泛的手，再抬起眼时，眼神冰冷、淡漠。

　　路漫淇的话虽然让她不悦，但她也说得没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路舒淇在秦泛的那一魂身边呆得太久，已经算不上是纯粹的魂了，无法入冥界，也无法留在人间。

　　已是一个半人半鬼的存在。

　　如果她能熬到最后，魂魄不散，便会自行悟到鬼道一途。

　　但若熬不到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路漫淇的情况，显然属于后者。

　　所以她救她的功德会很大。

　　她想把这个功德给秦泛。

　　“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路漫淇一听姐姐有救了，急忙地应下，甚至问也不问。

　　“那如果那个代价是让你彻底忘记你的...路舒淇呢？”楚兰舟道。

　　路漫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下一刻却坚定道：

　　“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