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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姜清越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被绑走的第几天清醒过来的,身体被重重砸在地上后,躺在湿冷水泥地上完全不能动弹的她只能根据脑中断断续续的一些片段分析着:她被绑到这里至少三天了。

      这几天她一直迷迷糊糊的,直到此刻她才有意识去感受周围的环境,室内的温度极高,应该是空调能达到的最高温度,她浑身的水渍却不是汗,而是冷到几乎让她长发结霜的冰水。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臭味,那是经过高温后变了质的死鱼味道,远处偶尔有犬吠声,她依稀记得昏迷期间好像是有狗在她身边徘徊过。

      让人心口发闷的高温,沁了一身的冰水,刺鼻难闻的动物味道,如她所预料的一样,对方除了那些照片,还将她曾遭遇过的所有虐待了解得十分透彻,这几天里她因为药性一直是半昏迷状态,那些人却还是毫不心软地将她关在这闷热的屋子里一次次把人扔进泡满了冰块的浴缸。

      她的身体因为这两种极端的温度变得像是高温下的玻璃,稍微一触碰就会碎掉,所以最后这次被拉出浴缸后,她才因为周身彻骨的痛意而稍微清醒了些。

      “我看这妞好像不行了。”头顶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落,后腰处便被人用脚踢了几下。

      “老板交代过要留一口气的,你别把人踢死了。”另一个人像是嘴里叼着一根烟,语调含糊地说道。

      “折磨了这么多天都没事,哪能这么踢两下就死了,老板说了身上不能留伤的,我就是确认一下,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死她多半也已经被折磨疯了吧,刚把她拎出来的时候人还一直咯咯咯地笑。走吧,别管她了,一会儿来电话后我们就得出发了,现在还是想想等事情结束后去哪里逍遥吧,这几天都把我憋疯了。”

      “这妞确实疯疯癫癫,几句话就将老板气得差点掐死她,既然她没事,那就放她在这里缓一缓,等弄上船后谁还管她。”

      “都说疯子生命力顽强,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了。”

      “你能见识到的就多了,成捆的奖金,想见识吗?”

      “嘿嘿,一会儿不就见识到了。”

      “走吧,过去喝两口,又冷又热的,这水冻得我浑身不得劲。”

      “走。”

      等听到关门声,确定说话的两人离开后,姜清越才慢慢挪动着头将脸转向了外侧,四周光影微弱,除了从门缝漫进来的微黄灯光外,周围只有她脚边的那扇窗户有一丝橙色光芒从厚重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

      浑身疼得厉害,她连挪动着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最终拼尽力气,被绑着双脚的她好不容易才翻转了身子让自己侧躺着靠在了墙角。

      她喘着粗气盯着门缝处的光亮回忆着,却因为那些不断注射进自己身体里的药而无法完全记起被绑之后发生的事,但她隐约记得自己曾和一个男人说过话,那人原本没打算与她打照面,但她即便是昏昏沉沉的,却还是在听到那人的声音后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了。

      蒋曦。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蒋曦不是找上梅家的人,也知道花三十万买照片的不是他,可后来将陈兆川一案网络直播截图放在外卖袋里送给她就一定是他干的。

      虽然不记得自己当时跟蒋曦说了什么,但她猜测自己多半是为了给警方争取时间而把那些知道的或者猜想的关于蒋曦在美国的事跟他说了。

      像蒋曦这样的人,他不会为了钱去对付她,虽然蒋家没有向家有钱,但从来没缺过钱的他不至于为了一单生意就冒险,他根本不会明白没了蓝苳的生意对蒋氏集团会有怎样影响,他之所以会如此盯着她,一定是在接触期间她的某个举动触碰到了他的禁忌,如此想着,所以她托人帮忙查了一下,谁想那边真查到了一些蒋曦在美国发生的事。

      她正想着,外面传来电话铃声,高亮的歌声刚起了个头便被掐断了,在几声应答后,门被人从外面打了开来,“还喝,老板在等着了,快点儿。”

      另一个人畅快地长叹了一声后才应道:“来了。”

      被其中一人甩着抗在了肩上,突然的眩晕感让姜清越差点吐了,她咬牙忍下,谁料刚一出房子,一股冷风猛地吹在她身上,裹着衣服上的冰冷温度霎时打得她一个激灵。

      “是不是醒了?”跟在后面的人看到了她的反应,用手拨开她被头发盖得严实的脸问道。

      路灯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苍白的脸色映出几分橘黑来,周遭安静非常,姜清越知道当下即便自己挣扎反抗也无济于事,所以只能继续闭着眼假装还未苏醒。

      扛着她的人一个起伏将她往自己肩上送了送,“可能是吧,想着反正马上就把人送走了,所以没有给她打今天的药,为防万一,一会儿弄上车后再给她打一针吧。”

      后面的人看了眼手机上的信息,随后将手机揣进衣兜里,一扬手,道:“管他的,药都留在屋里了,懒得回去拿了,看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难道她还能跑了不成?扔后座就是了,反正船上有药,妈的,那酒可太冲了,这没走两步我汗都出来了。”

      “你汗出来了,我才累得很呢,还不快去开车门。”说完他就看向停在院子里的破旧面包车,等将人扔进后座后,他揉着肩膀说道,“拿个什么盖一下,免得被人看到了。”

      “后面有防雨布,我去拿。”

      一阵翻箱倒柜后,那人终于从一堆水桶和箱子里找到了防雨布,等两人将红白蓝格子的防雨布盖在姜清越身上后,她才在车开动后转着眼珠睁开了眼睛。

      周围弥漫着浓浓的腥味,鱼腥味,土腥味,还有血腥味,她想自己大概是在一辆运送水货的车上。

      她闻着这些味道长吐了一口气,好让自己找回一丝力气,刚想伸手将防雨布掀起一角,半透着光的防雨布上猛地被一块东西砸中,瞬间将她上半身的光遮得严严实实。

      是其中一个男人的外套,浓烈的汗臭味几乎将周遭的腥味给盖过去。

      姜清越皱着眉头不敢再动弹,只能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猛一下刹住,一声厉吼伴着凄鸣声传来:“妈的,撞死你们这些小畜生拖回去煮火锅!”

      “马上就有钱拿了,还吃什么狗肉火锅啊,走吧,等把人弄过去我们也算完事了。”

      等车再次启动后,姜清越才忍着胸口的翻涌慢慢动了起来,刚才车子紧急刹车的时候,男人的外套和防雨布都滑落了一些,外套里那块重物正好落到了她贴着靠背的手边,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应该是手机。

      好不容易在周围狗叫声的掩护下她终是将手机拿到了手,却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都让她累得大喘了起来,她阖眼稳了稳自己的气息,在黑暗中将手机按亮。

      果然有锁屏密码。

      图案密码和数字密码一样,组合的长短加上形状的变化,所得出的结果非常多,但按照手机主人怕麻烦,万事随便的性格来看,他能设置的密码一定不会超过两个转角。

      12369,或者14789,这两个数字顺序最有可能。

      姜清越立马试了一下,结果却显示图案错误,她便想着把数字“9”和“1”先后去掉,但剩下的次数不多,她不能再一次次地试了。

      指尖冷得几乎没了知觉,她收回手来搁在嘴边哈气,同时继续想着解锁的方向,等僵直的指尖终于有了一丝回暖后,她脑中突然闪过了刚才被挂在肩上时看到的那个画面。

      那个人只用了左手来操作手机,如果是这样的话,锁屏图案的操作范围应该是方便左手大拇指的才是。

      1478。

      或者……

      她重新将手机从腹上拿起,一试,果然是8741。

      刚才那人只将手机屏幕锁上,所以等屏幕亮起后,那尚未退出的WX界面就显了出来,是那个人和一个叫“小四”的人的对话。

      对方发过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一点,码头128号仓库。

      应该是她要被送去的地方。

      她立马将地址用短信的方式发给了向澜,为防向澜的手机会将这条陌生短信自动屏蔽,等把短信记录删除后,她又按下了向澜的电话。

      电话拨通后她迅速将听筒死死贴在身上,防止听筒里的声音溢出来,只是电话虽然拨通了,但就现在这个情况,别说她因为药力的缘故根本没力气说话,即便她可以,她也不能说,要是被前面的两个人知道她意识清醒了,只怕就算警方知道了她的位置,他们也来不及来救她。

      透过湿冷着紧紧贴在肌肤上的布料感受到的震动来看,向澜并没有因为这是个陌生号码就拒接,她用指尖不停地点着通话口,只希望对方能听明白自己的暗示,脑中也继续想着法子。

      手指在这时因为车的颠簸滑过了外衣的口袋,里面装着的是她从梅燕那里顺走的瓜子花生。

      她哆嗦着将湿透的瓜子花生摸了出来,抵着通话口努力将他们压碎,可是重复了两次这个动作后她便再也没了力气,脑中晕眩感陡生,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似乎是体内残留的药效因为她力气耗尽所以又开始起作用了,她阖眼用力呼吸了两次,随即用仅存的力气慢慢将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塞回了外套的口袋里,然后一个翻身抓着外套装作因为惯性朝座椅下摔了去。

      “拦截……信……”喘息间,这三个字轻轻从喉咙里飘了出来。

      伴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姜清越在前排人的咒骂声中昏死了过去。

      ……

      ……小清越,你要知道,现在的你做什么都不会是错的,你是生病了,生病后做的事没人会怪你的。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为什么你要去信他们给你灌输的标准,难道你不觉得我说的才是秩序的本质吗?

      ……你不想杀了我吗?你是想杀了我给你爸妈报仇的吧,用刀子插进这里,痛的只会是我,你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会增添一份快乐,真的,报仇的快感是会让人上瘾的,它就像是包裹着糯米纸的奶糖,吃下去后就什么烦恼都没了,小清越想吃吗,很甜的。

      ……你把兔子扔给它,它就不会再继续咬你了,小清越,快扔啊!

      ……只要你动手杀了他们,以后你就不会再受这些,不会再有痛苦,为什么受伤的要是你,你看他们,什么都有,你没有了父母,被关在这里整整一年,他们俩的爸妈却还在外面拼了命想救他们,你不觉得不公平吗,杀了他们,让他们去帮你承受此刻的痛苦,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清越,清越。”

      额角一瞬的刺痛让姜清越醒转了过来,她抵着痛意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向澜满是欣喜的脸。

      “醒了!爸,清越她醒了!”向澜激动地低喊着。

      向奕笙随即靠了过来,关心道:“清越,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向澜,你去叫医生过来。”

      “好,好,我、我马上去。”

      脑中白茫茫一片,姜清越一下一下眨着眼看着平日里总是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向奕笙,他微低着头,额前散落着些许的碎发,眉心微蹙着,眼里却闪着栩栩光芒,她突然心中一颤,随即缓缓偏过头去看向已经没了人影的大门,她想开口叫住向澜,告诉她其实按护士铃就可以的,她不必亲自跑一趟,可是周身瘫软无力,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而向奕笙见她看着门口方向,以为她是在找隋思茗,便解释道:“你今天早上才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这几天你妈一直守着你都没有合过眼,我刚让向橦送她回去休息一下。”说着,他伸手抚着她的发顶安慰道,“已经没事了,别怕。”

      这简单的一句安慰就像是一把剪刀一样,将她绷紧的神经咔嚓一下剪断,姜清越想,可能是因为头太痛了,所以她的鼻尖才会发疼,她不是因为醒来后看到头发随意耷拉着的向奕笙和慌乱到手足无措的向澜才突然想哭的,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在下定决心反抗高君洋后,往后这几年里她便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或者说,悲伤二字在她的情绪中好像被抹去了一样。

      过去的画面一张张朝她盖过来,与这次的事件交替着,她想起当年获救后的场景,那时她苏醒睁开眼后,看到的却是雪白的天花板,直到护士来给她换药才发现她醒了,所以,虽然这么想着,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所谓关心则乱,他们俩是真的因为她,才会失了平日里的沉稳,自己也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内心深处的防御才会溃堤的。

      向家的人打从心底把她视作一家人,包括平日里略显正色危言的向奕笙,当年却是她连累了他们一家,害向澜和向橦被绑架,醒来前她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当年高君洋对她的洗脑,那段时间里,他先是试图扰乱她的是非观,然后以报仇为诱饵引让她走向犯罪,在看出她的隐忍后,他又用虐待来激起她的反抗,当这些都不行后,他就绑架了向澜和向橦。

      从前自己不是没有过自责,只是向家的人每次在她自责时都会迅速将她的情绪压下去,所以那个情绪渐渐就没那么重了,可是,在她醒来看到向奕笙的那一瞬间,从前的那些愧疚便如墨染一般蔓延,更如洪水溃堤般将她淹没。

      一切的起因都是她,是她害向澜两姐弟遭遇那些,可向家的人却是对她这么好……

      她不配得到这些的。

      眼瞧着眼泪一颗一颗从姜清越的眼角滴落,向奕笙顿时慌了起来,“怎么哭了,越越,是不是哪里痛?告诉爸爸,是不是伤口痛?还是头晕想吐?医生说你被注射了大量药物……”

      “医生来了。”向澜由远至近的声音将向奕笙的话打断,等人到了床边后,见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人,向澜顿时也红了眼眶,握着姜清越的手安慰道:“清越,已经没事了,别怕。”

      听着父女俩一模一样安慰的话,姜清越心里的那股颤抖像是被人一刀截了去,一面是激荡地冲刷,一面却已回归平静,她“噗”一下笑了出来,随即也牵动了头部,引来一阵胀痛自脑中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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