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万万岁》下颌线

3、第 3 章

　　天家的旨意到了谢家，不过一日，从前门可罗雀的谢府，便人来人往了。

　　谢家除了额外给府中诸人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以外，只是更严厉地约束他们，不让下人们借着谢家、借着谢常卿的名义为非作歹。

　　但谢荣需要到衙门办公，谢常明还在西北的军营，没有回来，所以来谢府的多是后宅的妇人。

　　这些夫人女郎，都是崔氏和王宛容出来接待的。
　　若是碰上了同龄的女郎，便让谢常乐出来招待着。

　　待人接物，是世家子弟从小就要学会的。

　　“怎得不见常卿呢？”

　　已经连着过了小半个月了，谢府的热度并没有降低。

　　“这可是不巧了，前些天陛下赐了一位宫里的教养姑姑来，教习常卿宫里的规矩，实在不能见客了。”王宛容保持着得体的笑，不亲近，却也显得不那么敷衍，“还望黎夫人见谅。”

　　“这宫里来的姑姑就这么厉害？敢拘着咱们娘娘，不让她出来见客？”

　　“若是我们老爷能像郑常侍一样，得陛下重用，想来我家姑娘就能有底气同姑姑说上那么几句话，得一些闲时，过来见见各位夫人，学一些眉眼高低，免得入了宫，见罪于贵人。”

　　黎夫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她本来也是书香世家的女郎，却因为家族败落，那些叔伯婶娘们还想要继续过着富庶的生活，便将她献给了郑威，以求庇护。
　　可郑威是谁？
　　陛下身边的常侍！

　　说的好听，是常侍。
　　说的不好听，就是太监！
　　是阉人！

　　谢家二十年前，就开始逐渐败落。
　　可谁知道如今会峰回路转，即将出一个皇后娘娘！

　　同样是出身没落的世家，为什么一个就只能被迫委身于阉人，一个就能风光入主椒房殿？

　　命运何其不公！

　　“王夫人这话，可是折煞我们了。京城里谁不知，谢家是百年大族，一等一的世家。家里的公子、女郎，其气度、底蕴，终究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难以企及的。”黎夫人很快调整过来了，“哪里能跟我们学眉眼高低、待人接物呢？倒是我们，看来是出门前没有拜过佛祖，没有缘分一睹娘娘的风华。”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虽然谢家败落，但总还是有几分底蕴在那里，不至于短短二十年就被遗、消失在历史的车轮下。
　　更何况，听说谢家那位长公子在西北的军营里已经挣了几分军功了。
　　如今胞妹得天家青眼，想必这位公子不日便会归京，凭着从前的军功，谋上一份实职，想来不难。

　　谢家的复兴，指日可待。
　　如此，倒不如忍下今日之气愤，来日总能“回报”一二。

　　而此时的玉兰院，谢常卿在屋内，让人传了宫里赐下的那位姑姑。

　　姑姑颜色平常，但有一种令人不会轻易忽视的气度在那里。

　　“奴婢拜见娘娘，娘娘万安。”

　　虽然有旨意下来了，但谢常卿尚未入主椒房殿，帝后尚未一同祭告天地，祭拜太庙，称“皇后”虽然有些不妥，但若是还称呼为“女郎”，那便不讨喜了，所以便一律唤谢常卿“娘娘”吧。

　　但赵姑姑微微抬起头，眼光瞥至谢常卿的容颜时，端正的身体晃了一下。虽然这个晃动的幅度微乎及微，肉眼几乎不能发现。可赵姑姑知道，她窥见了陛下为何让谢家女入宫为后的原因了！

　　从前，王沛华与谢荣两情相悦的，当年还只是安王殿下的宋或雍也爱慕上了王沛华。
　　王家不愿站队储君之争，等到王沛华及笄了，便与谢家定了亲。
　　安王知道后，便进宫求尚是贵嫔的母亲，想让她赐下宫中旨意，搅黄王谢两家的喜事。贵嫔还好并不糊涂，不像安王，被美色给冲昏了理智。贵嫔是下了旨意，但不过是给王沛华添妆的旨意。同时，为安王定下了郑家的姑娘。
　　王沛华得了宫中贵人的赏赐，理当进宫谢恩。

　　借着王家姑娘进宫谢恩的机会，赵姑姑作为贵嫔身边的掌事宫女，自然也有机会见到这位姑娘。

　　如今，见到了谢常卿，赵姑姑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从前的王沛华。

　　旧年的事情，如跑马灯一样，在赵姑姑脑海中奔腾、闪过。
　　但到底是见惯了风浪的姑姑，很快便回拢了心思，不再想那些陈年往事。

　　“赵姑姑，前些天我身上不舒坦，所以并未传姑姑过来。这些天里，玉兰院里的人，没有怠慢姑姑吧？”谢常卿并没有让赵姑姑起身。

　　赵姑姑脸色未改，神色未变，已然明白，前几天谢常卿不见自己，且时时拘着她，不论她去哪里，总会有人跟着，这都是这位娘娘给的下马威。
　　“娘娘院里的人，待人和善。”

　　谢常卿在多宝格面前，不过一两丈的距离，命人摆了一张榉木祥云纹的矮榻。这会儿谢常卿便歪坐在矮榻上。
　　苏木端了一筐苹果站在一旁，苏奈也端了一盘飞镖，侍立在一旁。

　　“苏木，放一个苹果在那架子上。”

　　苏木依言而行。

　　谢常卿起了身，从苏奈端着的一盘飞镖里捻起了一支。

　　“听说姑姑从前是侍奉慈贞太后的？”

　　“是，但太后仙逝之后，奴婢便在宫中教导新入宫的小宫女们。如今得陛下看重，来侍奉娘娘。”

　　苏木已经摆好了苹果，谢常卿随手扔出一支飞镖，没有扎中苹果，却扎碎了旁边的一个珐琅掐丝莲花纹的宝瓶。
　　这碎掉的宝瓶虽然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可若是拿去当卖了，也是能够让一般的五口之家，无忧无虑地过上半年了。
　　“啊呀！”谢常卿有些造作发出声音，又转头看向赵姑姑，“那如今，姑姑的主子是宫中何人？”

　　“陛下既将奴婢赐给了娘娘，那奴婢的主子便是娘娘。”

　　赵姑姑话音刚落，便响起了另一个器皿破碎的声音。
　　这次碎的，是青花缠枝海棠纹的香盒。

　　“但愿姑姑记得刚才所说的话。”谢常卿一边说着，一边又扔出了一支飞镖，这次扎碎的是粉彩魁星笔插，“我这个人是最护短不过的，可若是有人背叛…”
　　这一次，飞镖扎扎实实的扎在了一开始的那颗苹果上。
　　“那我觉得，我也有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赵姑姑自觉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了。
　　宫里的娘娘第一次见面，一般都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可谁家主子，一来就晾你三天，再直接威胁你的？

　　“奴婢定忠心侍奉娘娘，绝无二心。”赵姑姑的背，再往下弯了一个弧度。
　　更显得恭敬，与虔诚。

　　谢常卿给了苏木一个眼神，苏木便拿起一个苹果，放在赵姑姑的侧后方案几上。谢常卿又扔了一支飞镖出，扎中了苹果。

　　可赵姑姑却觉得背上起了冷汗。
　　她分明听见飞镖从自己耳边飞过的声音！仔细看地下，耳鬓的碎发，也被飞镖穿过，割断，落在了她眼前。

　　苏奈早已将那一盘飞镖放到了谢常卿的手边。
　　如今得了谢常卿的示意，信步走到赵姑姑身边，扶起了赵姑姑，“姑姑也是，我家女郎年岁小，不懂得礼数，忘了叫姑姑起身，还望姑姑见谅。我们也知道，姑姑是从内宫里来的，特来教习我们女郎规矩的，此后的日子，还请姑姑多帮扶女郎，也劳姑姑费心，得了空，也指教一下我们，好让我们出门在外的时候，不至于丢了女郎的脸面。”

　　赵姑姑随着苏奈的搀扶，起了身。
　　“姑娘言重了。你我都是一样的人，谈不上指教不指教的。至于娘娘，奴婢必当竭力辅佐。”

　　谢常卿看了一眼外面，又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漏刻，“已经是日中啦…”感叹完，谢常卿便对赵姑姑说道，“今日姑姑就再休息一日，明日辰时，请姑姑到我这里来，教习我规矩。”

　　“是。”

　　赵姑姑应答完了之后，谢常卿变从塌上起了身，进了内室，苏木也跟在常卿身侧。

　　苏奈便陪着赵姑姑一道，送赵姑姑回到了她的厢房。

　　苏木扶着谢常卿坐下后，便吹捧道，“女郎刚才好生厉害！一个飞镖，咻！的一下，就稳稳地扎在了苹果上！”

　　谢常卿掩唇笑了一下，“傻妮子，这有什么难的？素日里，女儿家也会玩投壶不是？这种事情多练习几次，便能做到了…”说着，谢常卿松了一口气，明显还是有些后怕，“不过还是幸好，最后那一下，没有伤到赵姑姑…不然咱们谢家可就完了…”

　　“难怪，这些时日，女郎总叫我们带一些苹果进来，却也没有见您吃。等我和山客她们进来的时候，总能看见一些碎烂的果子了…不过，这也说明了，女郎您这些时日的练习并没有白费呀！”

　　“好了，别贫了。外面剩下的那些苹果，一会儿分给院里的小丫头们。让她们做事勤快一些，但也警醒一些，别傻乎乎的，院里啥事都给别人讲！”

　　“是。”苏木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不过女郎，您确定今天这番，能唬住赵姑姑？”

　　谢常卿摇了摇头，“我就没有指望一来就能收拢她的心。别人赵姑姑跟随旧主叱咤风云的时候，我母亲都还年轻呢！我这才多大年岁呢？要是赵姑姑一来就跟我投诚，我反而会害怕。只要赵姑姑别扯我后腿，尤其是入宫之后，别帮着其他人对付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苏木似乎明白了几分，“就相当于我们把赵姑姑当成菩萨一样，供在那里就好？”

　　“差不多。”谢常卿给了苏木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希望啊，这个‘菩萨’别帮着旧主来害我就成，哪怕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呢…”

　　苏木撅了一下嘴，“我们女郎这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会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才不会被奸人所害呢！”

　　“行了，别叽叽喳喳的贫嘴了，跟门口的小麻雀似的了。让山客和钱护卫一起，暗中看着赵姑姑，看她跟谁接触了、传了什么消息，能拦下消息瞧瞧就拦，拦不下就算了。告诉山客，他们一切小心为上，性命至上。”

　　“是。”

　　苏奈将赵姑姑送回厢房后，便回了谢常卿这里。

　　赵姑姑确定周围无人后，便找出笔纸，用簪花小楷写了一封信，待字干了后，便折成巴掌一般的大小，随后便出了厢房，离开了常卿的玉兰院。

　　一路上赵姑姑都很顺利，虽然她也疑惑，竟然不像前几日一样，去哪里都有人跟着。但赵姑姑没有办法，她必须将消息传出去！陛下必须知道，谢家女郎，并不是纯良如小白兔！谢家女郎的性情，并不像她的母亲！

　　赵姑姑与园子里的一个小厮撞了个对怀，小厮慌忙地跟赵姑姑道歉，但赵姑姑似乎有什么心事，并没有回应这个小厮，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暗中盯着的山客，让两个护卫，偷偷跟上了这个小厮。

　　他们需要继续盯着赵姑姑。

　　赵姑姑到了谢家的花园，在花园的躲雨亭里坐了许久。

　　但不过两支香的时间，便有一个护卫回来了，“钱队长，刚刚园子里的那个小厮，出了府，似乎将一封信交给了街上巡逻的禁军。交接的这个人，看着像是齐家的三公子。因为是禁军，我们不敢跟着太近，也不敢盯得太久，便先撤了回来！”

　　山客听了后，有些懊悔，但也不曾责怪这两个小护卫，“没事，既是禁军，陛下亲领，想来赵姑姑是陛下的人了。”

　　信很快便放在了长信宫宋或雍的案头了。

　　“到是有趣…”宋或雍看了一眼信，自言自语了一下，便对齐遇吩咐道，“告诉赵姑姑，朕既然将她赐给谢常卿，就让她好好跟着谢常卿。从此往后，她的主子便是谢常卿了。除非谢常卿有叛国谋逆之证据，或者是有性命安全之忧患，其他都不必来回禀于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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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收藏没关系，还有一丝气息就已经很厉害了…呜呜呜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