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雁归(信白)》方辰子

1、一

　　戏里戏外红尘皆攘，小家大国不知归途。

　　236年，自大陆东边燃起的战火顺着贯穿大陆的畏途河一路蔓延至大半个大陆，自此大陆乱世之象初现。

　　而今三年过后乱象初步稳定，以畏途河为界，北方基本一统，刘氏皇族刘邦拥兵自重自立为王，而畏途河以南则是大大小小的军阀各自瓜分这片富饶的土地。

　　因此，流传在大街小巷中最受百姓欢迎和感兴趣的莫过于那强大而高高在上的刘氏军阀中不可言说的种种，或是那位刘氏最为倚重的韩将军举世无双的战绩和因他容貌而引起的桃色事件。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灞城，刘氏的核心之处才会因前几日韩将军的一言引发轩然大波，惹的无论是不是这城中的百姓在路过时都会随口插上一句再加几句无意义的感叹。

　　城外西郊，一处供来往行人歇息停脚的茶铺中。

　　一位行色匆匆的远来客还尚未落座便听得隔壁桌的几位行人正津津有味地讨论那位韩将军近来几天做的事。

　　“啧啧啧，你说那位戏子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事换来现在的好事？”一位客人面露疑问，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好奇。

　　另一位客人却是抿了口茶水，淡定地说，“相对于你这个问题我更想知道的是那位伶人是长的有多么的花容月貌，让我们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的韩将军动了凡心，还如此的一发不可收拾，半个月前就让人向那惠月戏班提亲去了。”

　　“你这话说的，我也好奇了，看韩大将军这模样是打算三书六聘将那未来的将军夫人迎娶进门，娶为正妻的准备。”先头那人感叹一声，“而且为了不丢那位姑娘的面子这半个月来迎亲的准备可是不少，那步骤更是以最高的准则来准备的。那姑娘倒也是有个好福气的，碰上个这么稀罕她的韩将军。”

　　远来客听得此言忍不住乐了，进入隔间落座后扯下兜帽冲着对面的人露出了一个潇洒又欠打的笑容，“那位有个好福气的姑娘，对此你打算怎么办啊？还是说已经准备好将自己打包好嫁过去了？”

　　对坐之人半披着一头墨色长发，一支碧色玉簪斜斜的插在半垂的发髻中，那玉簪说是簪子但不如直接说是玉石，其上不带有半点雕琢装饰，唯有其上温润的光泽说明这是块时常被人把玩在手中的良玉。

　　冷若白玉的肌肤裹在月白色长衫下，带着浅樱色的薄唇微微上扬带着细微笑意，俊美又不失英气的五官配上一双与常人相异的碧色眼眸，几乎令人一眼看来便再也移不开目光。而几缕墨色发丝垂落在他额前，则是更为他平添了几分不羁之色，正是应证了他本人的脾性。

　　“哦？那你说，我应当如何？”被人如此打趣那人也不恼，反而抬手为来客倒上了一盅茶水。

　　暃摸了摸下巴，看着李白这般挑不出错的举动暗自思索，这样子看起来是不大对劲。“你别不是直接被刺激疯了吧？”

　　李白闻得此言手中的茶壶还未放下，手微微一颤，忍住想要一茶壶扬到对面那个嘴上没个把手的家伙头上的冲动，直接被他给气笑了，“我跟你讲，就算是你暃被你弟气到七窍吐血而亡，我也不会被气疯。”

　　暃自知理亏轻咳一声倒也没顶撞回去，只是还是忍不住小声咕囔了一句，“我的弟弟那么乖那么可爱，才不会惹我生气。”

　　“嗯？”李白抬眸看来，眸光微动带着微凉的冷意。

　　暃立马垂下头看着手中茶杯不言不语。李白瞧得他这幅模样只觉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什么要和一个严重弟控的人提起他的弟弟？

　　“咳，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需要我帮你什么？”暃瞄了他几眼，看他脸色缓和了几分后，就直奔主题当即了断的问他。

　　李白没有回答，只是从腰间取了自己的随身酒葫芦下来，抬手就闷了一大口，晶莹的酒浆带着醉人的香气从他的唇边顺着扬起的颈脖蜿蜒而下。

　　醇厚的酒香逐渐扩散，倒是把暃肚子里的酒虫给勾了出来，“诶，我说，李太白你有酒独享就不太厚道了，还给我倒什么茶水，你要知道自从接到你的信后我可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莫说想喝酒，就是饭食我都没好好的吃上几回。”说着就站起身要去抢李太白的酒葫芦。

　　李白转个身不搭理他，“去去去，一边去，你以为我为什么给你倒茶？想喝酒？没门。”

　　暃扯了扯嘴角，“要我说你这就不太厚道了，就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还和哥说没事。你要真没事就不要把我从玉城里叫过来啊，你倒好叫我来了又不说什么事，结果我连壶酒都喝不着，你说李太白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李白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可奈何，“不是故意不给你，就你那破酒量，我可不敢给你随便喝酒，到时候发酒疯怎么办？更何况…我又不是不和你说，只是在想怎么告诉你，毕竟这事儿…有些说来话长。”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的酒量？好歹我也是每天花天酒地的玉城大王子，酒量怎么可能不好？”玉城大王子有些忿忿不平。

　　李白听得此言有些好笑，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这每天花天酒地是件说处出来值得炫耀的是事吗。不过倒也没阻拦他喝酒了，反而匀了好些给他。

　　“好酒！”暃仰头就喝，末了还来一声赞叹，“这酒是不错，不过你说这事说来话长我可就好奇了，你从西边游学过来到这灞城也就一月不足的时间怎么就说来话长了？”

　　李白只是含笑看着他。

　　暃失笑，摇了摇头，“你呀你，总是这样，豪爽的时候就是一副小爷天下第一的样子，扭捏的时候又好像那还未出嫁的闺阁姑娘。”

　　说着，他放下酒杯，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眸看着对坐之人，笑着说：“反正现在我也到这了，时间有的是，管你的话有多长我都能听的了。”

　　李白大笑一声，对他遥遥抬手，举起了自己手中酒杯。

　　灞城中心，是一片连绵的皇城，对以往朝代的皇城而言算是小了，但放在而今这个乱世，这座皇宫已是这些大大小小所谓朝堂中最大的那个了。

　　倒也不是灞城不能修建的更大了，也曾有人向刘邦建言扩大皇城以彰显他的威势，可这些都被灞城军师刘邦最为信任的下属张良一并否决，“战世之乱并非一时之事，不到必要之时决不可轻易动用过多人力劳力以防不测。”

　　现下，灞城中权位最重的三人在这皇城正殿齐聚。

　　“我说，韩信呐，你最近这是做什么呢？”刘邦高高在上,坐在最上方的龙椅上，幽紫色的长眸微敛，语气中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在其中。

　　在其下坐右位，青年男子一头耀眼红发束成马尾带着一顶灿金色的蛟冠，身着便于行动的半甲胄战裙，其上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金黄色的皇家建筑中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闻得君王询问，男子垂着头，拂过衣袍半跪于地抱拳行礼，“回君上，信绝无他意。”

　　“哦？”刘邦似笑非笑，眸光在跪地之人身上流动，“他意？你要有什么他意？”

　　韩信垂着头不言不语。

　　刘邦嘴角的弧度降了下去，“我只问你，那戏子是什么人？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行事？”

　　“韩信，韩重言，你莫要欺骗于寡人，你在寡人手下做事年数不少，最是清楚你的行事风格。”刘邦语气平缓。

　　韩信回应：“那人，臣一见倾心，再难相忘，舍尽全力不过为求得佳人垂青。信对其见之难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好，好，好，倒是没想到我手下竟出了个痴情种。”刘邦有些气急，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最是讨厌这些人说这些文邹邹的话了，“你这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墨水怕不是也是为了那戏子喝下去的？”说罢便拂袖而去，只留韩信依旧跪在原地。

　　张良站在一旁看着自家脾气古怪的君王离开了才对韩信说：“你还真的是这样想的？”

　　韩信没搭理他，站起身斯条慢理的开始整理自己略有些褶皱的衣衫。末了，才懒洋洋的回应他：“啊，不然呢？你以为我会是有什么理由呢？”

　　说着，他转身看向面前俊丽而斯文的脸，笑得有些痞气，“军师大人，你总不会是认为我会造反吧？”

　　“算了吧，我有那么蠢吗？用我自己的婚事搞事情，我看起来像是脑子有问题的人吗？更何况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我们君上的古怪脾气吗？我们君上的好子房。”韩信语气轻佻，深邃的暗蓝色星眸中是不可捉摸的密云，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

　　张良没把他不正经的态度和充斥着危险的气息当回事，只是平淡的看着他，“你自己有把握就行，莫要出了纰漏。”

　　“啊，是是是，知道了，我们啥都要操心的军师大人你可真是太辛苦了。”韩信语气诚恳，可这话里话外都是说不出的嘲讽。

　　这话一出倒是真的惹怒了张良，琥珀色眼眸中寒光取代了温和。但他终究是没发作出来，只是微微闭眸道：“你出去吧，没弄完你的狗屁婚事之前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韩信嘴角微扬，眼尾一弯，俊美无暇的脸庞在宫内明暗辉映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动人心魄，“得令嘞，军师大人。”

　　说着就径直向宫外走去。

　　张良站在原地未动，看着红色的身影远去，他那头柔顺的红发在阳光下反射出近似烈火的光芒。

　　张良转过身看着阴暗的大殿，默默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