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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番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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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技工修水管的声音滋滋啦啦响着,何夕穿过客厅去了阳台。
他无力趴在栏杆上,几天前,叶行舟徒手冒雪在这里攀爬的模样还萦绕在脑海里,此时此刻却仿佛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保安大叔的话,让他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下午两点左右,家里的水管修好了,不过家里被水漫过,太潮,而且地毯什么的也需要烘干晾晒。
何夕把能晒得都靠阳台晒上,又打电话叫了打扫公司,把家里该弄的都处理好,下午五点多出门,准备先去吃个饭,然后再在附近找个酒店睡。
下楼的时候,他专门往保安亭方向看了一眼,里边就一个人。
他说不清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在没有看到叶行舟身影的时候,何夕的心还是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保安亭】
蹲在桌子底下的人问:“他走了没?”
大叔假装不经意地往何夕那边瞟了两眼,然后僵着身体扫了眼桌底的人,“没呢没呢!他正往这儿看呢!”
叶行舟对于大叔拙掠的演技表示无奈又使不上劲儿,索性一屁股坐地上,踏踏实实的等。
直到大叔说“走了”,叶行舟才嗯了一声。
他毫无顾忌席地而坐,头抵着桌沿,窗外的阳光洒在地上。他看见地面上自己影子的轮廓,久而久之,他好像看到了何夕在冲自己微笑。
…
从墓地出来就已经天黑了,何夕正拿着手机打算叫个车,突然就看见一道远光照来,他下意识后退几步,那辆车却停在了他面前。
“这里不好打车,”叶行舟下了车,跑着绕过来开车门,“我送你吧。”
何夕深吸一口气,“谢谢。”
他抬手用力把叶行舟开好的后座车门关上,转而拉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叶行舟愣在原地没动。
副驾驶安全带系上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小跑着钻进车里,然后启动引擎离开这里。
叶行舟发现,从上了车开始,何夕的眼睛就一直往他腿上看。先开始只是扫两眼,后来驶入市中心的时候,就直接不看车外了,一个劲盯着他的右腿。
但何夕不问,他的不安就只能憋着。
这一刻,他忽然懂事的开始在想换位思考。
曾经何夕笑着看向他的时候,大概都在希望他能回赠一个同样的微笑吧。
“腿好点了吗?”
十字路口的红灯刚变绿,叶行舟右脚才踩着油门往下踩,就听见何夕不轻不重的声音,惊慌中,他的两只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操作,三秒之内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胡乱踩,副驾驶的何夕也坐不稳,身体忽前忽后地撞,引得后边的车气愤地按着喇叭超了他们。
在跟他们的车擦肩而过的瞬间,隔壁司机摇下车窗,冲叶行舟比了个中指。
何夕下意识偏头看身旁的男人。
他倒是挺平静的,只不过抓着方向盘的手好像要把方向盘拔下来似的。
气氛太过尴尬,何夕开玩笑说:“我现在坐副驾驶是不是不太安全啊?”
“不会。”叶行舟目视前方,他皱了皱眉,“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执拗的话声,好像倔强孩童坚持着要守护自己的宠物般,何夕垂眸盯着胸前的安全带不禁笑出了声。
叶行舟似乎是理解错了何夕的这声笑,又坚定地重复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
何夕挑了下眉,点点头,别开脸看向窗外。
把何夕送回酒店,叶行舟就开车走了。
虽然前几天刚下过雪,可气温高,路面上早已不见积雪,只是夜幕降临,风吹在身上有些冷。何夕看着叶行舟的车消失在车流中,才想起来刚才他问的问题,叶行舟并没有作答。
腿好点了吗?
能正常开车,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开好房间,何夕四仰八叉倒在双人床上,床头柜的夜灯晃得刺眼,他抬手挡在眼前,满脑子全是叶行舟。现在的叶行舟,说不上是天之骄子坠落,可以不再风光如旧。
他悄悄观察过,跟小区保安大叔说的大差不差,叶行舟像个无业游民,每天跟保安混在一起。
总挂在学校荣誉榜上的人,现在却过成这样。
闻远说,叶行舟这是在赎罪。
可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经走出来了。
如果回头,没有人知道会不会重蹈覆辙,他碎了一地又被拼凑起来的自尊和精神,不知道会不会承受得了二次摧残。
拿的起,放不下。
也不知道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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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树上冒出了新的枝丫,花坛也不见了枯杂,绿油油一片,昨夜下了一场小雨。
一场春雨一场暖。
今天的太阳也格外温暖。
何夕从地下车库开车上来,在路过保安亭的时候把车停在路边,站在小亭子外敲了敲窗户,冲着窗户跟里边的大叔指了指桌子底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车。
大叔兴致估计不错,还在跟他展示自己高超演技。
他叹了一口气,绕到小亭子门口,拉开门进去。
躲在桌子底下的人根本来不及躲,那块儿也没多余的地儿给他躲。
就这么一个窘迫抬头,一个十分笃定俯视。
何夕说:“有个应酬,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这一幕根本就是抛橄榄枝啊!
大叔在一旁激动的直往外拉叶行舟,反倒叶行舟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叔看不惯这扭扭捏捏的劲儿,使劲推着叶行舟往外走,“你这人,高兴傻了吧?”
一直被推搡着到何夕车跟前,叶行舟仿佛还在梦里没醒过来,呆怔地站在何夕身旁,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
何夕抬手拉开副驾驶车门,“你如果不想跟我去的话就算了。”说着,他便要关上车门。
刹那间,叶行舟脚底抹油似的拦住何夕正要关门的手,一溜烟钻进车里,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坐得笔直。
何夕有些错愕地看着迅速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男人,不禁撇了下嘴,想要把嘴角的那抹弧度压下去。
看着车远远离开,保安大叔畅然感慨道:“叶先生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性质的应酬吗?”路上,叶行舟犹豫再三后问道。
何夕面色淡然,看不出多余的情绪,“玩骰子喝酒,谈项目。”
喝的越多,项目成的几率越大。
叶行舟点点头,“那我替你喝。”
“嗯。”右转弯的时候,何夕扫了叶行舟一眼,“就是叫你来替我喝酒的。”
叶行舟紧皱的眉心忽然变得平展,眼底也多了些心满意足,“谢谢你叫我来。”
何夕抓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用力攥着。
他故作满不在意的试探,换来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回应。
“……前方五十米路口左转,然后到达目的地,再次感谢您使用…”
何夕关掉导航。
医院周围的车流量很大,短短的五十米就停了三次,在顺着路口开进医院周围停车场时,叶行舟愉悦了一路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不是去应酬吗?
把车停好,何夕先走下车,叶行舟却坐在车里没动,目光一直紧随下车后绕车身走到副驾驶车门旁的何夕。
何夕敲了敲车窗,朝里边勾了勾手指。
“你骗我?”
叶行舟推门下来,转身就要走。
何夕没去拦他。
叶行舟走了几步又折回身来,眉头紧锁盯着何夕淡然自若的黑眸,“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是说过,自己做这些不为获取何夕的原谅,只为自己心里能够舒坦点。可天知道今天何夕突然闯进保安亭,他一身狼狈,猝不及防地迎接何夕探究的目光时,心里有多高兴和期待。
“问什么?”何夕回头看向人来人往的医院大门,“没有什么比检查结果更能说明一切。”
何夕毫不迟疑的回答,让叶行舟感到了被羞辱。
愤懑、恼火一股脑地窜到脑门,气的他暴跳如雷:“我没跟人乱搞!”
火气撒完,凉风习习减弱了心头的不理智,叶行舟红着脸抬眸看了眼一旁站着没动的何夕。他脸色平静,淡定的如同在观赏动物园正在发飙的狮子。
对上叶行舟的目光,何夕抿了抿嘴,“我有眼睛,自己会看,我脑子也没毛病,能自主思考,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不知道的,现在需要医生的检查结果来告知。”
他上前一步,与叶行舟只有一拳的距离。
“这一年来你做的种种,让我觉得你是在关心我,保护我。”何夕微微仰头,叶行舟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纯净洁白的眼眸,“我的理解有误么?”
叶行舟回过神儿来,明白何夕此举似乎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摇摇头,立马回道:“没有。”
“那我说什么你都会听?”何夕又问。
叶行舟点点头,眼眶一阵酸涩,“会。”
没有人知道这一年多,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全是噩梦的生活,有多煎熬。
何夕无声地松了口气。
“那现在你要跟我去检查么?”
叶行舟扭头看了眼四周,“这是北门,挂号离南门近。”
何夕微微一笑,“来过?”
“嗯。”叶行舟说,“来过两次。”
挂号大厅,何夕站在机器前操作,需要实名的时候,他叫叶行舟打开手机二维码扫码。等待挂号单打印出来的这几秒,旁边机器跟儿有个老婆婆站那儿很长时间也不见有人过来帮忙,何夕正打算拿了打印单去帮她操作一下。
只不过等他收好挂号单,那个老婆婆身旁已经多了一个年轻人在帮她弄。
何夕站在旁边等,没多久,那个老婆婆抓着一旁的年轻人连连说谢谢,叶行舟摆手说不客气。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
有人眼里多了一丝淡然,有人眼底少了几分冷漠。
叶行舟回到何夕面前,“举手之劳。”
何夕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吧。”
见何夕手上就拿着一张挂号单,叶行舟小心翼翼地问:“…挂的什么科?”
“骨科。”何夕把挂号单给叶行舟,“带路?”
叶行舟接过那张小小的长条纸,挂号单上“叶行舟”和“骨科”五个字,刺痛了他的双眼,他眼眶微红,喉咙酸涩的厉害,张嘴才发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走吧。”
何夕伸手捏了捏叶行舟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