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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我家里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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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叶行舟灼热目光的一刹那,他的心仿佛踩空了两节台阶,惊急无措、瞬间冒了一身冷汗。
去哪了?
被带去警局问话,在医院走廊被母亲当着众人的面掌掴,这些要他怎么开口跟叶行舟说。
不能说。
让叶行舟知道自己五年来的朋友是持刀手刃别人的罪犯?
不可以。
何夕,笑!
嘴角上扬,笑一笑。
笑是最好的伪装。
他努力扯动了下嘴角,不知道看起来像不像是在笑,但眼眶和鼻子已经发酸了。
注意到叶行舟的棉服被他搭在胳膊上拿着,何夕扯开话题,“不冷吗?”
“这几天去哪了?”
“下着雪呢,”何夕伸手要抓他的外套,“你先穿…”
“你聋吗?”
叶行舟一把拍开何夕的手,怒目圆瞪着他,一脚踹在他前自行车轮胎上,架势像是在蓄意滋事。
“我问你这几天去哪了?电话不通短信不回,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是吧?”
放学期间,四处都是人,叶行舟怒吼一声,引得不少路过的人纷纷注目不前。
被人围观,被围观的人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何夕身体控制不住微微发颤。
他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在众人的围观下扯着叶行舟袖口走开。
他不想被学校某个领导或者哪个主任老师看到,他不想耳朵里听到的全都是别人对自己的议论。
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袖口的主人并没有甩开他的手,而是安安静静跟着他走。他微微张嘴松了一口气。
还好叶行舟没发脾气。
还好他没有闹笑话给众人看。
只是,他余光注意到叶行舟冻红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青筋凸起。
他像牵着一团怒火一般,在这飘零着小小雪花的冬天。
走到巷子里,叶行舟用力抓住何夕自行车车把,直直盯着他不说话。
在叶行舟面前,他像个懦弱的逃兵。
“早上进校门的时候,你看到我了吧?”何夕声音很轻。
他感觉到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叶行舟执着道。
知道躲不掉,何夕沉沉靠在身后的墙壁,“我家里有事。”
“有事电话不通?”
何夕把左手伸出去,另一只手抓着袖子往上拽了拽,露出光洁的手腕,“手表坏了。”
说完他又把另一只手腕也露出来给叶行舟看,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那换班呢?是为什么?”叶行舟眼神有些松动。
“我压力太大了呀。”
何夕把袖口往下拽了拽,手立马缩了回去。
叶行舟说:“我说过你有不懂的就找我,我可以……!”
“一道题两道题可以找你,如果一张卷子我全不会呢?让你一道一道挨着讲吗?”何夕笑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直视着在恼怒边缘徘徊的少。
“就跟吃馒头一样,你嚼碎了喂给我,我是吃了,那到高考的时候呢?”
“你优秀、聪明,你是年级第一的学霸,我不是,我就是个学渣,我在二班两年半都快疯了,我跟不上你懂吗?你们一套卷子还好几根碳素笔芯,我一根都用不完,为什么?因为我不会,我写都不知道怎么写。”
他无力仰头看灰蒙蒙飘着雪花的天空,就像他现在的世界,没有一点彩光。
“你帮不了我,我也不想再逼自己了。”何夕笑笑,看向叶行舟的时候,眼里多了一层水雾,“我只想大口呼吸大口喘气,我只是想有口气活着。”
叶行舟也笑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叶行舟,我真的不想当凤尾了,当鸡头也挺好的,真的挺好。一道在二班老师都不屑于讲解的题,我在六班答对了就会有掌声。”
“老师会表扬,同学会投来羡慕的目光,我终于也成了不需要看成绩就会有人大喊分数的人,‘倒数’这个刺耳的词再也不会跟‘何夕’挂钩。”
何夕吐了一口气。
他和叶行舟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
“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
“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你做朋友!”叶行舟用力把自行车推倒。
走吧。
离我远远的。
眼泪模糊了视线,何夕靠着墙缓缓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
一直联系不上何夕,马亮也很着急,尤其今天早上看到他们铁三角的其中一个角的哥们心不在焉的样子,马亮决定放学之后晚点走,就站在马路边上,等人走的差不多了他在走。
守株待兔这个办法虽然笨了点,但总比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的强。况且除了学校和家也不怎么去其他地方玩。
天儿虽然冷,在外边站不到几分钟就开始发抖,但想起能蹲到何夕,马亮就充满了干劲。
他本来打算跟叶行舟一块走的,但他刚站马路边没一会儿,就从路过的一辆公交车上看到了叶行舟的身影。
靠!
早上刚跟他一块上学的人也不看手机吗?
“一个个电话都带身上当摆设的吗?”马亮把帽子戴好,专心致志蹲人,“这种恶习真的不能再在我们铁三角环里待下去了,必须得找个机会给他们俩开个会!”
刚在心里做好决定,马亮摇头晃腰活动身体,不经意看见了骑自行车从他对面马路上穿过的熟悉身影。
“我去!果然傻人有傻福,笨办法有笨办法的好!”
马亮撒腿就跑,边跑边喊:“何夕!何夕!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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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舟父母刚出差,马亮妈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马亮前脚刚进家门鞋都没换,怀里就被母亲塞过来一个保温饭盒。
“今天下雪天路上不好走,阿姨估计够呛能按点赶过来,你先把饭给小舟送过去。”
马亮脱下书包放在鞋柜上,嬉皮笑脸靠着鞋柜说:“那您干脆打包两份算了,他一个人吃还寂寞呢,我陪他吃完再回来,也省的来回跑了。”
母亲指了指他怀里的饭盒。
马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睛都亮了,“母亲大人,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了解您儿子了哇?”
母亲摆了摆手,一脸嫌弃,“快退下吧。啊!”
“我收回刚才的话。”马亮撇撇嘴,“我吃完就回来!”
叶行舟家里的门铃按了七八次才开,马亮妈妈猜测的没错,马亮一进门就闻到了泡面的味道。
“学学我们体育生,会吃饭还会做饭。”
马亮晃了晃手上的保温盒,轻车熟路走到餐厅,把盒里的饭菜都摆放在桌子上。
一屁股坐下后还不忘招呼叶行舟赶快坐下来吃。
“你不用费劲找何夕了,放学的时候我看到他了。”马亮自顾自吃着,“也不能怪他不接电话,他电话手表坏了,正好这几天他家里有事。”
把自己已知的全部信息告知叶行舟,马亮目不转睛看着叶行舟。
叶行舟点头,“我跟他一个学校。”
“哦。”马亮反应过来,激动的手里的筷子都掉了一只。
“啊?也就是说你都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他还守株待兔在学校门口等了十几分钟。虽然挺幸运的只等了十几分钟,但今天零下七度啊!
“对不起啊。”叶行舟心不在焉吃着马亮带来的午饭,“我忘了。”
马亮叹了口气,“算了算了。”
临走前马亮也不忘到叶行舟家厨房,用他家的洗洁精和水把打包盒洗干净擦干净再走。
走到门口,马亮不放心的看着叶行舟:“你吃药了没啊?”
叶行舟说:“嗯,吃了。”
吃个屁药,要不是马亮刚才门铃按的急,他现在还坐在厕所马桶盖上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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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周测最后一科考完,卷子都还没收上去,广播里就传来二月初要四省联考的消息。
二班照常听过后继续忙自己的事,六班听到这个消息,匆忙交了卷子就开始激动的讨论往年被四省联考杀个片甲不留的惨烈战局。
用六班班主任赵老师的话来说,这场面叫做每周都绝不缺席的炸开锅场面。
二班最后一节课冯楚把这次周测的数学卷发下去对答案,同桌两两交换试卷给对方判分。
叶行舟拿着红笔给胡萍判分,叉号打的挺顺,不到半分钟,胡萍就发现自己卷子上一片红,吓得她赶紧伸手阻止。
“同桌!行行好。”
“嗯?”叶行舟怔了下。
下一秒,胡萍把他的卷子还给他,“咱俩还是换过来,自己给自己判吧。”
叶行舟点了点头,“也行。”他最后一道大题跟老师的步骤不太一样,中间套用的公式也不一样,等会再去问问。
胡萍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卷面欲哭无泪,扭头对叶行舟说:“跟你同桌还挺省红笔水的。”
全对,基本上只要最后写个分数就行。
叶行舟搭在课桌边缘的手一下就坠到腿上,他面无波动的点了点头,然后嗯了声。
胡萍随意一句调侃,让他想起了那天中午放学后的小巷。
何夕红着眼圈说他不想当凤尾的场景,说的他连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反。他能怎么办?
放在腿上的手用力掐着腿,挺疼的。
但没心里难受。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后,高三年级办公室门口放了本周周测的榜,以前叶行舟没自己过来看过,都是何夕挤进去看完之后再跑过来告诉他的。
去上厕所路过办公室门口,围着一堆人。
他盯着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停下脚步,朝榜单方向走去。
高三六班,第一名后边的名字是,何夕。
叶行舟回头,心里期待着能在人群看到何夕一蹦一跳看成绩单的身影。
但是。
并没有。
“我靠!我们班第一真是何夕!”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完就冲了出去。
整个楼道都回荡着那个人的大喊声——“喜报!喜报!何夕是咱们榜一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