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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这几天去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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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夜未停。
清晨,叶行舟踏雪而回。肩头的积雪都有一指深,鞋里也灌了雪,袜子都湿透了。
一夜。
他找了整整一夜。
何夕能去的地方他都找了,找不到。
推开家门,屋里的暖气扑面而来,冻僵的脸鼻这才缓过神经来,感觉到了疼。
他两腿一软,沉沉靠着鞋柜瘫坐在地垫上,手指冻得发紫,抬手掩面闷声抽泣。
换掉身上的湿衣服,叶行舟背起书包又出了门。
雪还在下,路面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他仰起头,任由雪花纷纷落在他的脸上。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雪花掉落在脸上再融化的感觉,一滴泪悄无声息从眼角掉下。
叶行舟吸了吸鼻子,边擦眼泪边笑。
何夕。
我发现,我好像比自己认知里的还要喜欢你。
刚走到路口,叶行舟恍惚听到马亮在叫他。
回头一看,果然马亮背着书包边跑边向他招手。
“我妈说下雪天路滑,让我必须跟你搭个伴,这样就算路上真摔伤了也有证人。”
马亮从书包侧边一边掏出两个塑料袋装着的包子,其中一个递给叶行舟:“我妈昨晚发的面,早上我没醒就蒸的,给你带的是鲜虾味的,先拿着暖暖手,这天儿冻死个人了。”
“谢谢阿姨。”叶行舟把手从口袋掏出来。
还没伸过去,马亮就把包子塞他手心了,“也谢谢我啊!我给你带的。”
叶行舟笑笑,嗓音沙哑道:“也谢谢你还记得我。”
“你这声儿怎么这样啊?”马亮微微皱眉,偏头打量叶行舟,“怎么跟我通宵玩了游戏之后的声音一样。”
“靠!”马亮恍然大悟,“我妈说你爸妈他们出差了,你不会因为第一次一个人在家过夜太过兴奋,就光明正大的打了一晚上游戏吧?”
叶行舟张了张嘴,还没解释,话又被马亮给抢了过去。
“我跟你说,虽然你是学霸,但现在关键时刻,我们学渣都知道不在这个时候玩游戏了,你可不能懈怠啊!”
好像怕他领会不到这话的重要性,马亮又得意洋洋说道:“龟兔赛跑的故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叶行舟把包子揣进口袋暖手,“要不你讲讲?”
“你可劲儿装吧,这故事还是你第一个给我讲的,你要是不知道,那指定是失忆了,去看看医生吧。”
马亮大手一挥,拿着包子开吃,还没咬到包子皮儿,雪倒是先飘了一嘴。
“算了,一会儿回教室吃吧。”他不嫌麻烦的又收起来踹口袋里,“但我是真不想就着那股脚臭味吃!”
一路上都是马亮絮絮叨叨在说。
叶行舟扭头看,他好像每天都有使不完的牛劲,就连以前感冒发烧的时候都比一般人精气神好。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
上了公交,马亮一屁股坐最后一排,示意叶行舟坐过去。
叶行舟鼻子有点囔,“有吗?”,眼也酸的想流泪。
不是想哭,是生理反应。
马亮闭上嘴,严肃盯着叶行舟的脸一顿仔细端详,望闻完还不忘下定论,“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鼻子发囔,嗓音沙哑,你现在嗓子干吗?”
叶行舟吞了吞口水,回答道:“有点干。”
“你感冒了。”马亮很坚定的说:“如果短时间里头晕难受乏力感觉冷的话,发烧跑不了了。”
不用短时间里,他现在就头晕、乏力,并且感觉到了冷。
叶行舟失笑:“你特长学什么体育,应该学中医。”
“我谢谢你看得起我啊!”马亮靠在车座上放空,“你倒是给我找找,别说全市,放眼望去全国,哪个学校高中有中医这个专业。”
“呲——!”司机一个猛刹车,“神经病啊!闯红灯了知不知道!”
马亮因为惯力,整个人直接从座位上冲了出去。
叶行舟眼疾手快拉住他,才不至于让他撞到站着的人。
“靠!体育生的面子全给我丢尽了!”马亮掩面坐回座上。
这得下盘不稳到什么程度才能因为一个急刹车就冲出去。
咳!
马亮拍了拍叶行舟的手背,“这事保密,替我保密。”太丢人了。
“你不说也没人知道你是体育生。”叶行舟抬眼看了一圈,公交车前门就有一个穿着隔壁学校校服的女生,“不过这车上有你们学校的人,不是高三的吧?”
一听这话,马亮立马警惕起来,四处看了一眼。
注意到女生穿的校服是一整套,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头就用两根手指头扒开叶行舟的眼睛:“哥们,看看,这么稚嫩的脸庞,可能是高三的吗?”
叶行舟无语,抬手要拍开马亮的手,就听到他说:“你脸为什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两人相视无言。
下一秒马亮就把围脖往上拽了拽,刚好盖住鼻子。
叶行舟:“……”
春光中学比马亮学校多一站,结果还没到站,马亮就窜到公交车后门等着下车。
友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身边有这么一个活宝,幸福感真的挺高的,尤其他不止一个。
上学的路上有马亮,到学校有何夕。
可现在,何夕不知道去哪了。
学校门口有人在检查胸牌和校服,叶行舟提前把外面的棉服拉链拉开,把里边的校服露出来,但检查的人坚持要校服穿在外边。
没办法,叶行舟索性直接把棉服脱了搂在怀里,“这样行么?”
检查的人看了他一眼,放行了。
“非让人穿的跟法式小面包一样才开心。”人群中有人说。
还有人附和道:“就是,提这建议的人这样试试舒服了吗?无语!”
叶行舟路过听到的时候很想笑,如果是何夕的话,听到有人说这话肯定会跟着一块吐槽一番。他性格好,跟谁都能成为朋友。
想着,他不自觉笑了笑。
经过这一夜,他已经万分确定,自己对何夕不单单是青春期那一瞬间的悸动。
是情不知所起,早已成了习惯。
“早啊!”
“早。”叶行舟回头,发现刚刚撞他一下再打招呼的人是吴禹,脸上的笑意又渐渐落了下去。
吴禹哭笑不得:“脸变得这么快的吗?”
叶行舟想扭头想解释,结果就看到了推着自行车飞快往车棚方向走的何夕。
他看都没看吴禹就边往前走边说:“我去厕所。”
快步跟上去,确定那人就是何夕后,叶行舟又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然后。
他看着何夕进了六班。
高三六班。
那一刻,他舒了一口气,悬在半空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幸好。
还好何夕平安无事的出现了。
转身回二班的路上正好碰到从办公室出来的冯楚。冯楚往后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说:“还慢悠悠走呢?预备铃都响了。”
“何夕什么时候换班的?”叶行舟问,“他为什么换班?”
春光中学各个年级的一班和二班有个都默认了的规定,就是成绩排名一直是倒数的人,可能会被换到普通班里。
而三班往后的其他班,考试成绩经常在第一第二的学生,也有机会换到一二班。
简称激励制。
冯楚说:“他没告诉你吗?”
叶行舟摇头。
冯楚叹了口气,抬手揽着叶行舟肩膀,“上早自习了。”
“他为什么换班?”
到二班教室门口,叶行舟执着的又问了一遍。
“何夕自己要求的。”冯楚拍了拍叶行舟,“先上课。”
他自己要求的。
何夕为什么要自己要求换班?
如果真的是因为在二班压力太大的话,两年半都坚持下来了,最后半年就坚持不了了?
叶行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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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到普通班果然没了令人感到压抑的氛围,第一节生物课,老师在讲上周周测的卷子。
和二班一样,老师先把选择题答案写在黑板上。然后就开始从第一题讲,这里就完全跟二班不一样了。
每一道选择题,老师都会让翻到课本对应的书页,然后让他们快速背一遍,完了再讲下一题。
回头看看,除了前三排的每个人都在听讲之外,最后两排甚至连个抬头的都找不出来。而何夕的座位就在被人成为左右护法的其中一侧。
不用担心跟不上,不怕还没抄完的答案就被擦掉了来不及抄。
“赵健跟你是什么关系?他经常喝酒吗?”
“你觉得赵健这个人怎么样?”
“你的枕头下面为什么会有水果刀?”
“我们在你电话手表里查到了你曾经在网页上搜查过‘怎么捅人不致死’,请问你怎么解释?”
“当事人不追究但不代表这事就此为止了,你的行为很严重很恶劣。”
警察局里,他孤立无助,耳边是不带感情的询问,他怔怔的作答。
而报警的人,是生他的妈妈。
不追究他责任的当事人,是坏人赵健。
眼眶酸的厉害,何夕吸了吸鼻子,低下头,防止眼泪万一不受控制流下来被人看到。
“还行吧?有没有哪里不懂的?”
生物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轻声地问他。
他摇摇头,“都听懂了。”
“那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就及时提问,不用觉得从二班转到我们班丢人。”生物老师指了指后排的几个,“睡觉都忙不过来呢,顾不上关注其他人。”
何夕笑着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后边那几个!”生物老师回到讲台,双手撑着桌边说:“用不用给你们准备个枕头,让你们睡得更舒服点啊?”
没有身后好像被狼狗紧追的感觉,没有仿佛被无形的手扼制住喉咙的感觉,六班的气氛远比他想象中的轻松自在。
六班还有一个好处,没有老师拖堂,下课铃声一响就真的下课。
放学铃声一响,何夕立马冲出教室,往车棚跑。
他还没想好怎么见叶行舟,想着上下学的时候尽量避开他,毕竟学校这么大,人这么多,躲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结果今天是转到六班的第一天上学,一进校门就看到了叶行舟,所以才他耷拉着脑袋,推着自行车飞快的穿过人群。
以防万一,何夕把棉服穿在里边,连棉服上的帽子都塞校服里边了。
一路上他跟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心里默念着千万别碰到叶行舟。
千万别碰到叶行……
自行车前突然多了一双鞋,一个人就站在他车前边,故意挡住他的去处。
“这几天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