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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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互相帮忙，间或夹杂着“搭把手”“把担架拿来”这样的话，场面很乱，已经分不清是谁在说话了。
王婶脸色发白，说着糊话，与李叔的症状十分相似，一直半梦本醒，像是被魇住了。
陈掌柜打来一盆水，用干净的巾帕给王婶擦脸，如同他往日对李叔做的那样。
宋岚星看着这小药铺里又多了一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季翎走的时候虽然留下了方子，但是宋岚星知道这不是一个长远的方法，况且病症是复杂的，难免有方子不适合的病症，一想到这，宋岚星便觉得门外的雪更大了。
陈掌柜给王婶煎了药，端过来一口一口喂着喝下了，宋岚星将满屋子的人送走，顺带回绝了他们要付药钱的要求。
小病易治，要花的钱也不多，可这不是小病，若是真要计较起来，普通人家挨家挨户借钱也不一定能付得起，宋岚星实在看不得这样的苦情剧，便当是发发善心做一回善人。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做。
他还是有一些私心的，若他能多积福报，老天眷顾他，让他以后能顺利找到季翎，那便是倾家荡产也是愿意的。
宋岚星怎么也没想到，季翎走后他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子，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个人了……唉本以为是巧合，如今……”
宋岚星开始忙得脚不沾地，七个病人各有各的难处，他和陈掌柜要一直不停歇地给病人擦拭汗水，煎药，给屋内加碳火，防止病人冻到。
一个月下来，两个人都瘦了一圈，药铺已经逼近入不敷出了，而这七个病人却没有人病情好转，一日比一日严重，愁得陈掌柜漏出来很囧的表情。
宋岚星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季翎走后他真成了个无欲无求的圣人，每日将自己泡在这小药铺里，若是无事还好，可这几个病人症状都如此相似，疾病来得突然，他们几乎是立刻倒下，从此半梦半醒，不知日夜，喝多少药都无济于事，身子一天天垮下去。
此事不是小事，宋岚星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有什么东西正在暗暗滋长，所以他不能……
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不可能置之不理，既然让他碰见了，便没有不理的道理。
他又想起季翎了，想起那人一身白衣不分日夜给人看病，别人怎么惹他他都不恼，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冷漠无情，了解他的人，能从他眼中看到怜爱，看到一种通透的光泽。
如果季翎在，他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宋岚星想，他要在季翎不在的时候打理好这一切，好让他安安心心的。
他往屋内的炉火里又添了一把，风呼啸过来，将他的眼睛刮出了雾气。
“公子，这眼看着就要装不下了，若是再有别的病人……”
陈掌柜着急，宋岚星却是早有打算：“陈掌柜，前几日打床剩下的木材还有吗？”
病人渐渐多起来，原先的躺椅不够用了，宋岚星便花钱雇人打了可供一人躺下的小床，天寒地冻，总不能让人躺在地上。
“还剩下一些，公子提这个做什么？”
“我们在外面搭个大棚，用布围起来，若是还有病人，总不至于流露在外头。”
“好，公子说得是，只是这大棚……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宋岚星花了一个时辰画好了图纸，其实放在现代看是个简单的工程，但是有些物件古时候没有，所以做起来就略显苦难。
陈掌柜接过图纸，当天便去联系了工匠，临近过年，工匠都盼着接个大单子赚上一点好回家过年，所以陈掌柜十分顺利得找齐了工匠。
七八个人带着家伙风风火火得来了，陈掌柜和宋岚星两个人，一边照顾病人，一边跟工匠沟通，搭这个大棚一丝一毫都要小心谨慎，否则误了时间或者那里边不对，宋岚星都没有多余的钱和精力了。
又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七天，宋岚星和陈掌柜又瘦了一圈，大棚终于搭好了，也立刻就派上了用场，相同症状的病人越来越多，宋岚星将他们全部安置在大棚内。
一股恐怖的气息笼罩了这个遥远的小镇。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身边越来越多的人突然倒下了，他们既伤心自己的亲人深陷疾病的囚笼，也担心自己会毫无征兆地倒下。
人们就像身处乌云下知道即将有倾盆大雨的路人，忙着抱头自保，难免撞到其他人，引起了更大的骚乱。争吵变得更多了，人人脸上积攒了怨气和惶恐，预备在哪个点情绪爆发。
天上真的下起了大雨，照例给病人添了碳火，宋岚星久违地产生了饥饿感，他强烈地想吃红烧牛肉面，这种感觉跟他累坏了想要填饱肚子的冲动不一样，那是一种对美食的渴望。
他来到面馆，王姨看上去仍然是喜笑颜开的，但声音明显不似上次那样欢快了。
“宋公子，一个人啊，吃点什么？”
“红烧牛肉面。”
“好嘞，往里坐着等等，很快就好了！”
面馆里比上次冷清地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宋岚星找到了上次和季翎一起坐过的位置，万幸这个位置是空的。
他来吃面，也睹物思人。
屋内传来了音量不大但是十分清晰的说话声。
“你家那位怎么样了？”
“别说了，躺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苦哦……”
“说来也怪，我日日跟他同吃同住，怎么我就没事？”
“这话说的，都是突然倒下的，你怎知你现在没事，明天就没事儿？”
……
“宋公子，面来了……”
还是上次那个骨瘦如柴的高个子伙计，他脸上的笑不似上次了，这次真的像戴了个面具。
“谢谢……”
宋岚星从旁边抽出一双筷子，安静地吃着面。
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心境不一样，吃着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宋岚星觉得面汤咸地发苦。
又过了十天，宋岚星现在真的知道什么叫做捉襟见肘了，病人是不得不救的，可钱也确实是花光了。
愁。
宋岚星正在屋内研究生财之道，他发现了一个更加困窘的现实，有钱也买不到东西，人人自危，许多事情都顾不上了，他买不到东西。
他需要的是吃的、穿的、药材和碳火。
他把账本往手边一推，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困境。
陈掌柜从外面匆匆跑进来，眉梢带笑：“公子！王雪姑娘来了，在外头等着呢！”
“可有说是什么事？”
“王雪姑娘带了两车子的粮食来了。”
宋岚星快步走了出去，他跟王雪只见过一面，虽然个中缘分纠缠不清，但那也是原身和王雪的缘分，与他宋岚星本身没有关系，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不为别的，他不想这么心善的姑娘拖着病骨在冰雪里久站。
来到门前，宋岚星一眼旧看见了穿着雪白棉披风的人，虽然裹得严严实实，但她的脸还是冻得煞白，浑身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
“王姑娘，请先进屋来说吧。”
宋岚星将人请进屋，陈掌柜似乎也知道王雪身子弱，王炭炉里又添了一把，还倒了热茶放在宋岚星和王雪面前。
雪一样的小姑娘，谁都心疼。
“宋公子，我听闻近来城中多有病人，外面更是大乱了，爹爹担心我，不许我出门，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自从上次花夫人来过，爹爹不敢再跟你来往了，我今日带来的粮食和炭火还有药材，你拿去用着，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可说是我送来的。我虽有心像帮助大家，却也不想连累我爹爹……”
屋内暖起来，王雪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她似乎十分着急，一口气说完后，又难受地捂着咳嗽起来。等咳嗽平息了一点，她便站起来道别：“宋公子，东西我送到了，我先告辞了，保重。”
宋岚星将王雪送出门口，因为是偷偷出来的，所以没有轿子，只能走回去，王雪回头向宋岚星示意，宋岚星也回以坚定的眼神：“保重，王姑娘。”
陈掌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感慨道：“是个好人，就是命薄了点，若不是公子身份特殊，怕花夫人起疑，这冰天雪地定是要一路送回去才好。”
宋岚星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回屋里披了件外衣，叫上陈掌柜：“跟我来，别辜负了王姑娘一番好心。”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配合地很默契了。
陈掌柜负责给病人煎药，宋岚星负责将食物和药材都翻开储存起来，拿出必须的量，一人一碗粥喂下去，这些病人严重的都喂不下去，只有少数人能自己做起来吃。
等所有人都喝完了粥和药，两人深感疲惫，这样下去不行。
宋岚星和陈掌柜也想过让病人的家里人来帮忙照看一下，但问题就在于倒下的大部人都没有亲人，一个人孤苦伶仃，都是被乡亲给抬到这里的。要么就是家庭关系极其不和睦，懒得来瞧上一眼，害怕碰上了就得付钱。
事已至此，宋岚星别无他法，他托陈掌柜写了告示贴在大棚外面，希望能有人来帮帮忙，大概就是招募志愿者的意思。
满身疲惫，宋岚星回家后吃了吴梅给他留的饭，沉沉睡去。
第二日，药铺门前站了几个小伙，看穿着应该是农户。
“宋公子，我不识字，这告示上写的什么？”
宋岚星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因素，他三言两语简单地给他们解释了，本以为他们会掉头就走，没想到几个小伙子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公子，我们愿意！”
“是啊是啊，这些日子见公子忙里忙外的，我们心里都不是滋味，想帮忙还怕打扰。”
“其实也不止是在帮公子的忙，这些日子我们都看到了，这病来得突然，我们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若我们也不幸倒下了，好歹有个方向。”
……
一共四个小伙，当天便留下来帮忙了，人多力量大，有了他们，今天的任务完成地很快，晚上他们童宋岚星道别回家去忙活了。
当晚宋岚星是和陈掌柜一起吃饭的，两人去了王姨的面馆。
热呼呼的面汤，在寒冷的冬日总是能给予人安慰，宋岚星是真的饿了，自顾自吃起来，等吃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发现陈掌柜都没怎么动。
“怎么了？不和胃口？”
陈掌柜笑得很勉强：“不……不太饿。”
忙了一天，说不饿宋岚星是不信的。
陈掌柜提起筷子，缓慢地夹着面吃了一口，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仿佛迟到嘴里的不是美味可口的面，而是什么十分油腻难以下咽的东西。
“陈……”
“哐当——”
宋岚星话未说出口，陈掌柜手里的筷子便从他指尖松落，整个人无力地王旁边栽下去。
宋岚星眼疾手快托住了。
在王姨和店里所有人的惊呼中，宋岚星面沉如水，架着陈掌柜往药铺走。
雪不合时宜地下大了，宋岚星的头发上，肩膀上，眉毛和睫毛上都覆盖了一层绒绒的雪，他不在意，他只知道路更难走了。
一脚踩在松软的雪上，宋岚星抓着陈掌柜的手紧了紧，天寒地冻，他用力的时候指尖发白，连带着产生痛感。
“陈掌柜，在坚持一下……就算你现在睡着了，明天也要醒过来知道吗？”
他喃喃自语，不管陈掌柜意识清不清醒，也不管他能不能回答。
好不容易到了药铺，宋岚星将陈掌柜安置在屋内唯一一张小床上，这张床原本是用来给他们累的时候休息的，但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忙活了一阵，宋岚星端着一碗药过来，给床上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陈掌柜喂了下去。
来到这里这么久，陈掌柜帮过宋岚星很多，这些宋岚星都记在心里，早已不止把他当成一个伙计来看待，他倒下了，宋岚星便无法安心入睡，夜里守着他。
宋岚星浅浅瞌睡，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手抓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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