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裙下臣》风衣科委

24、第 24 章

　　城外，早有一辆马车等候，汝阳戴着帷帽提着裙摆进了马车。

　　马车直奔东南方而去，方一消失在城楼视野内，便有一队人马出城察看。

　　“汝阳郡主一介弱质女流，应当不至于出城。”几人判断道，又回了城内。

　　不一会儿，马车停止，下来的“弱质女流”一身素色胡服骑装，汝阳利落上了旁边早已备好的马，身上背着简装行囊，她对车夫颔首致意，与马车分道扬镳，拍马而去。

　　“驾——”

　　汝阳伏于马背上，快马加鞭，从商州与金州之间取道而过，直奔均州。

　　商州、金州、均州皆是京都东南方近州，均州最远，且不与京都相交，是汝阳与蒋昱审量多日方才定下来的会面点，唯一的缺陷是汝阳路上不得有丝毫停歇，方才能在天黑之前抵达。

　　天色将将见灰，汝阳终于赶到均州城下，骑了三个时辰的马，汝阳下马时双腿微微打颤，她沉着脸牵马进城。

　　“路引拿出来。”城门守卒说道。

　　汝阳不慌不忙从袖口取出一份路引，也不知蒋昱是如何办到，路引上面的年岁竟与她相同，只不过的名字叫做“蒋翊”，听着似乎是蒋昱亲眷。

　　城门守卒验了验，未发现异常，将汝阳放了过去，今日上元日，宵禁免除均州城中已经有不少人家点起了花灯，街上人流量也绝非平日可比。

　　汝阳干脆不再上马，牵着马直奔蒋昱下榻的客栈而去。

　　是的，本应在半月前出发的蒋昱，出城之后便逗留均州，为汝阳办妥了南越一行所需之物。

　　因着蒋昱明面上拿的是扬州司马的职，又不需真正赴任，只需与夜烛沟通好便是，中间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抵达，夜烛不说，便谁也不知。

　　蒋昱确实与夜烛联系了，不过，蒋昱说的并不是自己要来，而是借400里加急寄去了一封信。

　　宫中。

　　叶追笑道，“杨魏全，皇后身体欠安，你送她回宫吧。”

　　杨公公在二人之间左右逡巡，摇了摇牙，出声应下，“是。娘娘，奴婢送你回宫。”

　　刘皇后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追，“陛下要软禁臣妾？就为了一个前朝余孽？”

　　叶追似是吃了一惊，“软禁？是朕说的？”

　　他又看向杨公公，嫌恶道，“杨魏全，皇后已经开始病到说胡话了，你还不快快将她送回？”

　　叶追神色阴沉，仿若刚才还笑面盈盈的人不是他。

　　刘皇后愣了愣，恍然明白过来，甩开杨公公要来扶她的手，“本宫自己走就是。”

　　“报——八百里加急——”

　　近日能用上八百里加急的，无非是军务，叶追坐回案前，拆开印封，刘皇后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回宫。

　　“回来。”叶追突然出声道。

　　刘皇后僵了僵，深吸一口气，福身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叶追身旁的侍书太监低垂着眼，绕过桌案将信递给刘皇后。

　　刘皇后奇怪地接过信封，正欲再问点什么，叶追已经又看向案上军报。

　　刘皇后咬着唇，行了一礼，离开了养心殿。

　　叶追听到动静渐远，挑了下眉，提笔在军报上勾画，前线僵持许久，终于迎来第一次小捷，叶追是领兵戍边过的，知道这时候最不该吝啬封赏，他批画同意了夜烛上报的一批有功将士的晋升。

　　正看得仔细时，一阵脚步声再次传来，叶追折眉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刘皇后，“你怎么回来了？”

　　“杨魏全。”叶追淡淡瞥了从后面追来的杨公公一眼，杨公公立刻跪下，满脸紧张连声告罪。

　　刘皇后却反常一笑，她莲步微移，温情款款，仿若仍在当初北境她只是叶追房中一个普通妾室偶得宠幸，她启唇柔道，“陛下何不看看逐哥儿的这封家书呢。”

　　叶追狐疑打开，夜烛知道自己原配许敏亡故真相后，便对他长久没有好脸色，唯一好在还愿意为了叶氏称帝造势，唱兄友弟恭、叔嫂和睦的戏。

　　在这种情况下，夜烛给刘皇后的信大多是例行公事，最多的便是在问候叶安。

　　然而，叶追刚看了开头，手就不由得攥住了信纸。

　　刘皇后摆摆手让周围侍从下去，看着叶追道，轻柔道，“楚王追问汝阳郡主是否被臣妾请进宫中，臣妾这该如何答呢？”

　　“答被你在上元节弄丢了如何？”叶追撩起眼皮道。

　　刘皇后一噎。

　　“蠢材！”叶追将信扔回到刘皇后脚下，带起一阵凌厉的风，“自己处理掉。”

　　刘皇后掩下眼中幽怨默默拾起地上信件，退出养心殿。

　　叶追神情晦涩，不知道在看向何处，几息后，他提笔书写下简单的敷衍——“宫中无汝阳郡主”，而后摆摆手，道：“来人。”

　　一人从养心殿后密室走出，举止谦卑，状若死士。

　　叶追向后靠在椅背，照明的烛火有部分被遮挡，阴影落在面上，他递出信纸，道，“八百里加急送去楚王身边。”

　　死士正要应下，叶追附加道，“这次你亲自去。”

　　死士目露讶异，但也只是闪过一瞬，“是！”

　　均州城内。

　　今日是与汝阳约好的日子，是以蒋昱坐在客栈大堂等候。

　　他遥遥看向皇城方向，面露一笑，若是汝阳顺利出城，此刻夜烛的回信不知会在宫中搅起怎样的风波。

　　“蒋先生。”一位风尘仆仆的女郎从客栈外进来，一眼便看到了蒋昱，她又嘱咐小二道，“请将我拴在外头的马匹牵到马厩。”

　　蒋昱眼中一喜，下意识要呼之“殿下”，临时改口道，“汝阳，上面请。”

　　均州并不富裕，若在京都女郎穿件胡服骑马上街是再正常不过，但在均州便多有显眼了。

　　蒋昱早为汝阳另外准备了一间房，站在门口低声嘱咐道，“在下已吩咐小二，很快就会送来热水，房中有齐全的衣物，是在下托年长妇人以给小妹置办为名购置的，还请殿下放心。”

　　汝阳确实也觉半日赶路疲乏满身，点了点头，赞道，“蒋编修行事周全。”

　　待汝阳洗漱完后，二人在蒋昱房中会面，交换这半月经历后，约定明日卯时便启程南下。

　　谈话似要结束，汝阳准备回房，蒋昱突然道，“殿下可有看过在下准备的那份路引？”

　　“进城时瞟过一眼。”汝阳不假思索道，她蓦地想到蒋昱前头所说的“小妹”，弯了弯眸子，“原来你当真有一妹妹？年岁还正与我相同，来日回京编修可要介绍与我认识。我郡主府中有好些京都最时新的首饰衣裳，蒋翊娘子若过府游嬉，那些物件随意挑选。”

　　“谢殿下，不过不必了。”蒋昱很少这般蹙眉说话。

　　汝阳温良不过一息，听到蒋昱拒绝，她嗓音拔高，“为什么？”

　　蒋昱抬头直视着汝阳，汝阳却莫名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情难自抑的哀伤，蒋昱道，“亡妹在八岁时已经病逝，恐无法陪伴殿下嬉游。”

　　汝阳怔住。

　　“抱歉。”

　　蒋昱盖过话头，说出自己叫住汝阳的缘由，“均州去前线仍有一千四百里，纵然白日纵马夜间住宿，也需二十日方才能到，更不提遇雨遇雪耽搁路程。”

　　汝阳认同此话，“你我先前估计在二十五至三十日方才能到。”

　　“所以在下希望殿下屈尊，在此一行入路引身份扮作蒋翊，与在下以兄妹相称。”蒋昱故作轻松道，“可能有些为难殿下，但是路途久长是一原因，抵达之后殿下的安置亦是一原因，殿下是不能为人所知出现南越的。”

　　汝阳一点便理解蒋昱，直了道，“我没问题。”

　　甚至汝阳为了证明自己绝非这场扮演中的累赘，当即唤了声“阿兄。”

　　蒋昱没想到小公主能屈能伸至此，不甘示弱道，“翊妹。”

　　汝阳倚着门，难得不太有姿态道，“我也有一皇兄。”

　　说罢，汝阳推门回房。

　　蒋昱知道汝阳那位皇兄的下场，离京之前，他已在为汝阳逐渐笼络势力，若非那位皇兄已亡，汝阳的路绝不会走的如此通顺。

　　*

　　从北到南，自西向东，入目的绿意越发繁茂，汝阳惊讶地看着南地景色。

　　他们来的路上还遇到一场大雪，天地苍白，没想到过了几日竟见着满目绿色。

　　蒋昱驻马城前，“这就是南越与我朝交接地最后一城宣州，远处灰青色的曲物便是南越的望北山，楚王当前已拿下望北山，以此为据点熟悉南越境地。翊妹，我们进城前往望北山。”

　　“是，阿兄。”汝阳从接近宣州城起，就戴起了帷帽，防止被朝中将领识出，尤其防的是夜烛。

　　二人在城中客栈稍作休整，汝阳将行李放置客栈中，轻装与蒋昱进山。

　　“在下翰林院编修、扬州司马蒋昱，奉谕令前来督查。”蒋昱凭借扬州司马的名号一路来到山顶大帐，向副将表明来意，“楚王殿下知晓内情，还请将军引我面见楚王殿下。”

　　蒋昱一本正经时是满身的书卷气，借着这身连叶追都能瞒过的如玉君子模样，蒋昱无往不利，可此次副将却没有立刻答应于他。

　　在蒋昱诚挚注视下，副将眼神躲闪，“楚王……楚王殿下不见了。”

　　“什么！”蒋昱锐目刺向副将。

　　副将自觉瞒不过去，单膝叩地，“蒋编修，末将实话实说了，自昨日与南越人交锋大胜后，楚王殿下便失踪了，为避免扰动军心，军中现在还在庆功，只有少几个亲信在山中寻找。”

　　蒋昱脑中乱成一团，转身就往山下跑去。

　　副将愣在原地，“蒋编修？蒋编修！”

　　蒋昱匆匆下山，南越山虽多，但并不高，蒋昱连咳带跑的去到山腰汝阳藏身山洞。

　　他一掀开洞口掩藏……

　　洞中空无一人！

　　蒋昱胸腔狂跳，洞中一片整齐，并无骚乱痕迹，蒋昱强迫自己冷静，仔细观察，终于发现汝阳所留记号。

　　蒋昱一路寻一路破坏走过的记号，却发觉自己被引到了另一座山处。

　　另一种可能浮上心头，或许汝阳已被掳走，是南越人故意留下记号引他入瓮。

　　蒋昱心中极大地挣扎了片刻，他望了望这座稍矮的丘陵，硬着头皮继续跟从记号前去。

　　远方的山洞附近隐隐传有水声，而记号在那里停止。

　　蒋昱小心靠近，发现一位女郎正在山溪旁接水，很快又进入山洞中。

　　是汝阳！

　　蒋昱快步流星进了山洞，背着光，他看到了身重两箭昏迷过去的夜烛，与将夜烛倚在膝头耐心喂水的汝阳。

　　“翊……殿下。”蒋昱沉默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