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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 78 章 ...

  •   236、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金榜题名武状元,洞房花烛美娇娘。

      开府建族,十里红妆,把心爱的人儿迎娶进家。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长长的街道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府外设立临时的棚区,炖肘子、东坡肉、红烧狮子头、蜜枣八宝粥……香飘十里,眼花缭乱,种种好菜摆满了露天的桌子。
      但凡诚心来祝贺的附近街坊百姓,只消抱拳行礼,满面笑容,恭恭敬敬地对管家的仆人说上几句吉利话,恭喜贺喜,庆贺府上老爷迎亲大喜,百年好合,美满幸福……就可以落座在棚区的饭桌子里,好好地吃一顿荤腥,沾沾这豪门阔府的喜气、财气。

      “武状元来了!!!……”

      “吉时到,武状元迎亲!!!——”

      穿透性极强的鸣锣声震得漫天鼓噪,到处都是无边无际的大红色,到处都张贴满了金漆粉就的囍字。
      三十五岁,人生的盛极时刻,官场青云路的开端,晴空万里,鸿雁翱翔,天空中的太阳炫目得不太真实。

      万众瞩目里,承载新娘子的花轿落下,喜气洋洋的送亲媒婆偏过身去,用礼制的翠玉竹揽开了喜轿的锦绣帘。

      “夫人……”呐呐,不禁望出了神。

      明媒正娶,凤冠霞帔,红裙烈焰。

      缀着珍珠的镂纱红盖头,暖风中微微飘摇,美轮美奂。看不到面容的她,在送亲媒婆的扶持下,迈过象征红红火火,美好寓意的炭火盆,一步一步,来到我面前。

      这短短几步,无比地漫长,让人心等得如此地焦灼、煎熬。

      “状元郎,武状元,看新娘子看傻了嘛?愣着干啥,快揭盖头啊!”旁边礼仪打趣儿地催促,看热闹的百姓哄笑作一团。

      “揭开啊!……”

      “快揭开啊!让咱们街坊邻居也看看新娘子有多漂亮!过过眼瘾!……”

      “大人,快揭开啊,金榜题名撞上洞房花烛,喜上加喜,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吉,不知道多么亨通的运势呢!……”看热闹的几个读书人鼓噪,“让咱们也沾沾福气,指不定明年春闱也能像大人一般,鲤鱼跃龙门了呢!……”

      咬着糖葫芦的垂髫小儿欢快跑过,被娘亲一把拉住,按住肩膀,指向方向。

      “毛蛋儿乖,快看那边,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毛蛋儿拒绝。
      毛蛋儿专注于甜滋滋、红润润的糖葫芦,啃得满嘴糖霜,幼儿天真纯洁的眼眸眯着,快乐又幸福。

      “听娘亲的话,好好读书,好好出息,以后长大了就能像这位大老爷似的,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娶美美的新娘子回家……”

      毛蛋儿软软糯糯,含糊不清。

      “不要新娘子,要糖葫芦,娶糖葫芦回家,糖葫芦好好吃……”

      一巴掌糊上了后脑勺。

      “净记得吃,小馋虫!唉……”

      “……”

      所爱之人热烈如火,金子般滚烫真灼,没有这时代深闺妇人的卑懦、羞怯,没有等我这个丈夫按礼节掀开盖头,她自己就伸出两只戴着玉镯的红袖藕臂,猛一把自行掀开了。

      扑面而来的明艳溢满了全部的视野,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

      大大的肆意的笑容,嫣然如盛开的蔷薇花,云鬓花颜金步摇,盈盈两眸若秋水,含情潋滟。

      “宝儿……”

      她幸福地唤我,近乎落泪。

      碍事的礼仪纠正。

      “夫人,不可以乱称呼,要尊称大人为老爷,相公,夫君……”

      我维护挚爱的伴侣。

      “莫煞风景,哪怕夫人喊咱死鬼,本官都愿意极了。”

      旁边又大片哄笑起来,无尽善意,其乐融融。

      大串大串红色的鞭炮噼里啪啦地燃响,空气中烟雾缭绕,许多孩子捂着耳朵欢快地跑闹。

      “夫人,来,上来,咱们进去拜堂。”

      按照这时代的礼节,按照开封当地的民俗风情,新郎官把新娘子背到了背上,稳稳地驮住。在礼仪的引领下,大步往府里走,所有重要的亲友宾客都已经齐聚内部的喜酒筵席,正襟华裳,闲话家常,在正厅等待多时了。

      “这一切好像梦一样……”
      背上的挚爱友人轻轻地言说,温热的呼吸充斥在敏感的脖颈间,蔓延进正红暗云纹的新郎官衣襟里,酥酥痒痒麻麻。

      “你当年向我求亲之时,曾经许我十里红妆,一世荣华,我以为那是在痴人妄想,结果如今……你竟然真的做到了,以庶民贱骨,抵青云之路。”

      “明文,”她颤音地说,“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或许我们太过痛苦了,痛苦久了,共同做了个绮丽的梦,用虚幻甜美的梦境来代替疮痍狰狞的现实,麻痹自己。”

      “可是刚刚用金钗划破了掌心,那些尖锐的疼痛如此真实,破裂的血肉、缓缓渗出猩红的血液、细微的皮肤毛孔纹理……梦绝达不到如此逼真。”

      “嘘——”
      我认真地纠正如在云端的挚爱。
      “不可以唤以前的名字了,那些都旧了,过去了。徐明文死刑犯,十恶不赦,已经依法斩首了,丁南乡也已经绞刑伏诛了,那些都是死人了,与咱们夫妻没关系了。”

      “夫人,我姓周,周卫国,记住了。新科武状元迎娶书香闺秀,咱们两口子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

      富贵荣华的大堂正厅,金漆粉就的囍字,在红烛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热闹嘈杂的酒水喜宴渐渐安静了下来。

      银发苍苍的老礼仪,端庄严肃,引着新人夫妇进去。

      焚香,青烟袅袅。

      “行礼——”

      “一拜天地——”

      躬腰垂首,无尽虔诚,拜这浩荡苍茫的残酷天地。

      “二拜高堂——”

      躬腰垂首,眼眸低敛,抑制住汹涌的酸涩情绪,敛去一切形容,拜异世里的高堂父母。南乡的父母,我的父母。
      此生到老到死,永无重逢,再见亲人的希望。纵然亲人再见,以如今的面目全非、狰狞扭曲、奇形怪状……不知亲人是否还能相认得出来?

      孩儿不孝,不能尽孝膝下,赡养天年,让你们白生白养白疼白爱了。
      在那个世界里,那两双父母穷极一生,到白发苍苍,都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女儿了。在公|安|户|籍,永恒的失|踪|人|口,默认被|拐出事了。

      中气十足,暗红裙袄的老礼仪再次扬声。

      “三拜——”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异乡里的故知,垂首相拜,缔结一生相濡以沫的誓约。

      执子之手,与子成说;
      死生契阔,与子偕老。

      “礼毕——”

      悠长的鸣锣。

      收音。

      热热闹闹的喜宴开席,珍馐美酒,盛世糜华,钱权情交织,觥筹交错,意态醺红,如梦似幻,无尽风流快活。

      237、

      留起了胡子,嘴唇上方贴两片八字胡,沿着下巴再贴一圈络腮胡,连接到两鬓,修剪得整整齐齐,彰显阳刚之气。
      不留长须,就短短的很好。长须吃饭的时候碍事,喝粥喝汤都容易糊上,清理起来怪恶心的,麻烦。

      这时代有身份的男人间似乎颇盛行蓄须,雅称美髯公,武将好留短须,文官好留长须。
      武将繁茂的短须显得外观刚猛粗犷,颇具威慑力,在外领兵打仗,风霜苦寒,胡子还兼具了防冻裂脸皮的保暖奇效,很实用。
      文官权臣久居于富沃太平的内陆地区,养尊处优,雍容矜贵,有的是时间精力空闲,则留飘逸累赘的长须。像打理秀发一般,日日月月年年,勤加梳洗,用上等的桂花精油保养。
      好看的长须能拔高外貌,显得人长了副忠君爱国的端正相。让高位上的皇帝往下望过去,产生满朝文武尽皆忠良的美好错觉。

      过了三十没留须的很少数,也有,像坟头草已经丈高了的混|账蒋四,自始至终,脸上干干净净,刮得很勤,一丁点胡茬子长出来他就不舒服。

      蒙厉悔,脸上也干干净净,跟我们兄弟喝花酒侃大山的时候聊过,他当年在北疆从军,战场环境恶劣,有时候腐臭的死人堆里一苟就是两天三夜,藏着不敢动弹,生怕被打扫战场、就近扎营的契丹敌军发现。
      时间长了,胡子里会滋生跳蚤、虱子,顺着脏污的甲胄往军|服里爬,往脖子里咬,很难受。几次被咬出了经验以后,老兵们便不约而同地把胡子全刮了,宁愿寒冬里脸受冻,也不愿意被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咬死。

      留胡子是成熟男人间时兴的大潮流,但坚持自身的意愿,不留也不违法。

      我得留。
      不但留了精短粗犷的络腮胡,而且特意把眉毛加重了,显得浓眉大眼,正气凛然。武状元就得有武状元的大汉气势。

      ……

      武举科举考试,本年鲤鱼跃龙门,成功飞黄腾达了的进士总计二十四位。其中武状元姓周,周卫国;武榜眼姓何,何战;武探花姓孔,孔羡仙。

      我们一行国之栋梁,排成俨然肃穆的小方阵,恭恭敬敬地跪在高殿台下,聆听来自帝王宝座的庄严圣诲。

      以状元、榜眼、探花为首,跪在最前列,每位后面紧跟着跪五位,跪者与跪者之间的间距严格相等。
      尽皆高手,尽皆铜皮铁骨,内息绵长,也尽皆暗伤累累。
      天南海北,五湖四海,历尽千辛万苦,击败千万竞争者,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爬到这里,爬进大国皇城,跪在金銮宝殿里,没有一个人容易。

      做得鬼中鬼,方为人上人。
      终于苦尽甘来,自此平步青云,尽皆锦绣繁华。

      “周……卫国。”
      殿上忽然沉吟。

      宝相庄严、礼持浮尘的大太监立刻扬声。

      “周状元,圣上请您起来回话——”

      “微臣遵命。”
      恭敬畏惧地站起身来,姿态紧绷微躬,垂眉敛眸,谨小慎微。

      “上前些,朕年纪大了,看不太清。”
      龙椅上的封建帝王缓缓地说。

      上前几步。

      下来一个高阶太监,领着我更往前走了三步,又稍微往后退了半步,确保站在刚刚好的位置。

      “抬起头来。”

      “……”

      “品貌不错,你姓周,你父亲为你取名卫国,看样子是希望你从军保家卫国?”

      不,这名字是老青天取的,我很怀疑那老相爷是故意膈应人,先前知道了我跑路辽国,参加辽国武举,为大辽效忠的盘算。刻意取了个“周卫国”的名字,警醒我莫忘了宋人的本分。

      “看陛下的需要,前往北疆从军领兵,亦或者下派州县,为陛下分忧,微臣皆义不容辞。”

      “……”皇帝有点嫌弃,“大喇喇,说话太过直白,没有藻饰,粗莽武夫模样。会作诗么?”

      “………………………………”

      “瞧这愁眉苦脸的,看样子是不会的,”叹息,招手,兴趣缺缺,“把这笼长尾蓝鹦鹉赏赐给朕的新科武状元。供职开封府,任正四品带刀护卫,填补御猫故去后的空缺。”

      “是。”“是。”

      “谢主隆恩——”
      跪地感恩叩首,长久方起。

      退回原位置,旁边来自西南贫苦县的榜眼,何战,眼红地偷偷瞟了金丝鸟笼子好几眼。

      “……”

      唉,至于么,真当这啥好玩意儿么。皇帝赏的活禽,天天得搁府里金贵地供着,小心翼翼,安排专门的仆人仔细照料着,水、食、窝、温度,方方面面,一丁点儿差池都不能出。出了就是掉脑袋的重罪。
      中看不中用,又不能杀了吃肉,又不敢卖到市面上换钱。我更情愿老皇帝赏些实实在在的金银。

      话说回来,何战来自西南,那边腐|败恶劣,苛|捐|杂|税严重,加之蝗灾毁田,农民实在活不下去,暴|、动|起|义好几个月了。他参加武举,中了榜眼,就不怕被皇帝下派去领兵,镇|压老家,残害同乡?
      到时候他是干,还是不干?

      结果皇帝并未叫这位榜眼上前答话,直接略过了他,问向了下一位的探花郎,孔羡仙。

      探花郎貌美,我们这帮子粗糙的黑皮武夫、古铜皮武夫……中,唯一一个白皙的。

      芝兰玉树,俊逸无双。
      谈吐文雅,风流落拓。
      引经据典,妙趣横生。
      就新科进士,荣登大宝有感,当场赋五言诗一首,捧得皇帝龙心大悦。

      人的时间精力有限,想要文武双全,鱼与熊掌兼得,不可能。企图样样通的贪心鬼,最终只会落得个样样松的滑稽局面。
      除非家里有矿,不用亲自赚钱,劳累于谋生。

      真羡慕这位探花郎,一看就是家里有矿,矿里有家的,不知府上几品?姓孔的,京中没有姓孔的官宦豪门啊……那么就是地方上的了。这么白,江南水镇的吧?……

      可得好好巴结巴结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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