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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143、

      “……”

      “……”

      “……”

      “……蒋老板,能让其他人暂且先出去么?”

      “你的五弟,白玉堂,这位医术精湛的老大夫、这两位医僮……所有人,都先出去。”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

      逃避性地用血色脏污的被褥捂了捂头,我痛苦万分地蜷缩紧了全身的肌肉,沙哑艰涩地挤出一丝毫气音的请求。

      低声下气。

      “求求了,拜托了,让旁人都出去,我们俩单独谈谈。”

      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也。
      当初老子到底是哪根筋抽了,放着活好钱少还不粘人的青楼红倌不去嫖,转而把这个一根筋的良家妇男给玷污了。

      “……”

      愁得幻肢疼。

      早晚要把这根惹祸生非的幻肢剁了掉。

      “玉堂,你们先出去。”

      “……”
      “……好,四哥,咱先走了,你下手有点数,嫂子刚去完脓伤,现在虚弱得不行,用强的,霸王硬上弓的话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翻江鼠·蒋平。
      “把嘴缝上,把门带上,麻溜地滚!”

      小白鼠脚底抹油,大轻功甩起,飞速失踪。

      “哎,好的哥!”

      ……

      客房的门重重关上,并且在里面拴上门闩,落了锁。

      很难想象灰暗隐蔽的巷子里,破破落落的陈年老客栈中,会有如此一间雅致干净的屋子,环壁挂着两幅泼墨山水图,角落里摆着一盆一尘不染、翠绿盎然的富贵竹。
      这大概是专供他们自家人过来查账的时候住的,平日不对旅客开放。

      悠然踱步,成竹在胸。

      “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一千两雪花银,我全部的积蓄。”我诚恳地请求这位江湖豪侠,“全部归你,不要再玩咱了好么?”

      “玩?”似笑非笑,喜怒难辨,“姑娘认为蒋某是在玩儿?”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你我只是露水姻缘而已,连对方的家底如何都不清楚,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就决定带回老家成亲,缔结婚姻,这不是玩是什么?”

      “我姓蒋名平,今年三十又一,南海陷空岛人士,因为水性极佳,江湖诨名翻江鼠。家中有四个结义兄弟,分别是大哥钻天鼠卢方,二哥彻地鼠韩璋,三哥穿山鼠徐庆,五弟锦毛鼠,就刚刚那只嬉皮笑脸、欠欠儿的潇洒少年郎,白玉堂。”

      盘踞一方的江湖绿林势力,听起来就不是什么良民。在我们公门眼里,全都是暴匪,暴匪,暴匪。

      潜在的犯|罪分子,社会公序的不安定分子。

      “陷空岛渔业、蚌珠业发达,山庄富饶,客栈、酒馆……遍及大宋疆土。我在江南还有些单独的糕点铺子、布匹铺子、冶铁铺子。”

      “现在你清楚我的家底了,跟了我,富贵优渥,不会有你的亏吃,够了么?”

      “……”

      哟,看不出来啊,还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老板。

      “蒋老板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三十多了还没成婚?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触及男人的尊严,瞬间恼了。

      “蒋某有无隐疾,那天晚上姑娘不是已经尝过了么?怎么,想现在重新再试试?”

      “别别别别……”赶忙摆手,稍一动弹,牵扯到伤口附近的肌肉,疼得龇牙咧嘴,“咱们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控制情绪,心平气和。

      沉稳。

      “你还有什么顾虑的?”

      “我没什么顾虑的,”我跟这位老板讲,“该顾虑的不应该是您么?”

      “这么好的条件,找什么环肥燕瘦的美人找不着,偏生挂在咱这颗来历不明、身份不清的歪脖子树上了。”

      “蒋老板,您连咱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丁南乡。”

      “南乡姑娘,你长相普通,算不得漂亮,蒋某相中你,也并非因为皮相美色……”

      “是因为贼能干对吧?那天晚上你脚都绷直了。”

      “……”

      “……”

      令人智熄的死寂。

      “是因为你武功高强,在蒋某之上,心性坚忍,谈吐冷静,是个久经世事、见过大世面的人精!能够做好一个聪慧的贤内助,好妻子,好母亲!娶妻必须娶贤,娶妻不贤遗祸三代!因为这些重要的东西!!!……”

      江湖豪侠面涨红赤,脸红脖子粗地冲了过来,恨不得把我掐死在伤榻上。

      “我这到底救了个什么玩意儿……”

      144、

      “相公。”
      我唤他。

      “我饿了。”

      愣在当场。

      “……你从了?”

      “嗯。”我轻轻点头,垂下眉眼。

      “为什么突然从了?”

      “不为什么,”我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地说,“只是突然想起了咱们初次相逢那晚,我独自在外游荡,你以为我是和家人闹别扭,赌气跑出来的弱女子。担心我遇到危险,好心劝我尽快回家,劝了半晌。”

      这是个好人。

      拥有富贵,拥有实力,却难得仍然心地善良的好人。

      在常理,为什么不从。

      他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你想做什么?”

      “什么叫我想做什么?”

      “你在算计些什么东西。”

      “我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下地走路都一瘸一拐,能算计些什么东西?”强忍着绷带包扎处剧烈的疼痛,撑起上半身,注视着这危险狡诈的江湖人,诚恳地对他表白,“相公,你品貌俱优,家财万贯,聊清楚以后,我是真真正正对你动心了。”

      思忖着,冷笑微微。

      “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顺从,怕被蒋某沉海喂了鲨鱼吧?”

      “以你的武功高强,纵然上了陷空岛,修养几个月恢复过来了,找机会逃出去,重新回归|内陆,并非难事。”

      “相公,你为何如此不信任我?”

      “我为什么应当信任你?”

      “因为你钟情于我。”

      “不要自作多情种,南乡姑娘,蒋某相中的是你可作贤内助的脑子,离‘情’字还远着呢。那些水中月镜中花的虚浮情爱,还得等婚后定下来以后,慢慢培养,才能滋生出来。”

      “究竟要怎样,相公才能相信我的真心,相信我不会在恢复过来以后毁约逃婚?”

      “这是你该考虑的,与我无关。”

      忙活了半宿救人,实在有些累了。江湖商旅落座梨木圆桌,倒了杯淡到极致的花茶,悠然地喝了两口,润喉润肺。

      深灰长袍,大腿搭上二腿。

      盯着茶水当中的波纹与浮沉,眼皮抬也不抬,沉着老辣。

      “证明出来你的所谓真心。”或者沉海。

      “……”

      “……”

      “……”

      “……相公,你过来。”我努力定了定心气儿,穷尽了几十年的功力,才勉强没有破防,尽可能平缓地对这精明的商人说。

      “蒋某不过去,蒋某就在这儿待着,蒋某觉得你要阴人。”

      “…………………………”

      我解开了上衣的衣带,献忠。

      “相公,如果在伤势痊愈,恢复脱离陷空岛的能力之前,妾身就已经怀了你的身孕,你是否就能够信任自己的妻子了?”

      商人冷冷地看着我的动作,并不阻止。

      “你在赌。”

      “赌蒋某看你是个重伤号,下不了手,对么?”

      145、

      及仙系列重案影响深远,不止地方|官|场大地震,商界也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自古官|商|勾结,权钱不分家。老子做官,儿子做商,孙子一代又做官,如此一来,一地便经营成了一家之地。
      或者儿子做官,女婿做商,孙子做官,外孙子做商,如此一来,一地亦经营成了一家之地。

      盘根错节,紧密黏连。
      要倒之时,便也成了塌|方似的倒。政|界|倒,商界跟着倒,地方上宏伟富丽的高楼大厦,几个月的时间溃塌成断壁残垣、瓦砾碎石。
      民间街市跟着哀鸿遍野,再不复先前热闹。

      位置空出来了,不可能长期维持真空状态,外头的豺狼虎豹闻到了肉味,嗅到了可乘之机,全部都在往这里赶。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赶在过年之前,从各地调过来了无数的官吏,迅速填补了骆氏一族倒台后的权|力真空。

      商界更甚,跟骆氏有联姻的贺兰氏家族、胡氏家族……通通抄家,大街小巷的铺子几天的时间闭门了大片。
      外地商贾势力如同嗅到腥味的狼群一般,蜂拥而入,趁机入场强占,低价收购,强买强卖,……各种灰白黑手段都用上了。
      陷空岛便属于其中一支强势势力。

      连那年轻轻狂的锦毛鼠白玉堂,这段时日也在被兄长带着做事,忙得焦头烂额,早出晚归。

      走在街上,岁月苍莽,枯黄的银杏落叶纷飞,夹着尾巴的黑狗仓皇跑过。多得是萧索关闭的店门,也多得是重新装修过后,点燃鞭炮,新开张的商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一物死,万物生。

      “四夫人,前头嘈杂,您腿脚不利索,小心被挤着,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吧。”负责看守的两个练家子伴当压低声说,左右劝阻,隐隐控制。

      我温驯地停下脚步,遥远地望着那方。

      “我不过去。你们帮我去看看好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在哭。”

      底下暗暗交流了个眼神。

      “嗳,您跟蒋福在原地稍等,小的马上回来。”

      我停在原地等,靠街边站,砖缝中小花幽蓝,静静地等在遮阳的商贩棚子底下。许多个挎刀的官兵,队伍整齐、疾步如风地跑过,微微卷起了面纱。

      “让让,让让,开封府办事,闲杂规避!……”

      伴当很快手脚麻利地跑了回来。

      “……夫人,是、是祛除地方毒瘤过程中,英勇牺牲的官差。他们张贴在鸣冤鼓附近墙面上表彰的,都是……”顿了顿,感动地继续,“英雄,烈|士的名单。”

      “还有一些暗中配合开封府行动的民间勇士,遇害以后,名字也公布在了上面。”

      “抚恤金很丰厚,每位一百两银子到二百两银子不等,遗留的家属由官府接手,老人赡养送终,孩子抚养至成年,遗孀扶助至改嫁。”

      “牺牲官差中等级最高的姓什么?”死死地揪着手帕,袖筒中暗暗攥紧了拳头,攥到骨节皮肉生疼。

      “姓徐,好像是徐……徐什么文……一个威望颇高的首领捕头……”

      沙哑。
      “……不是姓展?”

      笑。

      “哪儿有姓展的啊。”

      “开封府姓展的就那一个,官员展大人,老青天的利剑。和您的小叔子,白五爷互为挚友。这几日五爷还抽空提着人参药酒去看望他的呢。”

      “………………”

      如鲠在喉,掌心锐疼。

      他没死。

      他竟然没死。

      真好啊。

      没被我的抛弃害死。

      可是……

      他没死,我怎么办?

      我要怎么洗白自身的罪孽,作为一个幸存的英雄,堂堂正正地回归开封府?

      回归开封府,猫能放过我?猫不会揭穿我?

      看似宽厚温良的剑客,实则睚眦必报,连水里偷袭的鳄鱼都得拖出来烧烤吃了。

      他怎么可能放过我。

      “……”

      郁郁的心情犹如巨石,深深地坠入了胃里,坠进晦暗无垠的深渊。

      “头儿,怎么了?”

      官兵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杜头儿?”

      “杜头儿?……”

      两个伴当保护姿态,把我严密掩到了身后。

      陪着笑脸,奴颜婢膝,拱手作揖。

      “官差大爷,有何事啊,妇人家胆怯,受不得如此唐突的视线,别着惊了我们四夫人。”

      “……”

      “让她出来。”作战捕快,煞气凛冽,右手习惯性地紧紧捏在刀柄上,腰间仍然佩戴着当初,我在霖山寺求来的平安香囊,已经很旧很皱了。数日难眠,眼下青灰,眸中血丝隐约可见,胡子拉碴,“不要遮挡,让这位戴着面纱的……夫人,出来。”

      伴当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开封府治下森严,清正为民。这光天化日的,捕快大人要作甚,调戏良家妇孺?”

      “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词句模糊,“杜某无意唐突,只是……这位夫人的眉眼,像极了已逝的一位故人。”

      “大人错觉了。”

      “……”老搭档摇头,细微地呢喃,“不……”

      通红通红,蓄满了几乎涌出的湿润。

      情态狰狞,他似乎想笑,又强行隐忍下去了。斜了可怖刀疤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难看地扭曲。

      鹰子。

      鹰子。

      老子互锤了千百遍的鹰子。

      四目相对,我的眼睛也红了。

      根本控制不住。

      哪怕扔下领导独自等死,也没这么千刀万剐过。

      他以为我牺牲了。

      老子的搭档真以为老子牺牲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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