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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 129 章 ...

  •   370、

      毓伦庄园的案子必然已经发了,帝都的气氛很不对,前所未有地高|压恐怖,阴沉沉。

      人群围着张贴在墙上的通缉告示窃窃私语,惧怕惹来麻烦,连讨论都不敢高声。

      大乱起,小民敏感,似嗅到不详气味的的食草小动物,纷纷龟缩起来,归避可能降临的强风暴雨,以免被殃及池鱼。
      天光还没暗透,街边的小摊便已经在张皇失措地收摊了。买菜的妇人、干苦力的汉子、下学堂的孩子、拄着拐杖的老人……形形色色,无不都在往家里赶。

      许多列队的官兵步履匆匆,整齐地跑过,各色衙门制服都有,刑部的、开封府的、大理寺的……训练精良,全副武装,煞气凛冽。

      “跟我走。”

      逆着人流艰难地潜行,东拐西绕,凭记忆,至榆树浓密的小巷深处,一户不起眼的破落小宅。

      “匕首。”

      匕首递了过来,撬开污泥厚厚的青砖,取出钥匙,打开门锁。

      “随我进来。”

      多少年没使用过的安|全|屋,家具简陋,积满了厚厚的污垢。
      暗淡的光束里,千千万万灰尘空灵地飞舞,受惊的老鼠吱吱地蹿进墙洞,烂木头的霉味儿扑鼻而来。

      “老前辈,接下来的日子里,咱们仨藏在这里躲风头,等大浪过了再出京?”

      “不,这处窝点还不够安全,早晚会被陷空岛查到。”

      “那您带我们搭档来这里是?……”

      “搬开客厅的桌子。”命令。

      沉重的黑木方桌搬开,揭开灰尘浓厚的旧地毯,半跪下去,匕首撬开青砖,两三条瘆人的红蜈蚣飞快地爬出。

      抱出深藏地下十几年的桐油防水箱。

      打开。

      嚯!——

      “我积蓄不多了,这一千两,买命钱,”头也不回,银票递给两青年,“你们俩看着分。”

      摧枯拉朽地撕裂了认知,忍不住低声纳罕:“一千两……我们当官兵,一年的俸禄也才不到二十两啊……”

      “少见多怪,”得意自豪地轻笑,“若你们能干到我曾经的位置,就不觉得是什么了。”

      可惜他们没机会了。

      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就被人害了,沾染了超出能力范围的脏活儿。若被我带着逃出生天了还好,逃不出去,就等着变成毓伦大案的顶罪羊吧。

      为什么总有些人光长武功不长脑子呢?

      “别前辈前辈的叫了,现在风声紧得很,万一被老百姓听到,举报领赏钱,那乐子可就大了。我比你们年长一轮,以后的日子管我叫姑,我管你们叫侄儿,隐蔽方便。”

      “是,大姑。”
      “是,大姑。”

      桐油箱里的东西很齐全,袖箭暗器、弯刀武器、过期的解毒散、过期的金疮药、易容工具……五花八门。
      逃亡所需,应有尽有,光是成套的假身份、假路引、假文牒就十几份。

      “大姑,您怎能神机妙算至此,在多年前就预料到今日的需要?”惊叹,溜须拍马,阿谀奉承。

      “亏心脏活干多了,怕遭雷劈,准备的后路自然多。”阴不阴,阳不阳,怪腔怪气。

      用来防落|马,防站|错|队,防衙门内部|反|贪,防遭|清|洗。庙堂里有句行话说得好,没有跑路准备的黑|手|套不是合格的好黑|手|套。

      仔仔细细辨别,筛选已经变质的伤药、毒|药。摆弄着易容工具、假发、假胡子,检查是否还能使用。
      神经高度警惕,岳青云耳朵动了动,突然间对外暴喝。

      “哪儿来的点子?吞了雄心豹子胆了!——”

      锃亮的官刀锵然出鞘,破门追出。
      留下胡攀全服戒备,继续守卫在我身边,防止调虎离山,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被人宰了。

      不多时,拖了个贼眉鼠眼、鼻青脸肿的东西回来,押跪在面前。

      “大姑,蒋四郎的人。”

      心脏骤停。

      浑身血液凝固。

      “他|妈|的,&#%Ⅹ*&#,王|八|羔子,怎么这么快。”喷粪般的粗鄙脏话,抑制不住地恐惧,神情狰狞,通体一阵阵发寒。

      “四夫人,您知道您现在值多少钱了么?”喽啰被押跪在地上,混不在意地吐出一口血沫,眯着肿胀的眼缝,咧着被打掉门牙的牙花子,嬉皮笑脸,“五万两,当家的在黑|市开了天价悬赏,死活不论。”

      “现在哪怕白|道抓到您,也会优先往陷空岛送。”

      “解决掉他。”狠戾。

      “是。”“是。”

      宰鸡般,刀锋抹脖割|喉,血液如瀑布汩汩涌出,淋透了胸前的衣裳,混混模样的小喽啰,砰地砸倒在了青灰的砖地里。

      眼睛怔懵地大瞪着,干燥皲裂的口唇一开一阖,不知想说些什么。
      手本能地捂向咽喉,看了眼,满手惊悚的鲜红,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流里流气的凶恶表情化作了吓呆的空白,尿溺失禁,难闻的骚味扩散在空气中。

      他大约想喊救命。

      什么渣子,敢惹我们。

      371、

      倒霉了这么些年,我算是明白了,道德属于昂贵的奢侈品,只有包相、展昭那种绝对的强者,或者温室里的花朵,才有资格玩得起。弱者如果不狠毒起来,骨头渣都被人吃得不剩。

      幸亏这小混混自不量力,贪心不足蛇吞象,想独吞五万悬赏银。

      但凡他稍微聪明点,悄悄地给附近地痞流氓通风报信,有钱大家一起赚,有风险大家一起分担,此刻我与岳青云、胡攀已经麻烦滔天了。

      “外衣脱掉,换上这身。”

      “这是……契丹胡服?”

      “对。”

      “大姑,宋辽敌对,我们身为大宋的子民,穿上胡服,等同于叛|国啊……”迟疑。

      “想活命就听安排,吩咐什么丫照办,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逼逼赖赖!”倚老卖老,好为人师,不耐烦地训斥。

      自顾自地脱下宋人外衣,换上圆领胡服:“我病得快死,没几天寿了,无所谓。你们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还有无限的未来,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么?”

      “……”

      “……”

      低眉顺眼,默默地换上了。

      小院里挖湿润的黄泥,涂抹到雪白的脸上、脖子上、双手上,清水稍稍洗去,干燥以后肤色便成了劳苦大众的土黄。

      碳灰涂眉,温婉贤惠的柳叶眉变成北方民族粗犷的浓眉。易容画妆,仔仔细细修饰,加深立体轮廓,仿佛契丹人,又仿佛西夏人。

      编辫子,改为契丹发型。

      “走,快走,陷空岛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十几套假身份,路引、文牒俱全,任由通|缉中的逃|犯挑选使用。从今往后,徐明文变为耶律雄,岳青云变为耶律奇,胡攀变为耶律下茴。

      不做女人,依旧作为男人活着。男人是人,女人是物品,是容器,是掠夺的资源,是易于犯罪的目标,是羊。

      风头过后出京,北上,往大辽去,听闻那里对女性的压迫剥削没宋国这么严重。

      岳青云、胡攀出京后就会与我分道扬镳,往西南去,那边户籍管理混乱,以他俩的强悍武艺,进入地方衙门做个鹰爪,重新吃上皇饷,绰绰有余。
      农耕封建时代,通讯落后,跨州、跨府追捕如汪洋捞针,难若登天,只要他们再也不入京,基本上一生安稳无忧。

      各奔前程以后,失去这两条狗的保护,弱质女流独自赶路在外,无异于自|杀,指不定就被民间拐子掳了。必须做男人。
      就算做男人,病殃殃独行在外,手无缚鸡之力,也很危险,容易遭抢劫,被谋财害命。得去黑市买些毒|药,身上尽可能多地佩戴些暗器,增加防身手段。

      唉,我现在真后悔自己没多学项技能,做不了刑侦捕头,以后还能做什么工作谋生?

      长途跋涉所需钱财不菲,剩下这点积蓄花完了以后喝西北风?

      到了辽国做什么,饭馆端盘子跑堂?后厨刷碗?马厩铲马粪?……身子废了,那些体力活已经承担不了了。

      路尽绝,生无望。
      希望能病死在路上,钱花光之前。至少是饱着死的。

      372、

      墙上张贴的通|缉告示只有我的,没有被我骗走的两个精锐的。

      中年妇女的画像,臃肿白胖,富态满满,懦弱卑怯。
      底下附着公|文说明,朝廷通|缉要犯,参与谋害忠良,并且残害了夫家的全部孩子,失心疯患者,精神不正常,极度危险。
      穷凶极恶,亡命之徒。
      凡提供有效线索者,三法司重重有赏。

      公|家的每张通|缉|告示旁,跟着陷空岛的江湖追|杀令,悬赏五万,死活不论,人头送到毓伦庄园就行。

      大街上时不时地有官兵抓着路人,对比手中的详细画像。

      对于女人来说臃肿肥胖的身材,变成男人以后就成了壮实正常,我的个子本来就高,垫了鞋底以后,比大多数男人还高半头。
      带着岳青云、胡攀两个跟班,三条魁梧的契丹蛮子勾肩搭背,正大光明地往番市走,路上没遇到任何拦截盘查。

      “是她!她长得像!……”
      提着菜篮子的中年民妇哭喊着冤枉,被逮进了衙门里。大快步跑经身边的挎刀官兵,带起一阵阵疾风,衣袂翻飞。

      番市入口处常年设着关卡,值班的士兵正在吃晚饭,一边扒着碗里的青椒红烧肉,一边看了眼我们递过去的证件。

      “耶律雄?来开封采买汴绣?”

      “是的,老爷,是的。”
      契丹语,点头哈腰,陪笑脸。

      “耶律奇?”

      “……”
      岳青云不知怎么应,紧张得绷直绷直。

      “耶律下茴?”

      “……”
      胡攀也不知道怎么应,一个劲儿地讨好傻笑,咧着满嘴的大白牙,跟个铁憨憨似的。

      “你俩怎么都不说话?”

      “俩侄子天生哑巴,残疾的。”
      我替他们应答,作出一番家门愁苦的情态。

      士兵抽走了证件中夹带的银票贿|赂,隐蔽地塞入袖筒,挥挥手,示意关卡放行。

      对我们善意地笑了笑,怪腔怪调,模仿了句契丹的祝福语。

      “朋友,花开日好,向前看。”

      “……”

      鼻头一下子酸了。

      是的,春天的花朵开了,日头很好,要向前看。

      至少我冲出来了,不是么?

      宁愿死在原野奔跑的路上,不死在暗无天日的拐|卖|囚|笼中。

      ……

      赵宋皇朝重文抑武,强干弱枝。
      强中|央而弱地方,导致国家军事力量羸弱,对外防御战争输多赢少,一直被辽国压着打,步步蚕食。
      经济却肥得流油,手工业发达,商业昌盛,明珠般璀璨耀眼,吸引得万邦来互市。

      汴绣、苏绣、蜀锦闻名遐迩,官窑、钧窑、汝窑、定窑和哥窑,五大名窑产出的上等瓷器精美绝伦,堪称艺术品,远销海内外。

      开封作为全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内设的番市规模尤为震撼。车水马龙,店铺林立,各国商人在此汇聚,契丹、西夏、大理、吐蕃、回鹘、波斯、安南、高丽、东瀛……

      黄肤黑眼的,白肤棕眼的,红卷发的,棕发灰眼的……各色民俗服装,各种民族语言,五彩斑斓,异彩纷呈,在此绚烂交织。
      熙熙攘攘为利来,熙熙攘攘为利去。
      以各国特产的香料、药材、象牙、胡姬、鹿茸、珠宝……等货物,交易大宋生产的名贵瓷器、丝织品、瘦|马、银器、金器、铁器、铜器。

      三个契丹人融入此间里,宛若水滴汇入湖泊,官府搜查难度直线上升。

      繁华暗夜,朴素整洁的小旅馆。

      契丹语:“一间人字号房。”

      “嗳,好的!”柜台伙计手持笔墨,殷勤热情地作入住信息登记,“您的房牌儿,人字号癸间,客官请拿好了。莫丢失,丢失要赔二十文钱的。”

      转身看向身后。
      “你俩现在腰包富了,住什么房?天字号?地字号?”

      哑巴状态,手势比划。

      会意,告诉伙计。
      “麻烦来两间天字号房,他们俩的房间要紧挨在一起的。”

      “好咧!天字号丙间,天字号丁间!——”

      “钱。”伸手要,“你们俩的房费,共一两七。”

      掏出,低头仔细点了点,递给。

      我把钱转交给柜台伙计:“劳您受累了。”

      “嗨,大蛮忒客气了!都是同胞,自家人!”伙计笑容可掬,眼纹深深。

      也就这种纯外国人开设的铺子敢住了,住宋国商人的客栈、酒楼、旅馆,指不定就和陷空岛有什么丝丝缕缕的利益关系,甚至就是陷空岛的产业。我真怕半夜睡着睡着,被陷空岛的□□|打|手装麻袋拖回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第 1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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