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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第 181 章 ...

  •   “皇上的圣旨,琬姐姐想不到吧?若不是相公一时害怕昏了头脑,竟然拿这个去求皇上放过我们,聂府又怎么会遭受到今天的灭顶之灾呢?”

      烟岚抬眼看着她,自己挖苦嘲弄起来,清冷的眸子早被泪水模糊。

      “相公他真傻,拔了虎须,居然还主动跑去触碰老虎的痛处!琬姐姐,你清醒吧!他根本就是个魔鬼,披着一副完美无缺的画皮,若不是他,你、雪姐姐、芷姐姐还有我,我们都不会经受这么多痛苦!”

      若琬惊愣不已,畏畏缩缩的接过那块方帕。

      房间的门猛然一下被人推开,又哐当一声关上了,却是一身绿裳莲裙的若芷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手一扬上前就先甩了梅柳儿一个耳光,怨骂道:“谁借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把皇后骗到这儿来,你想把这里所有人都害死吗?!”

      梅柳儿捂着热辣辣的脸,埋着头,不敢吱声一言。

      烟岚正欲站起来,不料倏地也挨了一记耳刮子,又跌坐在床沿上,回过头冷眼瞪着若芷,也不吭声。

      若芷回瞪着她,冷声道:“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竟然一点也没听进去,早知今日,我当初不该留你在这儿,应该让你死在外面!现在是不是要拉整个梅府上下跟着你一起陪葬,你才安心啊?!”

      或许是若芷的话奏效了,烟岚捂着脸,垂下眸去,咬咬牙,嘴唇动了两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若芷这才转过眼来看向若琬。

      屋外突然传来秋月焦急的声音,“娘娘,皇上派人来接我们回宫啦!”

      屋内的人闻言皆惊了一下,尤其是烟岚,惊恐的看了看两位姐姐。

      若芷沉吟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连忙打了个手势,让她躲回那黑木屏风后面去。

      见烟岚躲好了,若芷这才转过头来,神色凝重的盯着若琬,“姐姐如果不想让这里所有人都送命的话,就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见过烟岚的事。尤其是皇上,懂吗?姐姐,烟岚已经死了。”

      说着,低下头凝视着若琬凸挺的肚子。

      手不由轻轻抚上去,感受到若琬的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她的嘴角渗着一丝涩笑,喃喃自语,“他的孩子……”

      看着若芷的表情,若琬蓦地觉得心被触动了一下,一股酸涩在心头徘徊。

      屋外这会儿又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催促声。

      这回若琬听得出来,是小福的声音,没想到他竟然派小福来的!

      若芷也不好再多言耽搁,只怕拖得越久越令人生疑,于是让梅柳儿去开门。

      小念暄第一个冲进来,扑在若琬身上,呜呜哭泣起来,“叔母,念暄好想你啊!”

      突如其来的一股撞击,令若琬轻蹙了一下眉头,被念暄的一句话感动,竟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摸着他的小脑袋,勉强的笑道:“念暄乖,叔母也好想你。”

      小福和秋月也都跟着进来了,一见到安然无恙的若琬,小福方才松了一口气,时不时的在旁催促几句,小念暄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若琬。

      瞧见若琬大起的肚子,小嘴顿时撅起来,“叔母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再喜欢念暄呢?”

      “怎么会呢?”

      若琬柔声道,一双盈盈如水的眸子,柔似皎月照水,“还记得叔母送给你的那根梅花木簪吗?”

      小念暄点点头,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一直都放在这里,绝对不会掉的!”

      “那可是叔母最珍贵的东西,多少钱也买不到的,你一定要好好记住,它就代表着叔母,以后就算叔母不能陪在你身边,它也会代替叔母时时刻刻都陪着你,守护着你。”

      小念暄低下头去,沉默了片刻,陡然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点头,像是记住了一辈子的约定。

      “嗯,那我以后也会替叔母保护好弟弟妹妹的!”

      坐在回宫的马车内,肚子似是隐隐有些作痛,若琬时而轻蹙下眉头,额际上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不等秋月掏出丝帕来替她擦,她自己从袖里掏出丝帕来擦拭。

      正要收回袖中时,方才觉察到这块方帕正是烟岚给她的,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忍不住缓缓将它打开来。

      一眼扫过,熟悉的字迹,惊心刺目的内容,若琬眼眸一怔,脸色陡然煞白了。

      不明所以的秋月正要凑过来瞄上一眼,不料若琬猛地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将方帕收起捏作一团,塞进了袖中。

      秋月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她突然拉着衣袖捂住了自己的脸颊,低低的抽噎声似在强忍哭泣,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车内的另两个宫女皆是莫名其妙。

      对此秋月更是惊诧不已,忙上前来扒开她的衣袖。

      扳起她的脸颊,陡然怔住了。

      泪流满面的若琬紧咬着嘴唇,唇瓣上渗着丝丝鲜血,是她自己咬破的,是她忍着不敢哭出声来而咬破的。

      “娘娘……”

      秋月刚唤了她一声,若琬陡然紧皱眉头,抓着自己的衣襟,吃力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啊……秋……月……我……好……痛……”

      “啊!”

      一个宫女突然惊呼出声,颤颤的呢喃道:“血?!出血了!”

      秋月几人闻声连忙朝下看了一眼,心顿时一阵紧缩。

      若琬坐的软垫下已有丝丝血渍渗出,在外听到声响的小福,也连忙掀帘探进头来,不由被眼前这一幕骇住了。

      秋月探身一窥到了西宫门,方想起离这最近的景秀宫,急忙大声唤了一声小福。

      小福回过神来,忙不迭的一边派人去急传御医和产婆来,一边赶往景秀宫。

      颜煜闻讯赶到景秀宫时,景秀宫内外早已是忙作了一团。

      屋内传来若琬歇斯底里的痛呼声,一声一声似尖锐的刀刃,一刀一刀划在他的心上。

      凌迟般的疼痛在身,颜煜紧绷着脸,好几次忍不住要冲进去,硬是被小福用身子死死抱住。

      此时的小福已是鼻青脸肿,无意间早挨了皇上乱挥的几记重重的拳头。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不停的来回打转,完全没有的平日的那般冷静,发怒的吼道:“好端端的,她干嘛要出宫去,为什么要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朕怎么办?怎么办?!”

      侍立在旁的卫兵、御医或是太监,无一人感吱声。

      落日渐渐西斜,天色已是暗下来,而屋子里来回端水送盆的宫女们仍是慌进慌出,络绎不绝。

      稍沉静了片刻,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倏地抓过一旁的华大夫,死死的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沉声令道:“华大夫,你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她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生,你还不快想办法救救她!快啊——”

      精致清俊的五官因强烈的怒意而扭曲在一起,双目眦裂,华大夫被一时失去理智的皇上吓坏了,顿时没了主意,脱口而出。

      “皇上,我,我早就提醒过娘娘的,这一胎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况且娘娘这怕是要早产……草民也,也没有办法……”

      颜煜的双目里陡然迸裂出一抹精光,是震惊不已的惶恐,是难以平复的愤恨!

      骤然间,一道银色寒光快速闪过,令人始料未及,颜煜已将腰间的细软抽出,华大夫瞪直了眼,剑锋就要触及他的喉结处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天际。

      周遭仿佛一瞬间都静止下来。

      耳边只有那响亮的婴儿啼哭,眼里一酸,手中的细软恍然一下落在地面。

      若琬的痛呼声却没有停止。

      屋内忽然传来产婆惊愕的叫声:“还有一个——”

      一颗松懈下来的心又立马绷紧上弦,又过了半个时辰,随着第二个响亮的啼哭声传来,颜煜真正沉浸在了喜不自禁的感动中。

      这时,门骤然被撞开了。

      秋月慌乱的从屋内跌跌撞撞的冲出来,眼角挂着泪珠,口中带着哭腔,悲恸难以止住嘴唇的哆嗦,颤颤道:“皇上,您快来看看娘娘吧!是血崩了!娘娘恐怕不行了!”

      犹如晴天霹雳,颜煜只觉浑身一震,顿时脸色煞白,不由分说的将秋月和挡路的人统统推开,疾步冲进屋内。

      浓烈的血腥味刺入鼻尖,不是酸涩,泪水却止不住的落下来。

      没有了那凸挺的大肚子,她此刻消瘦更像一株嶙峋易折断的蒲柳,汗水浸湿了乌黑凌乱的发丝,失去血色的嘴唇,被咬破嘴皮渗出的血丝染红……

      她面如纸白,微阖着眼,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鲜红的血液几近染透了她淡黄的绣花绸袍,一点一点流失的似乎不是血液,而是她仅剩下的一点一点的生命。

      颜煜整个身体仿若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陡然间瘫跪坐在她的床榻边上。

      他整个上半身都撑在床榻上,袖筒沾染了血渍,浑然不觉,只是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

      一个炙热鲜活的心要被彻底捏碎般的,窒息的……痛。

      握紧的拳头青筋暴突,似是听到了一根根的手指关节被咯咯捏响。

      他用尽全力抑制着内心深处滋生出的强大而浓郁的悲哀,以及那无力承受的绝望,正慢慢的侵占着他的内心……

      “小琬……”

      她喘着粗气,微微睁开眼眸,翦水的双瞳此刻似是蒙上了一层淡淡雾气。

      恍惚又闪耀着晶莹的水光——圣洁的母爱光辉。

      望着床边产婆怀里的孩子,产婆见状还连忙殷勤的附合了一句:“恭喜娘娘!是一对龙凤胎!”

      她温柔的微笑,话说的断断续续,“……好……好……照……顾……他……们……”

      “朕要你活下来!”

      颜煜又惊又恐,俊逸非凡的脸庞因愤怒至极而扭曲,面色气得青白。

      转头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疯似的怒声吼叫,威胁着她道:“要是你敢死的话,朕就让这里所有人都给你陪葬!你听到了没有,小琬,朕不准你死!”

      “煜……哥……哥……不……要再……为……我……杀……人……了……”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她努力伸出手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却无力的放下了。

      他急忙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贴在已经不知不觉湿润的脸颊上,明明怒极,这一刻,居然诡异的冷静下来……

      总是自负冷傲的俊容此刻却露出从未有过的憔悴之色,深幽的眼眸里蒙上一层黯色,是化不开的浓稠忧伤。

      “小琬,煜哥哥说过的,只要有你,就够了。”

      她想睁大眼眸,看清他眼里蓄满的忧伤。

      泪水却不争气的一次次模糊了视线,张开的嘴嗫嚅着,气若游丝,“……煜……哥……哥……”

      藏在袖中的方帕,她已趁乱时丢到床底缝去了。

      只是每次想起来都深深刺痛着她的心,可是……到最后也无法真正恨他。

      暄哥哥,对不起,我无法恨他……也不愿意伤他更深,只能当作永远不知道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是暄哥哥包容的爱,是煜哥哥毁灭的爱,守住它,便是我守住你们的爱……惟一能做的……成全。

      “无……论……你……做……过……什……么……永……远……都……是……小……琬……的……煜……哥……哥……”

      煜哥哥……

      那最后一声低低的呼唤,似乎从很远很久的地方传来。

      他陡然从梦中惊醒,缓缓支起身子,猝不及防胸腔一股窒闷,嘴里一口腥甜,喷溅在桌案上,染红了桌上摆开的奏折。

      春华,秋实。

      总是重复着同样的梦,一年了,每到了静寂的深夜里,那种失去的痛苦就会更加的强烈清晰,在心里隐隐作痛。

      冷风萧瑟,摇曳着桌案的烛火。

      他在灯下拟着两道圣旨,时而伴随的是越加剧烈的咳嗽声。

      小福站在门外,焦急的候着,自从一年前琬皇后难产死去,皇上的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病情也一天比一天严重,就连惟一能治这病的华大夫,当时也在皇上的盛怒之下,被斩首了。

      事后想起,追悔莫及,或许他当初就该冒死阻拦住皇上!

      可转念一想,拦也拦不住!

      正想着,门忽然被打开了一条缝,颜煜从门内伸出一只手,将东西交到了小福的手上,边咳边交代着,“这个给太子,这个给梅丞相。”

      说完,门“哐当”一声立马关上了。

      圣辕宫内没有暖炉,因为有一副冰棺,一年了,她一直都在这座宫殿内,闭目含笑,洁然如白雪,好似只是沉睡了一般。

      他缓缓的躺进去,睡在她的身边,轻轻搂抱住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咳嗽了几声,依然可以闻到一股冷冷的幽香,是她嘴里含着的丹珠所散发出来的。

      慢慢的闭上眼,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淡若无痕的笑意。

      小琬,煜哥哥来陪你……

      翌日,颜煜薨,与贤德琬皇后合葬于颜家皇陵内,可谓是山河同悲,日月同哭。

      同日,梅丞相依照皇上圣旨,昭告天下,立一岁的皇太子颜曜为新帝,其同胞姐姐尊为长公主,同时芷妃梅氏尊为皇太后,与梅丞相等朝中元老一起辅佐新帝。

      自打着梅姑姑跟着芷妃进宫照料皇帝公主去了,贤王府内就更加清寥了。

      某一日,小念暄正在府内后院里玩弄着那根梅花木簪,心里觉得有些沮丧无味时,忽然一阵风起。

      海棠花落如雨,一个衣袂飘飘的白袍道士倏地从白色的花瓣中走出,笑拂纤尘,声如天籁梵音。

      “我是来带你去蜀山的。”

      小念暄似受了迷惑般,神情迷离,乖乖的正要跟着前往。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不远处立着一个身影纤细的女子,宝蓝色的裙衫,乌丝垂泻而下,露出的却是一张容颜尽毁的脸,其丑陋的面貌,令人不忍再窥第二眼。

      她怀里抱住着的一个女婴,正在安静的熟睡着,纵然是贤王府里的下人,也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底细,因为那张无法辨认的脸,她便是一年前不惜毁容,来保住性命的聂家遗孀。

      她的语气近乎哀求,道:“女道长,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白袍道士回眸一笑,不染尘嚣般的圣洁无暇,略微点了下头,“冥冥中自有命数,这是她的路,注定的缘分,不是我可以阻挠的。”

      缘起缘灭缘又生,生衍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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