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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 1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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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公还说过什么吗?”
迟愣了片刻。
若琬含泪苦笑。
不祥之人,乱国祸水。
难道真要如老和尚所言,她注定要祸国殃民吗?
这样的话,应该全天下之人都要唾弃她了吧?
“师公说他的话全写在纸上了,让施主你自己好生斟酌!”
小和尚说完,忽然拍头又哦了一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师公最后好像还说了一句,我没太听清,是什么他负你,他还你……不明白……”
她呆呆的坐着,脑子里却在想着那人还有多少事欺骗了自己,思忖了半晌,忽然抬眼一笑,表情甚是怪异,“小师父,寺里面平常总有会看病的和尚吧?”
小和尚愣愣的点点头。
宿怨成戾,罪身生焉。
孽咒不违,殇恨得昭。
不祥之恶,克人害己。
祸水乱国,非能善终。
负卿一生,苦偿数世。
今朝善德,物归原主。
解铃系铃,惟一躯也。
命非天定,勇者胜已。
——
车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越下越大。
车内静若无人。
若琬头靠着车壁,保持着一个姿势很久都没有动过,面无表情的凝望着某一处,显得异常的平静,连心都是如此平静,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若是当日她没有听到夏妃口中那个故事,若是她什么也没有听到过,此刻她就什么也不会懂,什么也不会信。
这一刻,她恍惚有些明白了,薛师傅的用心未必是要报复她,或许他只是要将殇物归原主罢了。
薛师傅那样爱殇,必是能够读懂它的,它,只是想回到她身边而已。
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梅柳儿坐在另一角瞄着她,眼里布满了担忧,也是许久未动,用手撑在垫子上想换个姿势,指尖却在无意间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隔着布纱感觉像是硬邦邦的一小块石头,心下一恼,是谁这么使坏,竟然往垫子上放石头!
低头向坐下的垫子一瞥,只见一块黑布包夹在了坐垫与车壁的缝隙间,她之前没有发现有这么个东西,是什么时候偷偷放进来的?
从缝里取出那个黑布包,还是好奇的打开来一瞧,蓦然一惊,“娘娘,这不是——”
瞟了一眼递过来的东西,漆黑的眼珠眸光一闪,顿时怔住了。
不等下一秒,已抢过梅柳儿手上的东西,端详了数遍,转过头去,震惊的看着梅柳儿,“从哪儿来的?!”
“车上发现的,还有个黑袋子。”
梅柳儿连忙将黑布包也递给她。
她接过去从里面还发现了一张小字条,上面就简简单单写了两个字:蜀中。
是他吗?
会是他吗?
凝看着攥在手中那块有断痕的梅花玉石,像是得到了什么暗示,身体内每一根情绪都被挑动起来,和梅柳儿相互对视,两个人都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同时脑子里又布满了疑问和顾虑,他是在蜀中吗?
如果活着为什么不回来,还让人偷偷把东西放在她车上?
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吗?
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那送东西来的人又是谁……
一瞬间,成百上千个问题困绕住她,她只觉得头昏脑胀,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到最后,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偏偏是这个时候,难道这也是天意吗?
到宫门下车时已经天黑了,雨还是下得很大,伴随着轰隆声,时而电闪雷鸣,让人一阵心悸。
这样大的夜雨,还等不来辇轿,她却一个人先走进了雨里,把正在撑伞的梅柳儿及几个宫蛾甩在了身后。
她微仰着头,任由大雨冲刷在面上,顺着脸颊不停的流淌而下。
那些雨线打在身上让她微微生疼,被水模糊的脸上却还挂着冰凉的笑意,黑幕的天穹倏忽划开一道闪亮的白光,紧接着嘣的一声雷鸣震耳欲聋,追在身后的梅柳儿吓得哭得抱头蹲在地上。
她终于冲着天空发泄的嘶喊了一声,“老天爷,要是我真的犯了错,你就劈死我吧!现在就劈死我,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的嘶吼声终是淹没在了啪啪的雨声中。
“怎么淋成了这样?”
迈进灯火通明的屋子,原来他早等在了这里。
颜煜看到若琬湿漉漉的进来,一张俊脸满是惊愕,而且她全身都在滴水,脚下已经浸湿了一大片。
他迎上去抓住她的胳膊,眉头一蹙,眼里透着愠怒,“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吗?!”
她侧头看着他,贴着湿发的雪腮竟是十分平静,倏地笑了一下。
“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随即挣开了他的手,缓缓的向里面走去。
颜煜一阵错愕,愣在了原地。
那样波澜不惊的眼神,好似一切都不在心上,都容不进眼底,这般陌生,面前的人是她吗?
背过身去上楼时,泪还是滑落下来。
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那样的诅咒,是不是就不会灵验了?
乱国……祸水……都不会发生了……
翌日,她有些发烧,特意让梅柳儿点名请来了御医张闻。
一直等他诊脉开完药方子,她才沉缓开口,“张闻,我给你些银两,你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吧!”
正在收药箱的张闻,忽然抬起头看她,“娘娘何出此言呢?莫非是皇上要对臣动手了?”
“暂时应该没有,可是以后我不准。她沉吟的回道。
虽然现在还不会,但是她不敢保证等她逃出去以后,皇上不会对他怎么样,她不想再平白害一条人命了。
“臣伤了娘娘一回,娘娘又救了臣一回,算起来臣欠了娘娘两条人命,就算娘娘要还,也已经还清了,娘娘不用再自责了。”
出来了。
她竟然真的出来了!
泪水涟涟,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臭腐难受,夹杂着不舍、解脱的苦涩,一起随黑寂的夜悄无声息的滑出这九重宫阙,深深墙闱。
拖运出宫的粪桶车内,守门的宫廷禁卫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捂着鼻子便匆匆放行,没有人会留意到她,没有人会想到堂堂的一国皇后竟然藏身在粪桶内。
何况是今夜,皇长子突奇发病,哭闹了快一晚上,宫里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连梅柳儿和秋月都被她差遣到甘泉宫帮忙,去探听皇长子病况,没有好转不得回来禀报。
他聪明至极,事后也会明白她的潜逃她们没有参与其中,这便少了诸多罪名,她还给若芷留了一封信,相信她有办法留住她们一条性命。
今晚无人会顾暇到她,当然,除了一个人——
张闻!
他会在宫外的某一处接应她。
天意弄人!
当初挨那一刀,差点命赴黄泉,至今半个废人,没想到今日倒成全了她重获自由,远离这黄金囚笼。
她想过无数种出逃计划,甚至想在去贤王府探视的途中乘机溜掉,可是那两旁森严随行的侍卫,整个贤王府以及周围人的安危让她望而生却,最后也都化为了泡影。
粪桶车一辚一辚碾过石板,离开宫门已经越来越远,这一生,还能再见到他吗?
答案却早已是心知肚明,离开不是便已经决心永不相见了嘛!
真的离开,才发现……心像被一刀一刀剜下来。
就像是想把他从心头一点点的拿去,原来他已经藏在心里这么深!
相忘——
此后余生足够吗?
他曾经给过她满箱的金银珠宝,她仅仅带走了脖颈上的那块玉佩,只因这是他送的,不是赏赐。
离开粪车,七弯八拐的绕来绕去,侧身贴壁的穿过一条又长又漆黑墙缝,尽头竟然藏着一间小庭院。
这隐蔽的小庭院夹在几座院落之间,只有这一条路,其他几条巷缝皆是被墙挡住的死胡同。
小庭院背抵城墙,隔了高砌的院墙,前面院落的人抬眼便能望见高高的城墙,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屋后便是城墙,而这间小院子一般都被人忽视了,极少人知道,这是他原来的藏身之所。
张闻把她带进来,屋内的陈设有些简陋,但十分整洁并不像久未人住而显得灰尘仆仆。
他面带歉意的说让她暂时委身于此,若琬早已是摇头坠泪,感激不已,若不是他帮忙,凭她一己之力又如何能离开那戒卫森森的宫阙。
他连夜离开,所有御医都应该来回奔走于甘泉宫,而他也不能缺太久,回宫打探消息时还给她留了一身干净衣裳和一些干粮。
这个心地善良的俊秀少年,久久是因为愧疚,便不计后果的帮她,如此的恩怨分明让她动容。
一个人在院子里简单清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布裙荆钗,却仍然感觉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臭味,这个亡命天涯之时根本没有条件让她淴浴。
曾经呆过潮湿阴暗的地牢,倒并不是在意身处这种陋室,空坐在炕头对屋发呆一阵死寂让她心慌得厉害,索性出来仰望夜空。
秋意渐凉,疏星朗朗,曾几何时也和他在屋顶看过星星,那时头顶上的星光璀璨,她却是那般勉强,此刻回忆起来竟化作为一股蜜意的忧伤,久久的萦绕于心不能散去。
害怕有任何的意外,离开的前几日她让自己看上去一切正常,不露一丝痕迹,害怕再有任何闪失与突变,选择了最残忍的不辞而别,他会生气,或许会一直恨她入骨,或许因此会更快的忘记她……
一泪轻坠,这样便好……
他是翼若垂天之云的鹍鹏,翱翔于蓬蒿苍穹,不该被她折断翼翅……
前边的院子不知是个什么地方,时近时远的传来莺歌弦笙,听起来倒是十分热闹欢庆。
她坐在这隐蔽之处更觉凄凉,心里一片迷茫,以后的路要如何走?
张闻问过她会去哪儿,她答不上来。
或许是去蜀中吧,虽然“不详之恶,克人害己”这样的话让她不敢再接近暄哥哥,但是她无法不去牵挂他的生死,至少要看到他还好好活着……
四更天时,张闻回来了。
他左右探望了一眼才进院,皇上一发现她失踪便大发雷霆,重罚了一些人,紧罗密布的派人在整个舜安城内搜查,不过都是暗地里进行,看来他并不想把此事公诸于世。
这次来给她多带了些干粮,近几日风口紧,他多走动反而容易坏了行踪。
张闻嘱咐着她不要出去,她点点头,将他的话都一一听在心里应着。
“等这段日子过了,我们就一起逃出这里!”
她漫应了一声,回过神来。
我们?
不由一怔,望向他。
她是希望他也逃开那里,可是,不是和她一起。
清秀的五官希冀重生,目光坚定,语气沉缓,“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我了,等我们逃出这里,你要上哪,我都陪你去。”
直到他离开,她还在撼动中未醒过来,心在微微颤抖,莫名的无助的害怕与恐惧袭遍全身。
东方既白,前边的院子还是笙歌悦耳,闹哄哄的,似乎一直不会消停一样,为什么有人时时欢歌,她却在刻刻泣诉?
她突然伸出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墙角边正好有一块大石头,看上去好象是专门让人踩的。
她蹑手蹑脚的站上去,用力踮一下脚,正好能勉强觑看到一点那边的院子的景况。
命运的轨迹总在不经意间改变方向,她这一窥,却在冥冥之中,正好与另一个人的命运交叉。
是偶尔?
还是注定……
皇城里的人,手攥着她留下的菡萏绣包,病卧榻上,揪心裂肺。
素白宣纸,隽隽细语——
君情难却怨蜉身,风摇簌簌落花频。缕衣金妒莫不取,粉翠香生需怜惜。从此天涯穷陌路,相见无期两茫茫。别君何物堪持赠,绵绵廉薄一首诗。
(第一部分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