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失控》给我两杯茶

6、第六章

　　“剩下的钱呢？”段临一脚踩在郭毅的背上，压低了声问。

　　郭毅怒骂了声“段临我操你大爷！”，咬牙想翻身：“你给老子等着！我——”

　　背上的力气猛地一沉，郭毅顿时疼得脸都白了：“操！我花了！钱都花了就剩这一万了！”

　　段临拎起包看了眼，皱眉：“其他东西呢？”

　　“笔记本电脑和相机已经卖了找不回来！这一万我给你行了吧！操！”

　　段临没理会他一口一个植物的叫骂，皱眉翻着包松开人，从最里侧夹缝里摸出张硬硬的卡，他翻出来看了眼，是郭毅未来得及翻出来的身份证。

　　一寸照片上的男人神色散漫冷淡，隐约能看出要笑不笑的嚣张模样，顶着户口所镜头的死亡灯光眉眼依旧好看。

　　周斯予,男，A市人。

　　户口地址是国内鼎鼎有名的豪宅区。

　　他吐一口气，两指捏着身份证翻过来怼到刚爬起来的郭毅脸前：“电脑相机卖了多少钱。”

　　郭毅显然也不是个傻的，他不耐烦的愤怒神色在看清楚户口地后立刻僵硬住了，喘半天气才梗着脖子说：“关我什么事！这包又不是我偷的！要找就去找刘耀！”

　　段临冷冷地收回手，拉着背包拉链：“你不缺钱，刘耀家什么情况你心里也清楚，逼得他狗急跳墙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郭毅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抬手摸了下脸上被带钉木板划出来的伤口，咬牙：“你等着！”

　　段临没理他憋着不敢放的狠话，也没拦他跑，只靠在墙上打了个电话。

　　在刘耀焦急开口之前他直接说：“我建议你直接报警。”

　　*

　　偏僻沉默的小县城里最不缺的就是穷人。

　　前一晚接到段临电话时周斯予正准备睡觉，听完他说的话安静了好一会儿。

　　“我只是帮他带个话，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明天可以报警，我会配合做笔录。”

　　段临抬手掀开厚厚发黄的塑料帘子：“小心脚底下，这边地砖有翘口漏水的，踩着就溅一裤脚。”

　　周斯予瞥见他手臂上的淤青皱了下眉，没多问什么，跟他进了这栋脏旧得不能更脏旧的居民楼。

　　后街巷其实是两排低矮的旧城区拼成的，楼和楼之间的距离很窄，几乎隔着窗户都能架块木板爬过去，所以也基本上也不得阳光。

　　楼梯间是水泥地，烟头丢得随处可见，墙上有喷着讨债欠债的黑漆，开锁和小姐的广告贴得打补丁一样到处都是。

　　过道里也堆满破纸箱和坏了的家电，过个人都要侧着身子，灰尘和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周斯予越往里走越面无表情，停在一间门前时，他看一眼段临。

　　对方却并没有看过来，只闷声说：“到了。”

　　然后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有些手忙脚乱的嘈杂响声，锁链哗啦一阵，门吱呀打开了，探出个年轻男生的头，尴尬地左右看他他们俩：“段哥，周、周哥，进来吧。”

　　周斯予对他这声哥不可置否地扯了下嘴角，把刘耀扯得一阵紧张，但到底是跟了进来。

　　房间不大，今天又是阴天，屋内因为不透光而黑漆漆的，刘耀连忙去按开了灯：“坐、坐。”

　　借着昏暗的灯光，周斯予看清屋里的模样。

　　基本上是空荡荡的一间屋，别说家具，连地板都是糊得深浅不一的水泥，三十多度的夏天只有一个不足半人高的小风扇呜呜转着。

　　墙角落是一台大屁股的旧式电视机，小桌子拼的电视柜上还摆着财神像，烟灰炉里插着三根烧完了的香。

　　旁边的椅子上晾着个簸箕，簸箕里是一些做手工发夹发绳的小挂件，地上散落着剪得乱七八糟的各色线头。

　　看见他的视线，刘耀窘迫地连忙上前把簸箕收了放在地上，搬过椅子来：“你、你那个——”

　　周斯予瞥一眼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粘、颜色陈旧的汤饭汁，皱了下眉：“不用了。”

　　刘耀顿时涨红了脸，搬着椅子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嗫喏着。

　　周斯予顿了顿：“先说你怎么想的吧。”

　　他的神情还算平静，刘耀放下椅子咽了口唾沫看一眼段临。

　　见对方目光淡漠，他心里挣扎许久，终于深吸口气一咬牙扑通跪在地上：“周哥，你之前那个包是我鬼迷心窍拿了，但是里面的东西我真的一点都没动！我听段哥说了，我真不知道里面有那么多钱！我也知道追求起来肯定都和我脱不了关系——”

　　空气中蔓延着安静，只有要坏不坏的风扇头在咣当咣当转着脑袋吹风。

　　刘耀胸口剧烈起伏着，抬起头，眼底有通红的血丝，声音发哑：“周哥我能不能求求你别报警，我家里……我妈还有我妹，她们俩都指着我上学，我不能、不能留案底……”

　　周斯予低头看着他。

　　刘耀咬紧牙关：“那个钱我之后慢慢还你行吗？”

　　他看见周斯予终于动了动，像是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你先起来，这事你家长知道吗？”

　　刘耀扣紧了地缝，沉默好久：“我爸不怎么回家，我……我没敢告诉我妈。”

　　周斯予没说什么，只偏过头看一眼段临，眯着眼若有所思。

　　他始终没说话，刘耀几乎忍不住要心冷放弃的时候，才哦了一声：“行。”

　　刘耀猛地抬起头。

　　周斯予看着他，神情淡淡的：“写欠条吧。”

　　刘耀连忙爬起身去找纸笔。

　　他指尖搭着手机轻敲了敲：“包里的相机和电脑我已经找人追回了，不过这个也不关你的事，就算了。你就……写剩下的现金吧。”

　　“相、相机电脑……”刘耀呆愣愣的。

　　周斯予扯了下嘴角，似乎讽刺：“姓郭的不识货，只卖了十万块。”

　　他看一眼时间，挑眉：“这个点警察应该已经找过去了。”

　　听到这里，刘耀的脸色忽白忽红片刻，猛地扭头看向段临，怪不得他昨天直接让自己报警自首。

　　“看他干嘛。”周斯予冷笑一声，“谢谢他帮你算计我？”

　　段临没出声，他这事做得确实非常不地道，利用了周斯予薛定谔的同情心，赌他这次会饶过刘耀。

　　刘耀讪讪地低下头。

　　“笔拿来。”

　　他赶紧递过去。

　　周斯予扯了张纸，漫不经心地一式三份写了三张欠条，签好字后指尖推过去：“签。”

　　刘耀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看见欠款金额只有两万时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愣了：“……担保人？”

　　“是啊。”周斯予笑起来，咔哒一声合了笔看向段临，“他要是赔不了，你负责。”

　　刘耀顿时紧张起来，段临却没多说什么，抿紧唇走上前唰唰签了自己的大名。

　　刘耀欲言又止看着他，一咬牙，也闷头签了。

　　一式三份分好，周斯予随手折了揣进兜里，摆摆手：“行了，走了。”

　　眼看他要出门，刘耀有些手足无措的忐忑：“那、那这事——”

　　段临盯他一眼，刘耀顿时闭了嘴，目送俩人离开。

　　从后街出来时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淅淅沥沥的，他们都没有带伞，于是只能站在外面巷子廊檐的树下避雨。

　　周斯予半倚在胡同墙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说：“你叫段什么？”

　　段临顿了下：“段临。”

　　周斯予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说：“我呢，刚刚一直在想。之前到底是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这个人很好拿捏？”

　　车辆唰得开过去溅起一层水花，段临看着对面这人微微上挑狐狸一样的眼睛，好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别。”周斯予笑眯眯的，“我可当不起。”

　　他抬起手，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下段临的侧脸：“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