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邻山的师妹有求必应》糖糖脆脆

27、九尾与佛子

　　“有妖怪啊！有妖怪，快些跑啊。”

　　叽里哇啦的叫声将沉睡中的贝伽盈惊醒，她揉着眼睛迷蒙着坐起身来。

　　一群粗布短打的村民扛着锄头、提着篮子地拔腿就跑，边跑着还扭头朝着她的方向投来惊恐万分的眼神。

　　“妖怪？”她眉头一紧，查看四周，手下意识地往头上发簪摸去。

　　妖怪当道，她虽暂未理清情况，但修仙门派之道当以扶弱解困为重，当即便要掏出银霜剑与其大战一场。

　　“啊咧？”

　　贝伽盈不由惊讶，银霜从不离身，而此时她却头上空空，柔顺饱满的发髻上摸不到一件发饰。

　　再环顾四周，河边滩地上，除了她根本无半个人影。

　　哪里来的妖怪？那些村民莫不是胡扯乱叫的？

　　她转头望向平静微波的河水，粼粼闪光装饰着河面，难不成妖怪乃水生，此时已潜入河底？

　　贝伽盈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缓步靠近河流，如镜般澄澈明亮的水面下游走的鱼虾水草清晰可见，水面上则映出她的面容。

　　嗯？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她仔细瞧了瞧，脸还是她的脸，只是这发髻？这衣衫？还有这摇曳晃动的毛茸大尾巴是？

　　贝伽盈愣了愣，立刻扭过脖子朝自己身后望去，本该清清爽爽空空荡荡的地方，数条火红的毛茸尾巴轻轻摇晃，尾巴尖儿上的一缕白毛整整齐齐地并排摆着。

　　“我，我长尾巴了？”贝伽盈呆住，她别过身子，双手拽住一只，粗硬中又带着柔软，这是纯纯的动物毛皮。

　　她整个人如石化般僵硬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一、二、三......九，一共九条？”她以水为镜，侧身透过河面来回数了好几遍，才确信自己真的长了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原来，那些村民见之欲逃的妖怪就是她自己！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突然长出了尾巴，变成了妖怪？
　　她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满头青丝半挽成髻，她身无长物，唯有一身火红的衣裙，和那交相摇曳的九尾呼应，这个人陌生至极，即便顶着她自己的脸，贝伽盈也全无实感。

　　她对湖自照，又自照，想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决定还是先去找寻一下其他人。

　　在尘心峰山门口，与她同时淹没在那片光里的，绝不止一人。

　　凌子翊、严子若、秦洛，甚至是周留之，也许就在不远处。

　　冰冷的河水一下下荡过她的脚背，沾湿了裙角，留下一圈深深浅浅的水痕。就在她拎着裙摆，准备离开之时，只听身后来人呼喝。

　　“妖孽，何处逃？”

　　空旷的河边那浑厚严厉的声音回荡着，贝伽盈咽了口口水，缓缓回头。

　　佛衣加身，尘世三千烦恼丝尽去，手举无畏印，来人是个佛子。

　　她微屈着腰背，双手拎着沾湿了水略重的裙摆，就那么回头瞄去，与那高洁佛子一对比，模样颇有些滑稽。

　　这佛子身材高大，气息纯净，树荫下虽看不清面容，但整个人散发着不可沾染的洁净气息，一看便是个隐世高人之流。

　　她现在是人人喊打的妖怪之身，可不是仙门正派的弟子，若是一不小心被他当作妖孽抓了去，可就糟糕了。

　　片刻衡量后，贝伽盈不再犹豫，扭头拔腿便跑。

　　“竟还妄图脱逃？”那佛子冷笑，一道金光立时斩在贝伽盈面前，迫使她停顿住脚步。

　　贝伽盈赶紧抬手拈诀，银霜不在，唯今之计她只有御云而去。

　　然而，诀未完云未至，金光闪闪的牢笼从天而降，将她牢牢框住，牢笼附着刺目的焰光，触碰即伤。

　　贝伽盈一颗心掉进了深渊，佛子高深莫测，她，危矣！

　　既然如此，武力落败，只能智取了。
　　静了静心，她整了整衣裙，乖顺地转过身来，满面堆着笑容，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眼前的这人惊得失声。

　　晃神过后，她方才惊叫道：“你是，凌子翊！”

　　眼前的佛子，分明长了一张凌子翊的脸。眼睛，鼻子，嘴巴，分毫不差。

　　“妖孽，还不伏法？”佛子冷斥道。

　　他似乎完全不认得她，即便她现在与先前全然不同，但相貌终究未变，可这佛子看她的眼神全是陌生冰冷。

　　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凌子翊改投佛门，立地成了佛子？还是这佛子借了他的面容存在于这世间？

　　贝伽盈心中复杂交错，无数疑问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她问道：“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

　　佛子沉声：“贫僧法号昙心，今次有缘相渡，南无阿弥陀佛。”

　　说完他阖目唇动，神圣呢喃的梵音随着立在他身侧旋转的法杖刺激着她的耳膜，贝伽盈似是被惊雷击中，无力瘫坐在地，她抱着剧痛的脑袋忍不住□□起来。

　　“清心诀......”她用尽力气腾出一只手来，给自己捏了个镇痛缓息的清心诀，但却无半点功效，反而一通折腾，识海翻涌，痛苦更甚。

　　无奈变幻成了妖身，她体内竟一丝从前的内息也无，任何术法也用不起来。

　　贝伽盈后背汗湿，她狼狈如蚁兽般趴伏在地上，被佛子一招大梵音术制得服服帖帖。

　　“你竟会用仙门术法？是从何处偷学而来？”昙心见她动作，梵音暂顿，他缓缓问道。

　　“......不过恩师所授。”贝伽盈用力喘息着，这几个字简直用了她全身的力气。

　　昙心断定她扯谎：“分明胡言。你一个九尾狐妖，最善魅惑之术，哪家仙门会授你清心诀。”

　　被人道明正身，贝伽盈这才确信自己所化正体。

　　她气息稍缓，不紧不慢地撑起身来：“依你之言，收割的不必学会播种，点灯的不必知晓添油，你们佛门中人也光受人恩拜，不必广施雨露了。”

　　她大胆发言，气势十足，气得昙心呵斥道：“全是谬言。”

　　“你若不信，我便是说干了口舌，又能如何？”

　　昙心摇头，他不知从何处捧出一黄灿灿的陶坛来，坛口下方三条赤褐色纹，空洞漆黑的坛口似是盛着无数阴魂。

　　“来吧，入了净坛你此身障数便可皆消。”昙心悠悠召唤道。

　　什么净坛？名字取得高尚无暇，根本就是个噬人魂骨的鬼地方。

　　贝伽盈满身抗拒：“你凭什么抓我？我何处招惹到你了？”

　　昙心敛目：“妖既是妖，生来为恶，何须凭由？”

　　“你放屁！”贝伽盈气不打一处来，“作恶多端的人遍地都是，你放任自流，倒是盯着我这个清白无害的妖，满口仁义道德。佛子当济世，你既无分辨是非之目，又无广纳包容之心，真是枉入佛门！”

　　白盯着一张绝世容颜，这佛子在贝伽盈眼中彻底失了光芒。

　　沽名钓誉、顽固不堪的昙心，根本和凌子翊两模两样，无可比较！

　　昙心却听完这番话，没来由地心口一痛，似是极其尖锐锋利的细针顿入心口，令他一凛。

　　九尾善惑人心，竟连他也无可避免了。昙心右手举坛，左手结印，幽暗的坛口对准了贝伽盈。

　　“你个秃驴！赶紧识相地放开我！”贝伽盈毫不客气地怒骂道，“听到没有？！”

　　坛口微顿，昙心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贝伽盈拧着眉，总觉得他的模样有些熟悉。

　　昙心似是极其痛苦，他结印举坛的手微微颤抖，咬牙朝贝伽盈问道：“你使了什么妖法？”

　　昙心突来一问，贝伽盈更是疑惑，怎么刚刚还趾高气扬的一人，突然成了蔫黄瓜竟露出了软弱的模样？

　　她也没答，因为随着昙心崩塌的精神，那闪闪发光的金笼也渐渐消散，贝伽盈眼睛一亮，手脚并用爬起来就要逃跑。

　　“昙心大师！快看，大师将妖怪制服了！”

　　不远处，扛着锄头镰刀的村民不知何时去而复返，见她狼狈受挫，竟为昙心喝彩起来。

　　贝伽盈气笑，原来是这些愚昧村民将昙心搬来，非要将她置于死地。

　　要不是情况紧急，她非得和他们好好理论理论，她一个美貌善良的好妖怎么着他们了，偏逮着她不放。

　　“你休要动歪心思！”昙心见她停顿脚步，看向村民，拿起身侧法杖狠狠朝地一杵，金光顺着地面如迅猛的游蛇刺溜冲向贝伽盈脚底。

　　她避闪不及，惨叫一声，焦烟瞬间四起，待阵风吹过，烟雾散去，一只赤红的九尾狐狸无力地躺在地上，身上光滑油亮的毛皮燎过一层焦色。

　　昙心状况也并不好过，他单膝跪地，右手紧紧握着法杖，他喉头滚动，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来，滴滴点点落在棕褐的土地上，很快洇入进去。

　　“大师，你没事吧？”村民争先恐后地跑过来，关切地询问。

　　昙心一边用手背抹了嘴角的残血，一边将九尾狐收起，他不过挥了挥袖子，她便化作一颗光点咻地钻进了他的袖笼中。

　　“大师，这妖怪……”村民有些疑惑，平日里昙心大师总是拿出那个似是平常人家家里腌豆子的陶坛，那些张牙舞爪的妖怪一收进去再无隐患，但今次却是特例。

　　“九尾狐妖已经伏诛，你等可再无忧虑。”昙心道。

　　村民赶紧应和：“是，是。”

　　对于他们来说，昙心能不计酬劳地帮忙除妖已是万分感激，哪里还敢有其他疑问，总之大师自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