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送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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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柠月自温竹卿的手中接过字条扫了一眼后抬头对上温竹卿的一双瑞凤眼，她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他和她的无奈。
“我先前只当这花纹是哪个江湖组织的标识，为此找人追查了许久却都没能得到结果。我竟不曾想过这会是某地独有的花植，我若能早些想到，只怕那日也不会落入郕王的陷阱里。”
若不是温竹卿，只怕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顺着曼陀罗本身去查。曼陀罗大多生在临近东夷的东海，而东海正是郕王母妃，当朝贵妃的家乡。
温竹卿走到古琴跟前坐下，单手撩起几个单音，“你说此事，陛下是否知晓？”
“你若在从前问我，我定然会斩钉截铁地同你说陛下定然不知。但现如今，我不知道。”
曾经她以为郕王只爱烟花之地，她以为贵妃只想当个宠妃，可现如今，郕王同太子在朝堂上平分秋色，贵妃自一年前就在算计她的性命。
这长安城中又有谁能毫无手段和后手的活到今日。
常柠月的手肘撑在石桌上，接着用手心最软的地方拖住了自己的下巴。她看着温竹卿身后的帷幔轻扬，只觉着鼻下的空气都带了几分霜露的沉重凝滞。
“郕王想要皇位，他同太子争，我不会插手，可他不应该算计上你的性命。况且，比起软弱的太子，同南蛮叛军搅和在一起的郕王更不值得托付江山。至于其他，世人要误会便误会吧。”
常柠月抬头看向温竹卿，只见他垂眸弄弦，宽袖长袍，肆意不束发的模样像极了话本中那误国的妖孽。
“陛下本就因为忌惮外戚，近日对郕王格外宽容，你若此时横插一脚，可会引得陛下不悦？”
无论她和温竹卿尝试躲开多少次，她们始终都会成为夺嫡者想要争夺或毁去的棋子。
温竹卿浅薄一笑，抬手就着她的古琴奏了曲《半山听雨》。即便指法略显生疏，但到底此景令人赏心悦目。常柠月只觉着君王难为，若她坐怀温竹卿这般的天下美人，谁又愿去早朝见那般臃肿大臣。
一曲毕，温竹卿的脸上露出几分自嘲地薄笑，“许久未弹，生疏了。”
常柠月坐在一旁的横栏上看着温竹卿的长发卷入琴弦后又被他修长的手勾出，长发绕着琴弦打了个转，径直垂下。
“你同一位故人很像，若日后有机会，我想引荐你们相识。”
这个想法在她那日在湖心亭中险些将温竹卿的背影认成师兄时就已经萌生，莫念山是个秘密，也不知她的师父现下如何，不知她的师兄在她下山后是否还留在山上。
“好。”
常柠月像是猛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地坐直身子看向温竹卿，“上次我同郕王交锋，我听他话语间的意思，长安还有第三波势力意图夺嫡，你可知晓？”
温竹卿看向飘起帷幔后的月色，思考了一瞬后偏头看向常柠月，唇角是一闪而过的犹豫和纠结。
“不知，不过郕王若说起此事，只怕有一半的概率是真的，明日我便派人前去调查。近日你若出门，便让机甲卫暗中跟着吧，若无要是它不会出手，如若实在棘手，便用木鸢联系我。”
怀中的算盘平静似水，她的心中却不曾对温竹卿的回答生出疑虑。她对温竹卿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这份信任感又像是来自于一场经年未见。
“好。”常柠月站直身子打了个哈欠，伸手有些不自然得蹭了蹭鼻尖，她看向一旁静坐着的温竹卿，“我听说你明日休沐，若没有旁的事，陪我出去一趟？”
温竹卿的薄唇微启，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好。”
翌日一早，常柠月同温竹卿坐着侯府的马车到了城门外，距离她们几步之遥的地方还停着一辆马车。
常柠月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眼角轻微上扬。温竹卿先常柠月一步下了马车，伸手扶着习惯性就要从马车上跃下的常柠月，以免地上的碎石子让她挽脚。
温竹卿抬眸见那马车中有一人轻拉开车帘露出一双眼睛，微一蹙眉，“那辆马车是？”
常柠月站稳了身子顺着温竹卿的目光看去，不远处马车里的人在确认完来人后便急忙依次从马车上下来。
“郕王杀我未遂、高罗氏薨后我便让人暗中提前将高罗氏的三个孩子接出来安置。今日是她们要离开长安的日子。她们想在离开前再见见你我，我思来想去也觉得她们也应当见你一面。到底你才是给她们自由和新生活的恩人。”
那日她所未能救下高罗氏，但她还是希望高罗氏在天之灵，能够得偿所愿，也算是全了她生为常氏女对那枚手环的承诺。
“那日我以你所言去高府，让高艋放她们换取自由时，她们正巧在被她们的父亲和庶母为难。若不是你，想来也不会有人想到高罗氏和你父亲旧部往事在高艋那儿败露后，她们三个姑娘在高家的处境。你于她们，亦是恩人。”
常柠月看着温竹卿舒坦的眉眼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她看着三个姑娘朝着她们奔来，却又在还有三步之遥的时候停下，她们甚至赶不及平稳呼吸，便朝着温竹卿和常柠月行礼。
“见过侯爷，夫人。”
三人齐齐跪下，温竹卿正要上前，却被常柠月伸手拉住轻摇了摇头。
此一拜后，好让她们少些心理负担，心安地离开长安。
“夫人和侯爷的恩情，我们三姐妹此生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三人朝着常柠月和温竹卿行了跪拜大礼，等着礼毕，常柠月才同温竹卿将三人扶起。
“你们的这一拜我同侯爷受了，你们的恩也就此还清了。你们母亲让我将你们送去她的故里，但故人已去，未来的路到底是要你们自己走。你们已经及笄，日后是回你们母亲的故里，还是去别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全由你们自己决定。”
常柠月自身后梨落手中接过三个包裹，依次递给她们。
“里头有我给你们准备的衣用食物还有银两，侯爷给你们备了马车和车夫，足够你们姐妹三人和你们的乳母一同离开长安谋生，开始新的生活了。”
温竹卿微微一怔，他偏头看向一侧的常柠月，只见她对着他轻微的眨了眨眼后凑到了他耳侧。
“我特地选今日你生辰送她们出城，今日这一尽功德都算在你头上，这算是我给你的第一份生辰礼，余下的回府给你。”
温竹卿看着常柠月，觉着心头有一块地方软了下来。他伸手自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递给三人中的高氏长女。
“你们母亲临死前曾拼死想要护下本侯的夫人，此恩本侯已无法报答，只能还至你们身上。见此玉佩如见本侯，它可护佑你们在日后渡过一次大劫，也算是本侯和定北侯府还给你们母亲的恩情。”
常柠月不曾想过温竹卿会如此这般，也不曾想过他会将她同他说过的话都记在心上。
她看着三个姑娘脸上为难的神色和一脸肃穆的温竹卿对峙不下，便干脆自己上手自温竹卿手中拿过玉佩，别在了高氏长女的腰间。
“收下吧，侯爷给的自是好东西，如若日后用不到自是最好。”
她给三个姑娘依次整理了一下衣着，淡吐了一口气，“好了，早些上路吧，到了地方给我和侯爷写信报个平安。”
常柠月和温竹卿看着三人再度拜别后三步一回头的上了马车，直到马车的车轮开始滚动上了官道，常柠月才拉着温竹卿上了城门。
两人送马车逐渐成为一个黑色的圆点直至消失不见。常柠月偏头看向温竹卿的侧脸，视线描绘着他的美人骨，神情不自觉地沉陷温柔。
“高罗氏的一生虽有遗憾，但她到底还是教出了三个好姑娘，想来日后过的不会差。”
“等她们安定下来，我会派人打点。”温竹卿轻点了点头，双手背至身后，“你其实也大不了她们几岁，我记得你嫁给我时也就比高氏长女大了一岁。”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城门，想起往事，不自觉得流露出几分笑意。
“说起来你先前班师回朝前太子妃曾派人邀我在你们回城当日登城门迎接你和太子，若不是你早一日回来，只怕那时我也会站在城楼上等着你身骑战马，受百官相迎入城。”
常柠月看着远处被日光映得发亮的城外大路，只觉着跟前的道路有有些光秃。
温竹卿看着常柠月的侧脸，抬手替她驱去逼近她脸庞的白鸟，“我素来不喜这种场合，所以鲜少随大军回城。若日后再有人寻你，你拒绝便是，不必理会。”
温竹卿的话她并不意外，在太子妃给她传信当日，佟管家就同她说过温竹卿不喜随大军回城，他一向都是一个人静悄悄地先行或延后回府。像是个不合群的猛兽，独自作伴。
但她也曾出征沙场，每一次凯旋她最期望的便是她的家人能够在城门上相迎，至于其他都是次要的。先前她觉得温竹卿或许只是单纯讨厌人多的场合，但现在她觉着或许是他亲近之人不在身旁的缘故。
所以对他而言没有期待，没有期盼，所以无所求么。
“阿娘说将士有人接才算真正回家，你若不喜欢那些繁杂的仪式，日后你班师回朝前给我来封信，告诉我你打算从哪个城门入城，我偷偷去接你如何？”
常柠月笑靥如画，一双杏眼轻弯，眼尾在晨光下染了几分暖色，她一身白裙红袍，在城墙上宛如夜间灯火明亮。
红衣迎生人，白衣送尸骨。
这是番禺将士女眷迎接将士回城时的衣着，若是亲人夫君凯旋，便不脱红袍相迎。若是亲人亡故，便脱下红袍盖尸骨，一身白衣相送。
“温竹卿，虽晚了些时日，但，欢迎回家。”
他的身上穿着她为他选的浅湖蓝色长袍，而此刻他的眼里全是常柠月。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九章 送别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