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中人太猖狂》秋不白

3、池淮（三）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年，池淮从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一岁有余的他有着鸟兽般的灵动，识物认人极快，作为苍峦宗最小的子弟，集尽宠爱。

　　久处仙法圣地，耳濡目染之下启蒙甚早，在某个春日的午后，在他即将离开云中峰的前夕，池观南亲手为他刻造木剑，无刀刃且轻盈，用来玩乐合适不过。

　　木剑拿到池淮面前时，他胆怯的模样不在池观南的想像中；小孩子怕刀剑什么的也正常，可他自幼接触，甚至可以说听的故事也是剑道仙人的以往，相比较他人会更好的适应。

　　瞧他抱着头蹬着小短腿，小小的身躯横冲直撞，磕磕绊绊往寝殿里跑，模样要多滑稽有多可爱。

　　躲在为他量身制作的桌子下，不管池观南怎么劝导，他一个劲往后退，手捂着眼睛不肯睁开，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着几个字：
　　“怕……池淮怕，不要打我。”

　　直到池观南放下手里的木剑，池淮像有感应一般，没有劝导也慢悠悠放下手，询问原由，他的回答令人哭笑不得：
　　“池淮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见一群和……师父穿一样衣服的人，拿着和师父手里一样的物件不停的打池淮，池淮疼，但池淮不哭。”

　　说道这里，小池淮抬头看向池观南，越想越委屈，嘟着嘴巴撇了下去，再说起来带着哭腔：“可池淮很害怕，才哭了出来，然后那群和师父一样的人就不见了。”

　　小池淮说完，一下子扑进了池观南的怀中，稚气弥漫，当师父的只能宠着。

　　池淮的说法让他联想到了当年在停云阁发生的事。

　　停云阁平平无奇，不凡的是那块石碑，由历代宗主仙长飞升后拿出一部分神识来供养，不仅固整个苍峦宗的气运，自始至终弟子当选的抉择权也在他们手里。

　　那日石碑前的两刻钟池观南等得焦急，这两刻钟所经历的事他一概不知，他只知历代宗主的衣冠确实如出一辙，利剑之下的也只能是作恶多端的灵族。

　　灵族的锐气就应由苍峦宗的剑来削。

　　池观南抱起他走到殿外，处于云中峰可以俯瞰整个山脉，带他去看春初的桃花似开未开，安抚了池淮的情绪，握住他想要抽回的手，池观南态度坚决将木剑塞到他手中，持着他的手教他挥舞剑：
　　“小淮儿看好了，师父教你御剑的本领。”

　　“天南地北，日月星辰，剑结于心气可御之，剑气飞天。”

　　池淮目不转睛盯着飞舞的木剑，从一开始的不愿到主动握剑，随着池观南的口术剑腾腾腾向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木剑噌得一声掉在了地上，原来是池观南放开了手。

　　池观南笑着捡起，池淮这次反而主动去要，没有所谓的剑法随意舞弄，池观南抱臂远观，拿出严师的姿态语重心长：
　　“小淮儿一定要学会御剑，剑道仙法独一无二，只要心中有道，一切都不是问题。”

　　灵族的崛起让世间没了秩序，短短几年的时间灵族的吞噬了人族领地大半，灵力高超者幻化人形混迹在人族当中难以分辨。

　　更可怕的是人族至今不知灵族的目的为何，多年来无解，所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一点根本行不通。

　　之前水火不容各门派也统一了战线，将矛头对准了共同的敌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苍峦宗的剑。

　　“师姐你看我新学的一招。”

　　池淮抱剑站立于山石上向下俯视，底下是习剑场地浮云台，池莜正把剑舞得哗哗作响，听到呼唤停下正要往上的脚步，将剑转了几个圈缓冲后立于身后，转身去寻声音的来源。

　　眨眼间池淮从石上跃下，霁青色的身影缓缓落到池莜的跟前，挺立的站姿配上高高挽起的发髻，利落干练是苍峦宗风格。

　　刚站稳脚跟就要举剑起势，忍不住炫耀自己的所得，是少年意气风发模样。

　　“池非晚我都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我习剑时不要贸然打扰我，好不容易能完整打完整套剑法，你看现在又要重来了。”

　　池莜同样穿着霁青色束腰长袍，年长池淮几岁就有师姐的模样，嘴里说着抱怨的话，手上的剑已举起做好对招的准备。

　　“以师姐的功法即便不常加练习也胜过我们等人，今日的切磋正好也看看我的不足。”池淮不带犹豫脚尖蹬地而起，在空中施展一套乱影剑法，招招有力却不中要害。

　　池淮的说法毫不虚假，要说苍峦宗杰出的弟子必有池莜的存在，但他还是谦虚了，毕竟紧跟其后的就是他池淮，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练结金丹高调入住云中峰，这事就足以轰动各门派。

　　池莜侧身躲过追击，绕到他身后想等他落地再施展剑法，举剑顺势代发，池淮竟然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地面对面与她对视，开始正面对打，两支剑宛若飞龙游走在两人中间，剑穗摇摆速度愈加快。

　　舞剑对体态要求高，须要身轻如燕得以灵活，腰肢有力御剑方能行云流水。

　　池淮上飞下翻，腰肢看似纤细但出剑有力，速度之快让人看花眼，池莜只能防守为主，他击来挡，他刺来躲，一柱香已过未分胜负。

　　池莜这时看出了端倪，在池淮举剑未落时跃到凉亭檐上，双脚离开了浮云台就代表分出来胜负。

　　“你这剑法我看着生疏，可否是落雪剑法？我在书上领略过几招，此法对功底要求极高，师父说过不是你我这种道行尚浅的人该学的。”池莜握剑在手，随着一道绿光闪过，手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根发簪，是她从小到大不离身的发簪。

　　池淮笑得不自然，像偷腥的猫被发现那般，将利剑化为平安玉扣系在脖颈，坐在临近的山石上用衣袖擦汗含糊其辞道：
　　“我前几日夜探师父寝卧，恰巧在书架上瞧见了落雪剑法，零零碎碎看了几节就跟着练了起来，但没师父指教透不到其根本，有些地方还是生涩。”

　　池莜翻身下来，将发簪插回发髻上，刚刚一战来得突然，运气不当导致现在周身不通，停云台云雾缭绕自然灵力充沛，她当即坐在台中运气，禁闭双眼放平思绪：
　　“要说你也是天赋异禀，落雪剑又不是谁都能练得，你无人知指导都能学到个七八，说不定师父还会奖赏你。说到师父还真是甚是想念，还不知师父身在何处，一路历练如何，离去至今都不知过了多少年。”

　　“师父下山时是我十四岁的生辰日，现在我十七岁的生辰日都过去一段时间了。”池淮剑术再怎么卓越也是少年模样，从小在深山宗门养着，心态稚嫩喜怒形于色，对池观南的感情就是为师如父，想到这处情绪低落，站起身甩了甩衣袖就要离开：
　　“师姐好生练着，池淮先走一步了。”

　　大千世界纷纷扰扰，池观南来了一趟又一趟也不曾厌倦，也只有他靠游走世间来拯救当下的苦难，总是风尘仆仆脚踏各地，自此人间有了活神仙，尊称为“老仙主”。

　　一座老宅子里，一位消瘦的中年男子在池观南面前欲哭无泪，看穿着非富即贵，但面色饥黄满面愁苦：“老仙主您美名在外，犬子的魔病就全靠您了，事后一定重金感谢。”

　　池观南不语，围着床榻看了一圈，榻上是位脸色铁青且神志不清的青年男子，头发凌乱喊声嘶哑，将被子裹紧全身不让旁人触碰，嘴里来来回回就几句话：
　　“不要……是鬼，是妖……不要杀我……”

　　“李老板客气了，我池某一定尽我所能，不会让李老板的重金白白流失。”池观南一瞧便知是惊吓所致，所言的胡言乱语就是最好的证据。

　　“令郎前几日可去过什么地方？”池观南象征性问了一下，心里已想好了对策。

　　李老板不敢马虎，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我们家是干生意的，免不了东走西闯，平常运个货算个账单都要亲力亲为，有事忙起来到了半夜才从库房出来，库房是离住宅远了些，这都由马车接送也没觉得不妥，可就在五日前，随行的车夫一去不复返，我儿回来后整个人恍恍惚惚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就是这样疯疯癫癫胡言乱语，也请了大夫来看，可大夫说就是虚脱所致，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名堂。”

　　池观南微眯双眼想到了一件事，和这件事有关，当即问道：“李老板可有那车夫的画像？”

　　李老板一怔，不知怎么把重点放在那车夫身上了，摊开手无奈道：
　　“这……车夫打的是零碎工，家里也没备画像，不过这车夫有一点好记，就是左边张脸有一块胎记，连至脖颈都红一大片。老仙主的意思……莫非我儿的病魔与那车夫有关？

　　“李老板不要过分担忧，池某已有了法子，就请李老板移驾门外，一柱香后必让令郎生龙活虎。”池观南没再说什么，只求能快点解决。

　　“能遇到真是老仙主我的福气，犬子可是我唯一的血脉，自从他娘离世后我没再娶，就想全心培养他继承家财……”李老板喋喋不休，爱子心切倒看出来了。

　　家仆在池观南给个手势后连拖带拽把李老板给请了出去，这下寝屋只剩他和李公子二人了，他也没多犹豫直径走到了李公子面前。

　　手掌翻动从中冒出一个小绿点，随着手指的拨动绿点飞向了李公子的眉心，顿时瑟瑟发抖的人停止了颤抖，双眼无神如木偶。

　　池观南给了施法，只能暂时保持清醒，或者说只能回答提问者的话但不能做思考，有时间限制池观南直接明说：“李公子得罪了，不知和你同行的车夫身在何处。”

　　“王车夫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一个人化成一条蛇咬上了王车夫的脖子，王车夫瞬间成了一具干尸，我害怕只顾着跑……跌跌撞撞到了宅门就晕倒了。”

　　池观南听完后就做出来打算，伸手在李公子的额头一扫，李公子慢慢合上眼倒在了床榻上，随后池观南双手罩上李公子整个头顶，绿色气雾缓缓冒出。

　　修道者有自己的一门规矩，不能乱用灵力就为其一。

　　而使用“封忆术”对他来说是无奈之举，只有这样才能让李公子恢复如初，否则灵族的残忍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魔。

　　李公子话里的蛇就是最近出没的灵族，是一条千年的蛇妖，一直来靠吸取人族灵气修炼，四日前池观南与之打斗时废了不少功夫，只可惜在它死前还残害了一条人命。

　　“李老板，令郎已被池某医治好了，待他醒来后多准备些补身子的药膳即可。”池观南在前堂对李老板嘱咐道。

　　承诺还是要兑现的，当即李老板就拿来一盘子金锭子，说是谢礼，池观南不爱财，苍峦宗也不缺财，但李老板盛情难却只好接受二三，拿了一锭就轻装上路。

　　“财不外露，还是碎银子好。”池观南拿在手里掂量许久，一起放在了铜币堆里乐悠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