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中人太猖狂》秋不白

1、池淮（一）

　　北风夹雪一片衰凉，厚重的棉雪堆积在视角所望之处，四周是贫瘠的草房，被积雪欺压被寒风凌虐，不受重辱而摇摇欲坠，漏风的住所却是贫苦人遮风避雨的温柔乡。

　　天顶的骄阳在寒风腊月的季节作用不大，洒在身上的金光比不上冷风的入侵，除了一成不变的刺眼再无其他。

　　雪景实在美，被日光这么一照白得通透，美到不可方物无人欣赏也是作废，行色匆匆谁又能有好雅兴定足。

　　天地边界模糊不清，从中走来高矮长幼两道身影，穿衣打扮与脚下的路格格不入，这倒像能为此地驻足的人。

　　女童大约五六岁的模样，发丝全部被梳到了头顶挽成单个发髻，不怎么美观略显粗糙，发髻上的簪子太过笨重与佩戴者的年龄不匹配。

　　脖子被毛领披风严严实实裹住，白皙柔软的脸颊被风雪吹得发红，冻红的鼻头忍不住往披风里面钻。

　　长者握紧了女童的手，只感手心的凉意久不消散，索性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蹲下身为她披上系紧，抚摸她的头满脸宠溺：
　　“莜儿要是冷，就随师父回客栈可好？”

　　名叫莜儿的女童回首定住视线，向长者靠近两手紧紧握住，张嘴就有哈出的气雾：
　　“莜儿不冷……莜儿只是看那些无家可归的生物心生怜悯。”

　　心系苍生，小小年龄就有修真者的风范，长者顿感欣慰，将披风再系紧了些，揉掉她眉头的紧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莜儿的眉头都要打结了，告诉师父莜儿想怎么做？”

　　“莜儿想帮助他们，和师父一起拯救苍生。”很难相信，这种话是从小孩嘴里说出的。

　　长者看莜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失声笑了出来，再次抚摸她的头顶站起身，没给她准确的回答，带着她，步步坚定，在雪地留下一大一下两行脚印。

　　越往深处走，残砖烂瓦不胜数；去听，只有两人踩雪的闷响。常人感无异，长者心头一紧，眼神逐渐凌厉，不动声色地寻探格格不入的气息。

　　环顾四周神情严峻，紧张情绪很快渲染，莜儿不知所以轻扯长者衣袖，长者低头与之对视安抚她，浓重的鼻音看出心里的急切：
　　“莜儿说要同师父一起拯救苍生，可莜儿现在还小，拯救苍生对莜儿来说太难了，不过这世间需要许多的微薄之力，现在莜儿就可以做到。”

　　莜儿似懂非懂点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神情豁然开朗：“师父是说莜儿现在也可以拯救苍生了吗？”

　　长者点点头，取下身后的布包，层层打开从里面拿出还算温热的肉饼交给莜儿，再一阵翻找拿出几枚铜币塞到了她腰间挂着的小钱袋：
　　“那师父和莜儿就要分头行动了。”

　　“好！”莜儿很是急迫，应下后去跑去寻找。

　　肉饼比她的手还要大，莜儿紧紧握着，转头跑到堆积破砖残木的屋角处，蹲下身将肉饼掰成小小块放到木瓦前，歪着头往里看等待着什么。

　　肉饼在这种地方是个罕见物，飘香阵阵让久饿的人挡不住，莜儿不急，静静看着面前的小小洞口，用时不多缓缓探出一只毛茸茸的耳朵，颤颤巍巍走到碎饼前嗅了嗅，像征求意见一般走到莜儿脚边蹭了蹭。

　　“乖猫猫。”莜儿眉开眼笑，伸手摸上猫骨瘦嶙材的脊背。

　　修道修本心，人生来有私心，私心不可移因命而变，一只猫和一个人的命无二差，私心使两者区分。

　　命生而平等被修道者谨记，普爱众生苍生为本为大道所修，道易修大道不易成，所谓大道舍七情六欲，有爱为大爱，大爱不分高低贵贱 。

　　一切被长者尽收眼底，感慨过后未曾大意，稍作停留探得莜儿身边无危险，快步向北走去，去寻只属于灵族的气息。

　　灵族为草木兽吸收天地灵气所变，并不是所有生物都能练气成形，活得百岁方可纳气，至于成形就看本身的造化，一旦聚灵便可随心所欲，即使是最低级的灵族，一般人不敢与之对衡。

　　冬季是灵族的灾难期，对寒冷有天生的惧怕，每当这时灵族会选择归居山林偷渡此期，抢占领地成了冒险的行为，人族只有这时才敢无所顾忌地出门。

　　气息微弱若隐若现，藏匿其中不好寻，长者心生疑惑，对于他多年流走世间的经验，现在绝不会有灵族出没，事出突然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人族自带神识，与灵族后天修成不同，人所拥有的是最为纯粹的天地精华，是灵族修炼成人必不可少之物，因如此人族的处境每况愈下。

　　长者能窥得灵族身份自然不俗，按他的境界只需放灵器去寻不处片刻就能锁定方位，方法为好环境不允许。

　　此为人族居地不宜施法，引入注目无异于将神秘门派公之于众，所以下山后的修真者要学会伪装，与常人无异为最好，滥用仙术成了各大门派一致认同的禁忌。

　　房屋围墙遮挡视线，凭感觉去靠近不属于人族的气息，绵绵酥雪陷人脚，长者恨不得使出凌波微步，至少能省不少功夫。

　　气息越来越近，长者放慢脚步避免打草惊蛇，屏气一步又一步，正要更加接近，一堵矮墙挡住去路，抬头去望可知是无人居住的烂房，只有眼前的墙独立风中。

　　长者顺着墙继续走，试图绕到墙的后侧，静谧的雪景下连踩雪发出的声音都过分清晰，秉承心如静湖容万物，一道哭声却打破了他内心的平静。

　　是婴儿细微的哭闹，在墙的背后有一位婴儿！

　　要是灵族一人长者不在话下，事关人族同胞他不能再慢悠行事，他将腰间的玉佩扯下攥紧，嘴里念叨有词：
　　“天地万物为我所用，聚灵化形坚不可摧，吾将御此器，剑来！”

　　语毕手里玉佩四周泛光，光影蔓延成剑状，瞬时间玉佩化剑柄影化利刃，长者侧滑冲出墙围，剑指前方摄人心魄：
　　“黟山苍峦宗宗主池观南在此，尔等敢胆放肆。”

　　剑意消失在无人的空中，空无一人的墙后实属意外，池观南握剑回收立于背后，满腹狐疑上前仔细观察，他自信其剑速度，确定灵族不会就此逃掉。

　　雪地无踩踏的痕迹，干净到不像有人来过，更别说是灵族的落脚点，唯一的疑问是灵族气息并未消失，反而还在周围萦绕。

　　难不成灵族还未离开，躲在暗处窥视自己，池观南心生不好，握紧剑柄迎接劲敌。

　　“驱邪缚魅遁无可逃，风气未散，虚无出鞘，剑破乾坤！”
　　池观南右手举剑于眼前，左手两指并拢在剑体滑行，一闪而过剑刃留下血迹，紧接着血迹发出诡异红光将整只剑吞噬，他松开手掌，剑不惧重力愈发向上。

　　剑道口术，以血诱其剑意。

　　剑道仙法一向如此，虚无为灵器，认主结缘，献祭掌剑者自身血液方可推动剑身灵力。

　　池观南双手合拢对剑施法，随着剑越升越高，剑体剧烈震动摇摇欲坠，忽然剑首调转方向下指冲向地面。

　　剑如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寻物，虚无从池观南耳边呼啸，能量紊乱来势汹汹，他誓要将敌人一击毙命。剑停风止回身相看，虚无悬在半空中始终没有刺下去，剑下躺着的正是那襁褓中婴。

　　池观南皱眉，列的阵不会错，虚无不会错，剑指不可能为常人，倘若如此，这婴儿就是自己寻找的灵族。

　　“虚无收。”池观南伸手一声令下，剑飘到他的手掌，如出现那般发光缩小，待光散尽成了一枚玉佩。

　　婴儿位于墙角，襁褓干净不像在此处多待，自从上次一声小小的啼哭后再也没了别的动静。
　　池观南于心不忍上前仔细观之，只道一个婴儿能做些什么。

　　池观南蹲身抱婴儿入怀，贴身襁褓已被雪浸地湿透，怀中小儿气息断断续续，双眼紧闭不挣扎，由于饥饿吮吸裸露在外手指，现没了意识手还塞在嘴里，僵硬的身躯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一块木头。

　　一个未足月的婴儿在雪窖冰天苦苦坚持，残留一口气生命岌岌可危，恐怕再晚一个刻钟任谁也无能为力。

　　池观南摊开手，手心冒出绿色光芒，贴在婴儿的额间拂过整个面部，伤了根本起初见效甚微，他解开袍领裹住婴儿，长叹气情绪落寞，对着不省人事的婴儿苦口婆心起来：
　　“你一个灵族小儿，要是生灵术还救不了你可怪不得别人，听天由命看自己造化吧！”

　　说到灵族他又犯了难，灵族不都是草木虫兽所化，维持人形靠的就是自身灵力，现这小儿别说灵力了，气脉能续上都是上天垂怜，但怀里抱的的确是实实在在的小人儿。

　　池观南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一本本古籍在脑海翻页，最终锁定在自己还是徒弟时前任宗主的教任：
　　“灵族与人族不能和平相处的原因就在于处境不同，灵族憎恨人族却又离不开人族，即便对方的有统领世间的企图也需要人族的神识助修炼。”
　　“但生物谁又没有个情感，两者发生了关系虽说世道不允许，一旦接了果，那个果血脉不同，要为人族，天生有了灵族的灵力，修炼起来事半功成，要为灵族，有了人族至纯精华，不管是定形还是更高的境界也只是修炼的事了。”

　　池观南自作聪明询问师父：“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不多结这样的果。”

　　师父往他头上重重一敲，恨铁不成钢的教导：“师父这么多年白教你了，灵族说不好听的叫妖，所谓人妖殊途难以善终，况且灵族在定形修炼的时候可是不择手段，遇到个人族还能忍得住？”

　　池观南大致猜到怀里婴儿的身份，养在苍峦宗这无异于捡了个宝，在他畅享往后时天空飘雪，片片如羽毛，恰巧怀里有了动静，看来是生灵术起来作用。

　　“雪落有晴天，瑞雪兆丰年，雪停后你就随我入苍峦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