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别梦沉》勿漫川

2、开学第一天

　　周一陶籽一直磨磨蹭蹭的到了快八点，突然又想拉肚子。
　　“陶籽，快点儿，你李阿姨特地找了教体局的朋友，今天安排你去晏城一中的高三实验班，人家都在学校等你啦……”
　　妈妈在厕所门外催促着。
　　“知道啦知道啦，行行好，别叫我了。”
　　唉，有点水土不服啊，最讨厌上厕所的时候被人在门外催促了，严重影响肠道蠕动的速度！
　　再次出来的时候，陶籽面色苍白。
　　爸爸担心道：“你这状态能行吗？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妈妈一边收拾着一边给她找着衣服：“不行也得行，哪有高三第一天开学就迟到的，不吉利。我和你爸跟你吃的一样，我们怎么没事，玩了一个暑假，我看你这分明就是被要上学吓的。”
　　“爸妈，我没事，水土不服而已。我要是死在学校里，记得给我多烧纸，我也算是为我国地质事业牺牲了。”
　　陶籽两眼无神，生无可恋的梳着头发。
　　妈妈依旧匆忙：“这孩子说什么呢，我给你找了一身衣服，估计学校很快就给你发校服了，你先凑合穿着吧。”
　　妈妈真会找，上衣是白色圆领衬衣，下面是深蓝色半身裙，一身都印着小熊logo，搭配脸色苍白的陶籽，颇有校园小说病娇女主的感觉。
　　“要不今天让陶籽再休息一天……”爸爸心疼。
　　“没事，晚上回来我给你做家乡菜，调理调理肠胃就好了。你坐在那里听课，也不用跑也不用跳，累不着你。”
　　陶籽吃了妈妈递过来的两片药，闷了一大口水咽了下去。

　　开车到学校，果然距离很近，两个路口就到了，顶多两三分钟。
　　这么明媚的天气，我却要拖着病体上学，呜呜。
　　副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还有教体局的一个阿姨，站在一楼大厅聊半天了。
　　爸爸和妈妈赶紧跑上前去跟各位领导握手、解释。
　　陶籽提着书包观察着。
　　操场空空，教学楼很安静，只能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怎么感觉有点压抑。
　　她之前在甘肃读的十八中学风不是很浓烈，突然有点不习惯了。

　　妈妈转过头来对着她：“陶籽，快过来……这孩子早晨拉肚子，有点水土不服，耽误了点时间。”
　　陶籽上前鞠了一躬，“老师们好。”
　　为了证实妈妈的话，她比真实的虚弱看起来更虚弱了几分。
　　“陶籽，我是你的班主任孙静，你要是不舒服，一会儿我先带你去宿舍躺躺。”
　　陶籽回了神，眼前的班主任带着黑框眼镜，个子不高，又年轻又严肃的。
　　“没事孙老师，我能坚持。”陶籽钝钝的。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好苗子。书和饭卡都给你准备好了，校服下午才能送来。”孙静指了指凳子上的一大袋子书。
　　陶籽看着那一袋子新书，倒吸一口凉气，眨了眨眼。

　　爸妈和教体局阿姨告别离开后，陶籽就跟着孙静直奔三楼最头上的教室。
　　这不长不短的路程上，陶籽精神和身体受到了双重创伤。
　　“陶籽，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张科长和李主任可都给我下达指标了，必须把你教出来211、985，我听说你之前学习还不错，应该没问题吧。”
　　啊？张科长李主任你们这样不太好吧，你们这是为难孙老师还是为难我啊。
　　“大可不必孙老师，您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二本就行二本就行……”陶籽的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
　　“你这小丫头，怎么不求上进呀，咱这是实验班，你有不会的问题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同学们，咱一中实验班历届高考可都没有二本的先例。”
　　“我现在转到普通班还来得及嘛……”她小声嘀咕，不敢想象最后这一年要多煎熬啊。

　　孙静走到高三一班门口，敲了敲门，“葛老师，先停一下，陶籽到了。”
　　“好。”葛老师放下粉笔，拍了拍手，走出了门口。
　　葛老师对着陶籽笑了笑，她看到黑板上写着数学公式。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叫陶籽，她的父亲是中国地质科学院的科学家，来我们宴城是搞科研做贡献的。希望同学们能和陶籽同学成为朋友，多多照顾她、帮助她，大家欢迎。”
　　掌声雷动。
　　陶籽有点尴尬地站在那里，不敢抬头看，面对着四面八方的眼神，浑身火辣辣的，这种火辣逐渐治愈了她的虚弱。
　　“陶籽同学，那边有两个空位置，你选一下。”
　　她抬头端详着第一个空位置，在靠窗的最后一排，这个位置简直就是理想型啊。
　　等等…同桌是……莫崇？
　　他正看着窗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校服穿的很随意，一只胳膊放在窗台上，一只手转笔，发稍被扑面而来的微风吹着露出了额头。
　　算了算了，跟他一起肯定会被鄙视死。
　　另一个，在中间位置的倒数第三排，同桌是个短发女孩，笑眯眯的，前后也都是女孩子。
　　“我坐这边吧。”陶籽指着短发女孩的旁边。
　　“行，那你过去吧。”孙静转头对着门口，“葛老师，继续上课吧。”

　　班主任走后，小声躁动。
　　“这不是那天车站那个小姑娘。”陈拓回头小声对着莫崇。
　　“嗯。”莫崇把从窗外的眼神过渡到陶籽身上，看她走到座位上。
　　“是她啊，就是讲题的排骨？”苏享问陈拓。
　　陈拓：“对对，就是她。怎么不选莫神当同桌，呵呵，没眼光啊。”
　　莫崇没理，把腿伸到了隔壁座位上。

　　陶籽和同桌一起，好不容易把一堆书塞进课桌里，同桌很热情的帮她翻到了在讲的数学课本某一页。
　　“我叫晁乐，很高兴认识你。”
　　同桌写在了纸上，推给了她。
　　“嘻嘻，晁乐你好，我是陶籽，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啦！”接着在后面画了一串可爱的笑脸，又把纸条推还给晁乐。
　　陶籽张望了一下四周，教室很大，人却不多，大概也就四十多人。
　　她还瞥见，莫崇一只手托着腮，脸上写满无聊，根本不像是在听课的样子。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了，她那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还没完全安稳下来，老师讲的什么完全听不进去。
　　陶籽一开始就很好奇：“晁乐，为什么前后只有你没有同桌呀？”
　　晁乐：“我同学去年冬天生病休学了。”
　　陶籽点点头：“原来如此。”
　　前桌两个女生回头，好奇地打听着：“你叫陶籽，名字怎么写呀？”
　　陶籽在纸上一笔一画的写下来，举给她们，“就是石榴籽的籽。”
　　“有趣，我叫隋心。”陶籽正前方的女生把自己名字也写下来。
　　“我叫邱朵，一朵花的朵。”隋心的同桌笑笑。
　　晁乐疑惑：“陶籽，你从北京来的？”
　　“不是，我出生在北京，但在北京连小学都没读完，在我的学生生涯，跟着我爸换了四个城市了，上周五刚从甘肃来的。”
　　隋心：“那你会回北京高考吗？”
　　“不啊，我学籍都过来了，就在这里考。”
　　晁乐：“啊，好亏呀，甘肃的升学率比我们高多了，我们这里升学不容易的。”
　　陶籽晃晃脑袋：“无所谓啊，反正我是不可能离开我爸妈一步的，我们三个人要整整齐齐在一起。”
　　大家其实都这么想的，所以她开始有点理解莫崇的命苦不容易。
　　“他们在干嘛呀。”陶籽看到一下课好几个男生把莫崇围住了，水泄不通的。
　　隋心：“昨天下午返校，老师把暑假作业收上去批了，今早你没来的时候就发下来了，大家都在问莫崇题呢，莫崇是我们班的大神，男生们都叫他莫神。”
　　神？呵呵，好幼稚哦。
　　陶籽瘪瘪嘴：“能有多神？”
　　晁乐补充：“他一个暑假去外地参加了不少竞赛，当然都是学校安排他去的，在全国的数学竞赛里都杀疯了，各大高校保送拱手让他选。”
　　陶籽点点头：“怪不得，周五我在火车上碰到他了，就是和那个男生一起。”她指了指旁边的男生。
　　隋心：“哦，陈拓啊，他是炮灰。应该还有那两个，苏享和封珏，都比莫崇差老了，莫崇是断层第一。对了，封珏是班长，苏享是体育委员。”
　　晁乐：“那可不，莫神记忆力超群，还很会讲题，在班级里人气很高滴。他不想当班长，也不想当体委，就坐在教室最后排靠窗位置，一边吸收阳光，一边听听课。”
　　陶籽心想，啧啧…有那么夸张嘛…也就是在这种小地方，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而已。
　　陶籽：“你们该不会都暗恋他吧。”
　　“不，我们都只是崇拜而已，毕竟是大神，轮也轮不到我们呀。”
　　还算是清醒的一群少女…
　　晁乐斜着脑袋看陶籽：“你倒是有可能，看你多漂亮。”
　　陶籽双十合十：“乐姐，求求了，我没那么欠虐，而且我就是个屌丝，别被我的这身穿搭给蒙蔽了。”
　　晁乐小声凑近：“你看你这么洋气，肯定会轰动全校的，我们学校两极分化严重，小痞子很多的，你可要小心点。”
　　陶籽憨笑：“哦哦，我对黄毛没兴趣。”

　　第二节课后的上操环节，同学们三三两两拉手结伴下去了，陶籽捂着肚子挥了挥手：“我不去了，我早晨拉肚子，身体欠安。”
　　其实吃上药好的差不多了，纯粹是懒。
　　陶籽从包里拿出一小包辣条津津有味地吃着，突然听到后边有动静。
　　莫崇他怎么也没去啊？
　　陶籽默默把头转了回来，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她吃完一整包，满足的舔舔手指，怎么后边一点动静都没了。
　　她小心翼翼转头看过去，莫崇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她走过去推推他的肩膀。
　　陶籽看他超长的腿分开成“大”字，两脚之间放着一个篮球，一个人趴着占了两张课桌，书和试卷都摆的整整齐齐，处女座啊。
　　他缓慢抬起头，惺忪着睡眼看着她，齐刘海儿的少女正忽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有事儿？”
　　在火车上那天太囧了，没来的及仔细看他长啥样——
　　骨骼轮廓分明的鹅蛋窄脸，浓眉，细长的内双眼皮，眼睛黑白分明，高耸的鼻梁，樱桃嘴，偏偏还长了两只俏皮虎牙。
　　搭配在一起，让她想到了四个字：玩世不恭。
　　嗯，很像古言小说里无忧无虑玩世不恭的少爷。
　　这张帅脸上被他压出一道纹。
　　一阵风吹从窗外吹过，把他额上的汗珠吹散了，她有点愣住。
　　“呃…没…没事，我还以为你不舒服晕过去了。”她刚要蹑手蹑脚的离开。
　　“我可没你那么脆弱。你不是肠胃不舒服吗？少吃点垃圾食品。”
　　这你都知道啊，还以为自己已经被他完全忽视了呢。
　　管的真多，陶籽用舌头顶顶腮，翻了个白眼回到自己座位上，也是怪我多余关心。
　　他也不睡了，伸了个懒腰，一脚踩着篮球，又拿起闲书，打着哈欠看着，陶籽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好难熬啊，怎么才过去不到半天。

　　课间操二十分钟，同学们三三两两红着脸蛋儿回到了教室。
　　“哇，好香啊！谁吃辣条了。”晁乐一回到座位上就闻到了。
　　“陶籽不会是你吃的吧，你不是拉肚子吗？”隋心到处闻着，鼻子动作很夸张。
　　尴尬了，味道真的有那么大嘛……
　　刚要认下，一个声音从身边一闪而过，“我吃的。”
　　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莫崇拿着水杯，从身边快速走过。
　　晁乐开心地还在替她辩解：“哦原来是莫神呀……肯定不是陶籽啦，她胃不舒服。”
　　“你知不知道，莫崇为什么没去上操呀？”
　　“听说他打球拉伤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昨晚好多女生来给他送药呢，那场面。”
　　晁乐笑着拿出下堂课的书：“下节课英语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