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希望 ...
-
床头的那盏水晶灯，依旧散着灵动的蓝光。即便这个偏殿已经另外安置了照明设备，莉莉丝还是把它留了下来。
望着那抹光，她便能打起些精神，觉得自己身体的疼痛减轻了些。哪怕她现在只要轻轻地吸气，五腑六脏就一阵刺痛，深入骨髓。
神的祝福就这样如愿消失了，莉莉丝不知自己该不该为此感到高兴。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也应当是路西法所期望的结果……想到魔王，她内心突然升起一簇火苗，想要立即将这个半死不活的身躯丢弃，把羸弱的自己永远抛在身后……
她猛地咳嗽起来，抓着自己胸口处的布料，眼神却无比明亮地望着天花板上诡异扭曲的纹路。
她会成功吗？也许路西法只是在利用她，她知道他的利用。也许她真的会如凡人一样彻底死去，然后被彻底遗忘，但是她没有别的道路可走，她只能抓住这个机会。
抓住这个机会，抓住死、罪、深渊……还有他……
她就这样平躺在黑绸之上，也不需要任何保暖的东西，只因她心中欢迎死亡。闭上眼睛，想要进入昏睡，深渊的压迫就扑面而来，睁开眼睛，有黑影将她笼罩。
“日安，宰相大人。”
别西卜一如既往地看起来一丝不苟，浓厚的祖母绿再次包裹着她的身影。
“你后悔吗？”
没有多余的嘲笑，只有这个问题。
莉莉丝看着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这里的地狱宰相，勉强地笑了笑：“不……没什么可后悔的，也许你在可怜我？不过还是很高兴你来看我，虽然我最想看到的不是你……”
别西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瞬便离开了。
地狱的宫殿建得极其高耸，坐落在极深的悬崖峭壁之上，各殿之间互有通道相接。魔鬼披着长长的黑披风在楼间道上滑行，所及之处带来可怕的阴影。终于，他看到了从人间归来的撒旦。
魔王迎上他的兄弟，略惊讶于在这第一狱与他碰面：“别西卜？是有什么事要汇报么？”
宰相来到他面前，没有说别的，只是盯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莉莉丝，她就要死了。”
这下换成撒旦盯着他。路西法感到奇异地看着他的兄弟：“……真是难得，你是为了这个才来到这儿？”
“当然不是。”别西卜很快否定，但他又看了看魔王，神色认真：“我没有那么小气，不会和她一般计较。”
路西法同他对视，有一瞬柔和了眉眼：“我知道。”
别西卜猛然感到一阵恶寒，他不自在地瞪了魔王一眼，冷笑一声划着披风走了。
告别了对方的背影，撒旦行至亚巴顿的宫殿「无间」。
进入那个只占一隅的小小偏殿，他便看到人类安静地闭着双眼躺在床上。
魔王在床前看着她，女人身体的大部分机能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停止了运作，只依赖神的祝福维持生命；如今祝福消失，生命力便如流水般飞快逝去。
莉莉丝睁开眼，她看着他：“别这么做。”她能感到自己体内的痛楚被一股力量缓解了，于是强撑着身体坐起来。
“只是减轻一下你的痛苦。”路西法伸出手，拂开她披落在肩上的黑发，它们已经失去了光泽。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衬得她的泪痣更明显，不复当初的生机之美，反而有种昏月隐约的颓败萧瑟。她看着他，看着眼前的魔鬼，却是她心心念念的。
忽地，她落下泪来。
“死亡是什么样的？”
她去看过大地上的无数生灵，也去看过亚当和夏娃的子孙——她的同族；他们的死亡，有的盛大，有的不值一提；他们死时有人狰狞不堪，有人宁静安详。
撒旦顿住了，他半敛血色的眼眸，轻轻地说：“我不知道……”却在床沿坐下，眼神不知看向何方，仿佛陷入某种思绪：“……也许就是绝望、窒息、挣扎……”他转头看向莉莉丝，“但是沉浮过后又归于寂静，静默，如同渺渺冰原……”
他停住了话头，又对女人说：“你不会沉寂，死亡对你来说，是新生。”
女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此时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畏惧死亡……你……我、我想……”她接触到那双红尖晶似的眸子，又什么也说不出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路西法回避开她的目光，他能够接收到人的一切情绪，也包括欲望。
就这样陷入一阵沉默。
莉莉丝率先开口：“您很讨厌人类，对吗？”
魔鬼没有回答，女人无力地苦笑道：“我听过您在天上的故事，他们讲给我听……因为您认为天使们为服务人类而生，所以便不喜人类……”
她霎时又咳嗽起来，于是一边想止住自己的咳喘一边抹去脸上的泪痕，不免感到难堪。
路西法咬了咬唇，看着照明灯燃着的光，他又从那些涌起的杂乱思绪中看到了他不愿记起的那些真相。
“不。”
莉莉丝压下了不适，抬头看向他的侧脸。
“我不是讨厌人类。”
她抓住了这句话，希望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
转眼又过去几百年，神依旧不见踪影，天国的使者、人类和魔鬼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一天，风和日丽——虽然天国一直如此。第一天的天使长和第二天的天使长在第一重天的河畔花丛中散步。
今天难得有如此闲暇时光，但两位撒拉弗却一直没说话。
拉斐尔澄黄的眼珠不停地转着，一会儿看看河滩上发光的月长石，一会儿看看身边芬芳的百合和郁金香，一会儿又眺望远处的宫殿……
第一天的天使长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尽管拉斐尔不开口，但他身上的频率却很有表达欲。
“就是……”拉斐尔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灵后，用眼神示意他，“就是那个……路西法和莉莉丝。”
加百列懂了：“嗯。”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走着，没有其它发言。
鲜花被衣袍掠过而轻摆，拉斐尔继续说：“他们就是……用人类的词怎么说来着？在一起？结……”
“停！”加百列不想听他说下去，“你说的这个我知道，你还想说什么？”
拉斐尔似乎有点心虚地瞟了他一眼：“呃……”
金发的同伴蓦然停下脚步，瞪着湖蓝色的眼瞳看向他：“你去参加了他们的婚宴？”
“没、我……”拉斐尔吓了一跳，眼看同伴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只好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说的……”
“他们有一个孩子。”
“……”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很惊讶……”拉斐尔思考该用什么方式让自己的兄弟理解，毕竟他看到的时候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天！”
“确实很难接受，但他们的孩子已经……”
加百列拼命摇着他的肩膀：“不是！快看那里！”
只见星灵层凝聚着无数欲望的能量团突然产生爆炸，因人类和魔鬼思绪纠缠而产生的“美梦”世界被一道剧烈的白光所穿透。
刹那间，无数灵魂留影的尖啸和空间的撕扯声传来，整个星灵层被这个强大的力量所振荡，荡却了一切污秽，造成的波动影响到了以太层和精神层。
那道白光穿过虚空，飞至天堂，来到第一重天的上空，渐渐降落到两位天使长面前。
那熟悉的光芒震惊得撒拉弗说不出话，许多天使被它吸引，陆续朝这里飞来。
加百列看着这光，有些不敢确认：“……天父？”
白光散开来，显露出细卷如羊毛般洁白的发——但却不是神。
那是一张同至高者极为相似的脸，但更为年幼，瞳中是极淡的蓝色，气质温润高洁。
“二位日安。”他全身散发着柔光，微笑似能安抚心神。
“我乃神子，来此寻我父。”
作者有话要说： 莉莉丝：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怎么都喜当爹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