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号公路》祟宁

54、笑面旅馆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白卓明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言语中带着几分不悦。
　　红符嗤笑一声:“玩了个小游戏而已，怎么，你连这个也要管？”
　　“你就不怕他跑了？”
　　“……”
　　程逸并没有听到回答的声音，倒是有脚步声慢慢向他靠近，他快速回到床上，制造出装睡的假象。
　　门被推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在床边站了不知多久才关门离开。
　　程逸听着消失的脚步声，松了一口气。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红符放大的脸。
　　“主人，装睡的还好吗？”
　　程逸猛的坐起身，一脚踹在红符胸口，他的胸口软绵绵的，像是内芯填满棉花的布偶。
　　红符没有动，依旧笑眯眯的看着程逸。
　　程逸翻身下床，用力拉开房门，白卓明站在门前，冷冷的看着他。
　　“滚开！”程逸顺手抄起手边的花瓶砸在白卓明头上，白卓明吃痛的后退两步，程逸趁机跑到一旁的书房里，反锁房门。
　　“主人，开门啊。”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房门剧烈晃动起来，书架上的书纷纷落地，伴着门外催命一样的呼喊声，玻璃窗崩裂，满地的碎渣在月光的照耀下竟闪着血色。
　　一把刀砍在门上，门被劈开一道裂缝，一只猩红的眼睛出现在裂缝前，窥探着门内的场景。
　　“程逸啊，你为什么不听话啊。”
　　一种怪异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程逸的名字。
　　程逸躲在门后，举起手中的玻璃碎片扎进那只眼里。
　　门外的人嚎叫一声，更剧烈的晃动门把手。
　　这里是三楼，他可以顺着管道爬下去。
　　他跑到窗边，转眼看到半掩着的抽屉，他走过去把里面的小说翻出来，揣进怀里。
　　既然他们不想让他看，那他就一定要看。
　　他回到窗边，一只脚踩在管道连接处的凸起上，身体微微用力，双臂紧紧抱住管道。
　　门被破开，白卓明走进来，见四处都没有程逸的身影，他跑到窗边，看着趴在管道上的人，他笑着把眼睛上的玻璃片拔出来，用力扔向程逸。
　　玻璃片擦过程逸的侧脸，鲜红的血瞬间涌出来。
　　“回来，只要你回来老老实实的，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
　　“我去你妈的！”程逸啐了一口唾沫，快速向下爬。
　　很快他就到了一楼的平台上，他轻轻一跃跳下平台，向远处跑去。
　　路灯忽明忽暗，模糊不清的黑影在路灯下时隐时现，他们空洞的眼睛紧盯着程逸，下一秒被黑暗中出现的一把刀拦腰砍断。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程逸把怀里的小说翻出来，定位到上次的书页。
　　怎么会……
　　程逸看着手里的空白页，一时愣住了。
　　他继续向后翻，依旧是不变的白色。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一点东西都没写呢？！
　　难道……
　　程逸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他并没有走出公路。
　　顷刻间，天色黑了下来。
　　身边的路灯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燃烧着的白色蜡烛。
　　蜡油堆积在蜡烛底部，偶尔几滴蜡油附在蜡烛上，宛如来自地下的触手想要去触碰火光。
　　他继续向前走，一脚踏进水坑里。
　　有哀嚎声从前方传来，下一秒一具尸像从黑暗中爬出来，它不停地向前爬着，径直略过程逸爬进深处的黑暗中。
　　更多的尸像冒出来，它们垂着头从他身边路过，就如同遇到障碍物的水流一般。
　　直到尸像全部离开，程逸才抬脚继续向深处走去。
　　尽头立着一个人，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在看到程逸的一瞬间捂住脸，身体颤抖起来。
　　“红符……”程逸踉跄着后退一步。
　　“对不起，对不起。”红符颤抖着蹲下身，“是我的脸吓到主人了吧，对不起。”
　　“主人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程逸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懂这些怪物到底又要耍什么花样。
　　程逸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又想干什么？”
　　“我想主人永远和我在一起。”红符抬起头来，脸上满是伤痕，“主人，我们不是说好永远不分开的吗，你为什么又要离开我，难道你一直在骗我吗？”
　　“……”
　　“主人我真的爱你啊，我愿意为了你付出所有，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付出一切啊。”
　　程逸沉默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真实的部分有多少，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红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只知道，当他看到眼前的人哭着向他诉说感情时，他的心很痛，痛到难以呼吸。
　　程逸一步步走过去，手抚上红符的脸，替他擦掉眼泪。
　　“主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红符哭着去蹭他的手。
　　“好。”
　　“真的？”红符猛的抬起头来，抓住程逸的手，“真的吗？”
　　“嗯。”程逸点点头，蹲下身，“我需要做些什么来证明吗？”
　　红符从兜里掏出一面镜子塞进程逸手里:“主人只要收下这个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吗？”程逸打量着手里的镜子，突然一拳将其打碎，握住一块碎片猛的插进红符的脖子里。
　　“红符啊，对不起。”程逸用力转动碎片，“真的很对不起，但是，真正的红符已经死了不是吗？”
　　“主人……”红符颤抖着去抓程逸的手，“所以，你刚刚说的话还是在骗我，对吗？”
　　“对不起。”
　　程逸抽出碎片，面前的人倒在地上，伸手想要去触碰他，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程逸看着他的口型，轻轻将他的话念出来。
　　“别哭。”
　　程逸微微一愣，双腿一软跪倒在红符的尸体前。
　　“对不起。”程逸爬到红符身边，将他抱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尸体的凉意通过指尖传递给他，他垂下头，紧紧抱着红符。
　　又一次，红符死在了他面前。
　　两次死亡在他的脑中重叠、循环，诺大的空间回荡着他的哭泣声。
　　他垂下手，手边传来钝痛感。
　　他将手边的玻璃碎片拿起来，染血的碎片映出一张苍白的脸。
　　“红符，这次我和你一起离开，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碎片扎破皮肤，鲜血喷涌而出。
　　两具尸体交叠相拥。
　　“程逸。”
　　程逸睁开眼睛，转头看着身侧的人，扑进他怀里。
　　“醒了就好。”白卓明轻拍程逸的后背，听着他近乎撕心裂肺的哭声，心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