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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萍水相逢 ...

  •   江令桥醒来之时,眼前并不是昏迷前那片天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木梁瓦帐。她朦朦胧胧睁开双目,耳畔似有嗡鸣之声,随后渐渐消弭,沉寂下来。

      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又是谁把她带过来的?

      她抵力撑坐起来,只觉浑身绵软酸痛,反观其身,衣物已然换成了粗缯大布,却仅有几处细微擦伤。

      惯有的警惕涌上来,江令桥竖起耳朵,眼睛四下巡视着,手缓缓抚上束腰的剑,轻手轻脚下了床。

      此处陈设简陋,饰无华物,瞧来不是什么富庶之家,像是一处寻常农户。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侧耳蹑身,慢慢靠近门前。

      屋外闲寂,并无动静,江令桥本欲再细察一番,忽然,房门被人从外猛地推开,她下意识迅速拔出剑来,一个反手抵在来人脖颈之上。

      “……”

      容悦被这一剑生生逼停,有些哭笑不得——算上这回,已经是第三次了,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换个友好些的见面方式?

      “是你啊!”同是一身粗布衣裳,江令桥看清面目后,敛起敌意,收剑入了鞘。

      不过见她安然无恙,还能走能跑,尚有力气提着四景来杀他,容悦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去哪儿了?”疑惑太多,江令桥不知该从何问起,“我们这又是在哪儿?”

      容悦没有立时答她,只微微一笑,拽了她的手就向门外走。

      “我也是适才刚醒,大抵知道这里是处村落,我们被好心人收留了,是对长居于此的夫妇……”

      踩着松软的泥土,耳畔有轻风簌簌落下的声音,空气里似乎夹杂了些许扶桑花的香气。

      江令桥亦步亦趋地被他拽着,他说了些什么,她听得并不真切。走出门,一切亮得发白,恍惚间只觉得,今天天色似乎很好,天光落在眼睫上,温柔如清梦,那双牵着自己的手,暖得让人从心底里生出眷恋。

      推开正门,忽见桃源,青山碧水,野鸟鸣啭。

      “大伯——大娘——”隔好几步远,容悦就笑吟吟地向他们挥手。

      对面人冲他呵呵笑着:“醒啦?”

      走得近了,江令桥才看清是对慈眉善目的中年夫妇,约莫四五十的光景,男人在择菜,妇人则是静静坐在一旁,腹部隆起,像是有了身子,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笑着家长里短的趣事。

      “睡了足足三天,真是好长一个觉!”妇人温和地打趣。

      她轻声细语,笑起来也温温柔柔的,性子一点儿也不急躁,年轻的时候,应该就是个恬淡如水的女子吧?

      江令桥没有言语,只是入神地偏着头看她,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残存的记忆里,她的眉眼里也满是和风霁月。

      “真是吓了我们一跳,从没见过人昏睡不醒的。请了好几个大夫来,个个唉声叹气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还以为是什么重疾缠身,没想到今天就前后脚醒过来了。”大伯想来还心有余悸。

      “看来我们吉人自有天相!”

      天庭里迎来送往,容悦跟在鬼臾区身边,真是什么都学到了,尤其是自来熟的本事。他笑着,拉了江令桥一齐坐下来,拾了把菜,分给她一半,又递给她个眼神,示意她学着大伯择菜。

      江令桥愣愣地接过那把菜,不知从何下手,也没有看大伯,只是瞟着容悦的动作,认认真真依葫芦画瓢。

      “大娘方才说,我们已经睡了三日了?”容悦问,“究竟是怎么样个原委?”

      大娘抚着肚子,细细回想道:“几日后便是村里插秧的时令,那日相公去水田,本是想着看看情况。谁知途中看到两人倒在地上,唤了许久也不见醒,身上还有好几处擦伤,就叫来邻里,将你们一同送来家中休养。等了三日,也忧心了三日,这几天水米也送不进,真是叫人提心吊胆。”

      她长舒了口气,缓缓笑道:“不过现在好了,看到你们安然无恙,我们心里的石头终于能落地了。”

      容悦跟着笑了一声:“还是要深谢大伯大娘救命之恩的,我叫容悦,身边这位姑娘叫江令桥,这段时日给你们添麻烦了,大恩大德铭感五内,日后若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一定义不容辞!”

      夫妇俩并非性子相似的人,大娘温柔随和,常是一副笑模样,大伯显得板正些,但也是平易近人的,见了娘子笑,会不觉跟着呵呵笑出来。

      “说得这样郑重,倒是要折煞我们夫妻俩了。”大伯说,“救人本就该是如人饮水的常事,就算不为我们自己,为了我们的孩儿,也该竭尽全力施以援手,如今你们无恙,也是为他积些功德了。”

      他笑着,眼底尽是将为人父的慈爱。

      “我与相公一直无后,如今老来得子,自是知道孩子有多难得。”大娘抚着腹中胎儿,“我们虽不相识,不曾谋面,但你们也是各自人家的儿女,是双亲的心头肉,若有遇不测,高堂又当如何?可怜天下父母,我们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一颦一笑,像极了故人,音容笑貌,言犹在耳。

      江令桥的眸子黯了黯,某一刻,她很想问,若为双亲有遇不测,儿女……又当如何自处?

      “不过,”大伯问起正事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什么会……”

      “大伯,”容悦干笑两声,“实不相瞒,“我们从中都来,云游到此是为了寻一位旧友,谁知刚到此处,被一阵妖风迷了眼,不小心从坡上滚了下来,还没骨气地睡了三个日夜,真是叫人贻笑大方了。”

      江令桥一边埋头择菜,一边十分淡定地看他胡吣,心下想的却是——这人是谁?我们不熟……

      老夫妇听了,只哈哈大笑,笑罢,忍不住问:“你们是中都人?”

      容悦不言语,看向江令桥,示意这个问题归她。

      江令桥抬起头,道:“算是吧。”

      一句话,引起夫妇俩无限遐思,老伯道:“早年我同娘子两人也是多地辗转,曾在中都旅居过一段时日。中都虽好,却是金玉其外,要说当时没碰上你们这等有趣的人呢?”

      容悦油然一笑:“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江令桥眯缝着眼瞟他——真能说啊……

      “不过大伯也去过中都?”容悦来了兴致,“做些什么营生?”

      “年少不知天高,自是各种买卖营生都试过。”老伯笑着摇摇头,“所幸年轻之时读了几本书,如今年老力弛,还可以回归乡野,在就近的书塾做个授教先生,一畦田,一卷书,一良人,三餐四时,良辰美景慰余生。”

      闲谈之余,大娘倒是有些忧心:“你们身上的伤怎么样?打紧吗?我瞧着现下伤口还未痊愈,可需要再多休养些时日?”

      “都是些小伤,不碍事的!”容悦以袖遮掩住伤口,打着哈哈,“不必挂怀。”

      “可昏睡三日哪是寻常事情,”大娘忧色未褪,“只怕是外伤之余,恐有内伤啊!”

      江令桥侧目,瞥见了容悦掩伤的小动作,斑斑驳驳好些血痕,细碎,密集,还有几处有些触目惊心。

      她默默撤回目光,抿着双唇。

      自己是修道之人,一半肉体凡胎,一半不损之身,尚且受了些皮肉伤,而他是个凡人,伤势较自己而言只会更甚。

      江令桥低头认认真真择着菜,心中却在盘算。算来虔州一行不过二十天光景,一月之期尚有余,似乎还有空闲可以蹉跎。

      “我们这乡野田间,最适合休养生息,如若去寻你们旧友之事不急于一时的话,不如多留些时日,待身体大好了再走,也好让我们安心些。”

      容悦知道江令桥须得回忘川谷复命,便不好替她应承下来,只婉拒着:“多谢二位好意,不过我们……”

      谁知话还没说完,却被江令桥拦腰截断。

      “那就多有叨扰了!”她径直站起身,越过容悦,笑意盈盈地将择好的菜递到老伯身边,“多谢大伯大娘!”

      这是什么意思?转性了?

      容悦诧异回过头来,适逢她半俯身,和善地看着老伯。一双眸子清亮如雪,晏晏之笑近在眼前,不过咫尺毫厘。

      像是一根久久搁置的琴弦又被拨了起来,容悦屏住呼吸,扶桑花的香味却还直往心肺里钻。

      夫妇两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心照不宣,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眼,便微微笑开了——

      嗯——看来如今年轻人家中,也是娘子说了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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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隔壁新文已开,轻松幽默小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