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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春潮润泽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万物复苏的气息。京城中的皇城金碧夺目,磅礴大气,正明殿上气氛却异常压抑。

      “臣女,必不负皇恩。”

      少女玲琅环佩满头,大红织锦嫁衣的裙摆长达一丈,在身后拖出了血红的痕迹。

      她是苏荷,大周朝唯一的公主。

      今日她即将出发前往毅国和亲,去嫁给那个她曾青梅竹马,曾宣誓非君不嫁,后来却夺大周国土,弑她父兄的梁不寒。

      她终究是要嫁与他为妻了,只不过再也不是欢天喜地满心欢喜,而是血海深仇家国之恨。

      她不再只是苏荷了。

      她还是大周的公主。

      此刻苏荷全身穿着繁复厚重的嫡公主嫁衣跪在了殿前,双手托着和亲的圣旨和袖内的密旨。直到此时她才恍惚意识到,父皇在位的景宁年间,是她童年最快乐的一抹彩霞。

      她捏紧了手中上好绸缎做成的和亲圣旨,看着叔父苏谨快步下了龙椅奔向她,亲手将她扶起。

      苏谨文弱苍白的手握着她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荷儿,是叔父无用......”

      苏荷心中凄然,“皇叔莫要再说了。先皇是臣女的父亲,先太子也是臣女的兄长,此仇,只有臣女能报。”

      “你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苏谨眼眶泛红,用力地捏了捏苏荷的手。

      触意冰冷。

      一旁的众臣齐齐下跪,哭号道:“公主保重!”

      苏荷环目四周,只见她从小熟悉的叔叔伯伯们均对她行着大礼。

      她朗声道:

      “本宫自幼受臣民拥戴,受先皇与先太子教诲。今国有难,苏荷必将为国为民,保我大周山河,替我父兄报仇雪恨,以昭天理!”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玉,掷地有声。

      众臣再次跪拜:“臣等,恭送公主。”

      密旨下的是生死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但是苏荷很清楚,她要去刺杀的是梁不寒,一旦成功,她身为敌国和亲公主,必定也难逃一死。

      此一去,便是死局。

      早朝行到一半,天色比先前亮了许多,-苏荷强压下内心的情绪,低头扫了一遍,最后目光定在一名身穿绯袍的青年官员身上。

      蒋劝野似有所觉,也抬眸相望。

      苏荷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便缓步朝着殿外的晨光走去。

      蒋劝野忽然起身,对着皇帝苏谨请示:“臣恳请皇上允臣背公主上车。”

      自古便有兄长在妹子出嫁时背着新娘子上轿的习俗。苏荷嫡亲的兄长在战场上身亡,蒋劝野是她母族的表兄,如今提出,虽没有这规矩,却可以理解。

      苏谨颔首。

      蒋劝野快步行至苏荷身前,背对着她蹲下,“怜怜,上来。”

      他的这一句“怜怜,上来”,让苏荷忍耐了许久的泪水下坠。

      滴到了他的背上。

      她闭了闭眼,才慢慢爬上了蒋劝野的背。

      就像小时候那样。

      蒋劝野背着她立起身来,等走出了五六步,才低声说道:“太子未死,顾安然在燕城等妳,会送妳出关。一切小心,梁不寒他......再怎么样,他不会杀你。”蒋劝野脚步稳重,等快到了马车前,又说:“活下来。”

      苏荷没想到长兄未死,乍闻喜讯心下翻腾,更疑惑为何这件事不上报给皇叔。但现在也不是询问的时刻,她猜想是消息并无证据,还未到时机。

      念头划过,她快速点头,“我必定找回兄长。”她爬上了车辕,回头看着蒋劝野,“你自己也保重。”

      在金色的晨曦中,一身的红色官服更显得蒋劝野苍白如纸,浑身泛着冰冷的金光。他眉目舒展,微微一笑:“去吧。”

      安平元年,大周嫡公主苏荷,赐封号永顺,和亲毅国新帝,梁不寒。

      这一年,永顺公主,年方十六。

      -

      苏荷生于景宁六年,是皇帝苏铨的幺女,更是全大周独一无二的公主。金枝玉叶,备受宠爱。一切女孩儿可以想象到的尊荣和美好,便是大周嫡公主苏荷的童年日常。

      苏荷自小赐居风荷园,却没住过几日,平日里总是赖在皇后的芙蓉园中。宫中没有其他孩子,太子早早就搬去了东宫独居,因此苏铨对苏荷更是百般宠爱。

      皇帝苏铨和皇后蒋星儿帝后情深,宫中只有皇后所出的太子苏旻和公主苏荷。

      后宫空虚,子嗣稀薄,苏铨却全然不以为意。早早地就立了苏旻为太子。

      苏旻早慧坚毅,少年便有贤名。

      大业初定,百废待兴。大臣们见皇上勤政,太子贤德,更觉得自己生在了一个好时代,各个都摩拳擦掌,等着大肆除弊革新,大展手脚,博一个千古名臣的名号出来。

      苏铨虽是开国后的第二任君王,却是从小跟着太祖爷的马背上一起打得天下。太祖有五子,到得天下初定,太祖登基时,只剩下了骁勇的长子苏铨和素有智囊之称的五子苏谨。

      苏铨与苏谨相差了十岁,长兄对这个唯一的弟弟甚是宠爱。待得苏铨即位,立即便封了苏谨为宁王,封地千里,良田万顷。

      苏谨身子不好,自小长在军营,虽不勇武,却足智多谋,可以说是他太祖和苏铨最好的谋士。苏铨即位后,苏谨因身子长期需要名贵药材吊着,便留在了京中,封地只交给了他的庶长子管理。

      苏荷便是在如此和平且充满了希望,人人都觉得景宁帝苏铨必能带领着大周走向百年盛世的时代出生长大。

      当时小小的苏荷唯一的烦恼便是,听闻毅国送了一名质子前来,父皇却不让她一起去前朝看质子觐见。

      那日她正晃着腿在皇后的芙蓉园吃冰。

      芙蓉园,园如其名,并不是华丽贵气的宫殿,而是一座一到春日便开满了芙蓉花的园子。

      前朝作风奢靡,尤其皇后宫殿坤安宫更是金碧辉煌。蒋星儿出身书香名第,对一切奢华之物反感,更是一见坤安宫的样子就头疼,说什么也不愿意住进去。要是重修又耗费金银。

      大周平定前战乱延续了半个甲子,朝廷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只为了皇后一人喜好便重建宫殿,就算苏铨勉力答应,蒋星儿也做不出来。毕竟她已经违了广纳妃嫔,开枝散叶的祖训,其他地方她也希望能够再低调一些。

      反正后宫并无其他妃嫔,蒋星儿便说服了苏铨让她自己挑一处喜爱的居住,这样既无需多花金银,也住得更为惬意。

      蒋星儿当时挑花了眼。

      知道前朝奢靡,但没想到如此奢靡!怪不得会亡国,蒋星儿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她已然逛了七七四十九处寝宫,却一处比一处豪奢,直到逛到这第五十个园子,芙蓉园,仿佛是夏日暑热中的一阵清风拂面,让人无限舒畅。

      这个园子简朴,种满了各式树木。花草却只有芙蓉一样。蒋星儿看了非常喜欢。她本来就怕为了那种花花绿绿种满了不同花种的院子,一开起花来,五颜六色,令人头昏。

      如此,芙蓉园便成了皇后寝宫。

      芙蓉园中有一个人工大湖,唤日倾湖,湖中心有座亭子,从亭子上沿着水榭步道出来,种有大量的荷花。出了荷田,在阴凉处另有一殿宫殿,虽不如芙蓉园的住所那般清雅,却也是这宫中难得的简单大方的建筑了。

      地方清雅,种满了荷花,应了苏荷的名字,这风荷园便顺理成章地赐给了当年尚在襁褓中的嫡公主。

      这嫡公主苏荷如今却猫在芙蓉园的廊下吃乳嬷嬷送来淋了水果浇头的冰。

      夏日的午后暑气难消,一大口被刨成了细细雪花的冰入口,六岁的苏荷餍足地叹了一口气。

      来请安的兄长苏旻立在一旁,沉着脸,眼睛却忍不住往苏荷手上的那碗冰看过去。

      苏荷知道苏旻在看,更知道喜欢故作深沉的兄长就算想吃也不会吃一口的,便越发地得意。她故意一大口冰下去,没想到一下子上了脑,苏荷皱起小脸,两只细腿挂在廊下晃动,“咿——太冰了!”

      她眼眶瞬间被冰出了一些泪花,她捧着碗,哄着苏旻:“兄长,殿下,太子,帮我吃点吧,嗯?”

      蒋星儿从殿中走出来正看到此景,拧眉道:“荷儿,妳是公主,吃喝行动都要注意仪态。吃着东西晃着腿,还口中含有食物便开口说话,成何体统。”

      苏荷见母亲来了,被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怜怜下回注意。”

      板正的太子殿下偷笑,取笑妹妹,“尤其不要小人得意,勿忘了先生的教训。”

      苏荷最见不得他那自以为是大人的样子,翻了一个白眼,“是是是,太子殿下,您最是端方君子,最是如芝如兰,从来不会做错事!”

      说完报复性的又吃了一大口冰。

      蒋星儿见他们兄妹斗嘴,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就贫吧。”

      她对一旁伺候的宫人吩咐:“看着点公主,别吃多了。”又看了苏旻一眼,转身进殿,“秋儿,你跟我进来。”

      旻,秋日也,苏旻生于秋日,故乳名秋儿。封了太子后,也只有皇帝和皇后会如此唤他。

      他躬身应了声“是”,转头却朝苏荷做了一个鬼脸,才跟着蒋星儿入内。

      “呿,又不让我跟,没事,我有的吃,你们没有!”苏荷在兄长身后挥舞着小拳头,知道母亲兄长要议事,只好自我安慰地坐在原地捧着那碗冰吃。

      苏荷慢吞吞地将整碗冰都吃了干净,躺在廊下昏昏欲睡,忽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她好奇的直起身,见那宫人快步入了殿中。

      皇后基本不管政事,跟苏旻议事多半也都是世族之间的纷争或是婚配等事。

      蒋星儿自己出身官宦世家,家中从未出过什么大人物,但是胜在稳扎稳打,即便是在战乱的三十余年中,蒋家人仍在各处的官吏中屹立不倒。

      蒋星儿深知上层社会中依着这些人际网络的运作,官员和世族之间的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蒋星儿每每对待后宅之事也都仍会与苏铨或是苏旻细细商议后才行动。无论是宣哪家的命妇进宫,或是给哪家的小姐随手指个婚事,其实均是他们经过多番考量后才做出的结果。

      不过后宅之事通常都不着急。

      因此今日这急吼吼冲进芙蓉园的宫人,只能是为了前朝的事来找苏旻的。

      苏荷悄咪/咪地将屁/股往殿中的方向挪腾,假意因受不了暑气而起来走动。

      她一边假意用手扇着风,一边靠近殿中那宫人。

      一旁伺候的乳嬷嬷忙捧着扇子到她手边。

      她看了乳嬷嬷一眼,收了玩笑的神情,学着父皇训人的样子,严肃道:“嬷嬷,我感觉不太好,你速速去太医院请人来看看。”

      乳嬷嬷吓了一跳,正要高声喊人,却被一只粘腻的小手拉住,“嬷嬷勿要喊人,我不想母后兄长担忧,妳先去找太医,如果没事,那也不用母后他们白担心一场。”

      这嬷嬷是她的乳母,她担忧嬷嬷仍是不放心,又道:“嬷嬷快去,别的丫头去我可不放心。我就在这里等着,哪儿都不去的。”

      嬷嬷见她坚决,想着人就在这芙蓉园中,何况皇后和太子也在殿中,想来不会有什么事,行了礼,又交代她千万不可乱跑,这才快步离去。

      等嬷嬷一离开,苏荷立即垫着脚往殿中去。

      这芙蓉园的正殿她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闭着眼她都能找到那一块的地砖是松动的那块。

      她轻手轻脚地朝着殿中的屏风后摸去,才刚刚站定,便听到苏旻说话的声音:“既是那毅国皇子提前到了,那儿臣便先去远山居了。”

      毅国质子?不是还有大半个月才来吗?

      苏荷眼睛一转,想来必是那毅国质子突然提前到来,让父皇措手不及,只能在远山居接见他了。

      苏荷飞快地转动着小脑袋。

      这此之前,她曾经闹过几次要一起去前朝看那毅国质子,然而无论她这次如何软磨硬泡,父皇就是不答应,她正苦恼着呢,没想到人这就到了,而且还只是在远山居。

      如果那毅国质子按照原定计划半个月后才到,礼部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在上朝的正明殿办一次正式的迎接。

      但竟无人知晓这质子竟提前了那么多日到。事发突然,皇帝只能在远山居见他了。

      远山居是皇帝的书房,寻常见臣工、议事均在远山居。既是日常使用的地方,寻常苏荷是可以自由进出的。

      这真是天助我也啊,苏荷的眼中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她耐心地等了一会,确定兄长和那宫人先行离去后,自己原路返回,看见守在廊下的宫女,便状似无意地说道:“本公主去更衣,即刻便回。”

      说完还不敢走得太快,一直沿着回廊直到那宫女看不见了才奔跑起来。

      她一路狂奔,不走寻常道路,只往各处花圃树林中穿梭而去,为的便是在众人都抵达远山居之前先一步进到书房内躲好,如此才能看到那传闻中被毅国放弃的妖孽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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