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盛夏乔年》佳乐不洛

15、别走

　　[今天又去那里了，真好玩！还有好多好多故事书看，那个怪小孩还带了个小妹妹，他妹妹可爱多了，又多了个小伙伴喽！开心！]

　　——夏大厨食堂《命的倒计时》

　　混乱，失序，冲击着十几年不变的生物钟，身体本能的斗争反抗带来窒息感，哪怕是清晨夏日的阳光也总是刺目。

　　空落落的，空落落的……

　　余乔年呆坐在沙发上，混乱仍在持续，一人的独处让他好似做了个梦般空落落的，腰椎的隐隐作痛，勉强能让他恢复些思考。

　　“盛夏……”

　　忍不住的喊出了个名字，声带像压着层云雾，沉闷沙哑没有底气。

　　一股羞愧不知从哪窜出，像是从心底升起，让他忍住了呼喊，浑身的不适让他忍不住仰了仰脖子，眼睛没有焦距的盯着天花板，等呀……等呀……

　　时间在旧火车站的钟声里，在沉闷里，在等待里咚……咚……逝去。

　　空气里牛奶的腥味一阵一阵冲进余乔年的鼻腔，胸中，心脏，那味道从香醇到腥臭，一分一秒里他都感受的到。

　　他知道桌上有什么，但他不愿去看，他隐约能猜到什么，但还是想等等，再等等……

　　也许……也许……

　　终于桌上淡绿色的纸条还是被拿了起来，推开压在上面的盘子，里面盛着的煎蛋，好像也隐隐发着腥味。

　　【致余乔年同学：

　　感谢你带来的勇气，让我下定决心的出去走走，我以前畅想过未来，我18岁的样子，我18岁的人生会是怎样的，会有与日月同辉吗？会有山川湖海吗？会有浪潮汹涌吗？会好起来吗？但现在看来

　　不知道为什么你总让我感到温暖，你明明总是和冰山一样臭脸！却，却像个哥哥，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有了前车之鉴，我不能！绝对不能！让你陪我一起冒险，因为我这不长的一生，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我每每遇到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但我总是伤害了他们，我不想！真的不想，你也被我伤害。

　　其实，我真的很想有人能伴我在生命的尽头，也希望那个人会是你，但你有乔岁，她更需要你，也比我更有希望，一个月后你还有体考，我知道你不考也能有很好的前途，但为我放弃的话，我会愧疚，你还有很多个18年呀，所以冲吧少年，忘了我，忘了你人生里的一个小小插曲。

　　呀，一下子写了这么多，其实，其实，心里也暗暗期待你会在我告别时，突然醒来，抓住我，我也会一把攥住手里的纸条，然后紧紧的抱住你，但……唉，我要走了，一个人，一个人去看看肆意的风，蔚蓝的海，璀璨的火，还有无尽的夏，哈哈哈，还是写出来这些才不会尴尬呀。

　　哦，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算了算了，自己的青春里还没有谈过恋爱，呀呀呀，算了算了，总不能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吧，就！就勉勉强强喜欢你吧，不然我的青春也太愦憾了吧。

　　好了，好了，当你默认了，真是睡的和猪一样，我走了，余乔年，谢谢你。

　　再补一句，我临走前夺走了你的初吻哦。

　　嘻嘻（笑脸）

　　你的女朋友

　　盛夏】

　　不大的纸上被写的密密麻麻，被打湿的地方一个墨团，一个墨团的微微凸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懂事？小孩！真是个小孩！小孩！

　　他抿了抿嘴唇，手臂直直的垂下，微微张嘴，牙齿打着颤，鼻头烫烫的，整个嘴唇紧紧抿住咬死，不断的挤压，又全身发颤的张了张嘴，仰着头，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像破堤的大坝，连成线的，漱漱的，浸入嘴角，滑向脖颈，落在心口。

　　外面风很大，直直的贯进旧火车站里，吹啊，吹啊，打着旋……

　　吹干了，吹灭了，吹起了……

　　哔的，一抹淡绿色卷起，纸条在阳光下摇曳着荡出窗外，吹走了所有。

　　像是失了魂，看不见，听不见，摸不着，任凭公路上汽车驶过看不见，任凭汽车拉着鸣笛听不见，跑啊！跑啊！

　　淡绿色的她越飘越远，从马路的这头飞向马路的那头，飞过护栏，纸条被撞击着，被碾压过，不见了踪迹。

　　恶狠狠的咒骂在丑陋的鸣笛里，没头没脑的冲来。

　　“闭嘴！给我闭嘴！滚！滚啊！”

　　那些人，软棉棉的暗道晦气，便又远远躲开。

　　没了，没了，没了……

　　不知道什么在余乔年的脑袋里，交错、停顿、重复的播放着。

　　他开始厌倦这个世界，不！他早就开始厌倦，无尽的恨、无端的压榨、无脑的拼命、无限的自尊，好累，很累。

　　他本想放下一切，忘了未来，卸了重任，随风而止，伴着她看看这世界的美，看那最后的时光，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明明我都那么勇敢了，明明我也会心动……但？为什么！

　　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走向了哪里，只是熟悉的味道让他莫名的走进了面包店门口，呆呆的立着。

　　“小年？你不是打电话辞职了吗？怎么弄得？怎么这副模样？怎么了？”

　　余乔年抬了抬眼皮，扯了扯嘴角，试着咧起些孤度：“没什么店长，谢谢这些年的照顾，要走了，想当面感谢您，谢谢！”

　　声音飘渺空洞，像是少了灵魂般，没有丝毫感情，像云雾缭绕着冰山，远远望着遥远，未知。

　　“小年？”

　　“……”

　　顺着小路的盲人行道，脚底凸起的触感真实明了，余乔年缓缓的闭上眼睛，和从前一样，在黑暗里，一直走到路的尽头。

　　每有阴郁缠身，他便会这样在黑暗里走过，把命运交给死神，如果不幸那么便也算是解脱，如果顺利那么便要挺过去。

　　小路的尽头是处不大不小的凹坑，前面是一边丛林，穿过，便是医院，便是现实，又是希望，昨夜他们试图逃离，却只余下一人。

　　有意料的却没有防备的在凹坑处踉跄，他想摔一个大跤，最好是头着地面，这次没能如愿但总想狠狠地摔倒。

　　还是紧闭的双目，余乔年疾步走着，树枝胡乱的刮着他的手臂、胸中、下巴、脸颊，甚至是眼皮，带出白色的痕迹，血色的痕迹。

　　速度越来越快从走到跑，跃起落下，倏的，终于如了他的愿，重心前倾，身体前赴，像是被什么绊到，重重摔下。

　　摔的不重，甚至没什么痛觉，余乔年的脸正对着矮矮的墙壁，只差半尺不到，他知道墙在哪里，他想要受伤，想要撞上，想要疼痛，但又没能如愿。

　　他翻了翻身，躺在草丛上，仰面朝天，用眼睛死死的盯着太阳，良久，视觉像是失真的照相机一样，却没能挤出一滴泪来。

　　烦躁让他攥着野草，脚边乱蹬，要把一切靠近他的通通赶走。

　　一阵闷响滚动而出，余乔年忽的愣住，任凭蝉鸣乱叫吵闹，他惶恐慌张的爬起，刚刚绊倒他的是一个书包，是个眼熟的包。

　　他近乎疯狂的扯开书包，一件件物品滚滚跌落有钱包、充电器、贴身衣服、甚至还有手机……

　　瞬间的缺氧，心跳的骤停，脑袋一片空白。

　　一种，不！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冒出，淹没着窒息着。

　　余乔年颤抖着打开钱包，夹层里现金，银行卡，身份证，一样不少。

　　他猛的抽出身份证，不管手抖的有多厉害，盛夏的名字还是一动不动的印不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