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暗恋还能抢救》姚爻

2、中断的话

　　原本喧闹的教室随着辅导员的到来，短暂地陷入安静。
　　讲台后站着的男人从外形上看估计二十八上下，没有隆起的大肚子，额头发际线正常，从自我介绍中也能听出声音很年轻。
　　辅导员在台上讲，台下的吴娇蓉凑到梁入微耳边讲，“我猜辅导员介绍完就要让我们上台自我介绍了，一般新生入学都是这个流程。”

　　果不其然，辅导员的话音和吴娇蓉一起停住，他拧开水杯喝了几口水缓缓嗓子，然后眼神递给台下一众同学，“说了这么多也让我认识认识你们，就从第一排开始依次上台做自我介绍。”
　　说完走下讲台，让出中心位。

　　靠前门的同学首先上去，后面的同学一个个接替。
　　梁入微右手大拇指紧紧掐住另一只手的虎口，上台面对一群陌生人讲话的恐惧暂时为内心的紧张让步。
　　江亦楠就在她前面，他下来的时候肯定会发现她，会不会觉得她变化很大，万一没认出来呢。

　　墙上挂有一个白色的时钟，秒针滴答转动的声音里，梁入微的心越揪越紧，脚像粘在地板上，看着江亦楠走上讲台。
　　底下有窸窸窣窣的挪动身体时布料摩擦的声音，也有女生低声惊叹。

　　细长的腰身下，优美的手臂线条，稍稍用力撑在讲台上，骨感分明的手背，指尖点着一颗黑色的痣。

　　江亦楠讲话时，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自己走来的方向，眼睛无意识地睁大，眉毛上挑，脸上原本模式化的笑容里浮现出真心。

　　看着他唇齿张开闭合，听见他在台上自信地介绍自己的名字和兴趣爱好，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独属于他的魅力。
　　当梁入微站在江亦楠刚刚站过的位置上，做着和他同样的事时，心里突然生出了勇气，不再在意旁人的目光落在身体上的哪个部位，而是迎向期盼了很久的人，朝她递来的鼓励的眼神。
　　声音里透露出坚定，有着从江亦楠身上汲取来的自信，“我叫梁入微，很高兴可以见到大家。”
　　很高兴又见到你了。

　　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身后有同学擦过梁入微的肩膀，继续自我介绍环节。
　　虽然才相处了不到一天，但是吴娇蓉对梁入微的性格已经有了初步认识，刚想开口称赞一番，却被人抢先一步。
　　前排的江亦楠转身幅度不大，偏向后面的脸正对着梁入微身旁的吴娇蓉。

　　被迫中止的吴娇蓉很想问一句——帅哥你有事？

　　“入微。”为了不引起大动静，刻意压低了音量，愈加惑人。

　　颜控属性上身的吴娇蓉咽回自己的话，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手肘往愣神的梁入微身上杵了一下。
　　梁入微回过神，快速抬起头扫了一眼江亦楠，盯着桌面应了一声。

　　一声轻笑钻进耳朵，梁入微头低的更下了。
　　还以为胆子变大了，结果还是畏畏缩缩的，一副怕被吃了的样子。
　　江亦楠伸手在梁入微眼底来回晃动，眉眼弯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动物园的鸵鸟坐在教室上课。”

　　听出江亦楠话里的打趣，梁入微忍不住嘴角上翘，心脏跳得更加强烈，现在也不用再担心被他看破内心深处隐藏的心思，索性抬起头望着他，“你看到我不意外吗？”

　　当然意外，江亦楠压根没想过会在大学，还是同一个班级里碰到梁入微。
　　江亦楠挨紧椅子靠背，身体靠近梁入微，脸上是不经掩饰的欣喜，张口要回答时，脚被踢了一下。
　　坐在他身边的同学示意他转回去，辅导员往这瞄了好几眼。

　　-

　　医科大图书馆后面隔着花坛，有一栋教学楼，在其亮着灯的四楼和五楼里有一间教室，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新生。
　　站在楼道都能听到讨论声，教室后门没有完全合上，透过缝隙能看到一众学生围在一起，中间有一个男生翘着腿坐在那。
　　如果吴娇蓉在，应该能认出男生就是今天帮忙的学长。

　　有喜喜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直属学长，白天去临床学院帮忙，纯属是和朋友玩游戏输了去替班的，要不是为了那两个学分，谁会在大热天去做免费的劳动力。
　　但是，晚上这场是他辅导员拜托的，不好推脱。

　　“咳咳，”有喜喜刻意清了清嗓子，“你们辅导员来的路上摔了腿爬不了楼，我是你们的直属学长，暂时来帮个忙，要是以后有什么事情随时欢迎来问我，师兄是不会嫌麻烦滴。”
　　白天干了一天苦力的怨气在学弟学妹们一声声师兄中消散殆尽，有喜喜心想还是自己的学弟学妹香。
　　丝毫没有师兄的架子，主动和大家交换了联系方式。

　　有喜喜扫完一个学妹的二维码，抬起头准备问名字，眼里闪过几分惊艳，不过很快就消退了，“学妹叫什么名字，我备注一下。”

　　对面站着的女生没有回话，而是在通过验证后，发了条消息过来，胖嘟嘟的柯基迈着小短腿爬楼梯，头像还挺可爱，有喜喜在心里嘀咕，随手将发过来的名字备注上。
　　——柳玉颜。
　　人好看，头像可爱，名字也好听。

　　－

　　昏暗的楼道发出幽暗的绿光，陆续有班级下课，楼梯间的灯光随着脚步亮起和熄灭。
　　教室外时不时传来吵闹声，辅导员终于结束自己的感言，宣布下课。

　　坐在里边的同学想要走，梁入微和吴娇蓉只好转移到过道上，方便让他们出来。
　　但过道上也没好到哪去，大家都急着下课，人来人往相互推搡拥挤。

　　梁入微看着人一个个离开的同时在心里不断做建设，胸腔用力，深深吐出肺内的浊气，她挪动脚步靠近江亦楠。
　　“你”

　　空旷的环境内响起两声消息提示音。
　　捕捉到江亦楠立即查看的动作，梁入微眼神微沉，原本想要说的话随着滚动的喉头咽下。
　　江亦楠匆匆瞟了一眼屏幕，抓起桌上的斜挎包，抬眼看向梁入微，“加个好友吧。”

　　梁入微求之不得，立马打开二维码，若无其事地提起，“企鹅你是没在用了吗？”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验证通过，收起手机，江亦楠随口一应，“嗯，之前那个账号很久没用了，好像都找不回了，就重新申请了一个，不过现在也不怎么用。”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听到他说没在用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是一种落空感，好似缺失了重要的东西。

　　江亦楠还有事，一并加了坐在一旁玩手机等待的吴娇蓉，“入微如果有事需要帮忙，麻烦你告诉我。”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江亦楠理解梁入微不想麻烦别人的心理，只好托吴娇蓉当中间人。

　　江亦楠如以往一般轻轻拍了拍梁入微的肩膀，带着安抚意味，“我得走了，明天一起吃饭吗？”

　　吴娇蓉眼瞅江亦楠走出教室门，从两人的相处中品出了一丝瓜的味道。
　　从答应江亦楠明天约饭之后，梁入微就一直沉浸在落寞的情绪里，没注意到吴娇蓉看她的眼神里藏着兴奋，而是想要坐下缓缓，随便找了个借口，“你先回去吧，我上个厕所。”
　　“没事我等你。”因为化妆耽搁了时间，两人出来的晚，“来的时候我看见后街有卖烧烤的，我们吃了再回去。”
　　梁入微摇头拒绝了，吴娇蓉见她没心思吃东西便不再多劝。

　　-

　　晚上九点多，一教的楼道里偶尔有人经过，看到有教室还亮着灯，下意识的将视线往里瞧。
　　空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梁入微，感知到他人好奇的眼光，干脆起身关掉灯，掩上后门，就近在最后一排坐下。

　　窗外有微弱的光亮照进来，梁入微靠着墙，隔着两条过道，目光停留在被照亮的桌面上。
　　和江亦楠的重逢，梁入微预先设想过很多次，他们可能会有阔别三年的陌生感，但这份陌生感会在熟悉的声音和笑容中消弭，事实也如此。
　　江亦楠和过去一样，会想着照顾她，不吝啬给与关心和帮助。
　　他还是一样的开朗阳光，保持着她一直在追逐的耀眼。

　　可梁入微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身上和以往的不同。

　　梁入微收回目光转移到手上，细细的翻阅着企鹅记录，聊天页面很简洁，一路往上全是默认的蓝色气泡。
　　刚进教室那会偷瞄到江亦楠回消息时，心里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发出的那些没有回音的文字。

　　06-08 22:35
　　「高考结束了，你会回南杨嘛」
　　06-06 19：41
　　「考试加油！」
　　2019-12-31 00:00
　　「江亦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

　　两年多没有收到过回复，梁入微猜到江亦楠应该是没有继续用企鹅了，所以她发消息时几乎没有顾虑，但在此之外心底还是藏了几分能够被看见的期待。
　　输入框里的四个字写写删删，至今停留在那。

　　桌面的光影悄无声息地缩回窗外，梁入微抬头看了眼漆黑一片的教室，拿上东西准备回去。

　　走下台阶，右边是沉寂下来的食堂，零星有几个人挽着手路过，梁入微干脆跟着她们走，换条路回宿舍。
　　穿过几家还开着的商铺，从铁门进到操场，再往前走一小段就是紫荆苑的侧门。

　　操场上还有不少人，中间的草坪上有坐着聊天的，也有男男女女在唱歌，梁入微绕着跑道慢悠悠的走，人散的差不多了才沿着旁边围起的铁网往回走。
　　脚下红色的橡胶跑道变成水泥地，梁入微抬眼，打算从侧门上楼，目光掠过某处时瞬间聚拢。

　　白色衬衣下瘦削的背影，刚刚才从脑海里挥去，此刻又出现在眼前。

　　梁入微跟着走了几步，两人相隔的距离被拉近，经过转角时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梁入微立在原地，垂下眼帘思考着江亦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身后篮球砸在地面的声响钻进耳朵，应该是来运动的吧。
　　想到这时收起了思绪，转身进了宿舍楼侧门的楼道。

　　一楼靠近楼道的宿舍里有女生起哄打趣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楼梯间的灯不知道是不是坏了，一直没有亮起来，梁入微近视度数有点高，黑暗环境里的能见度更低，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后继续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