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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吃透了 ...

  •   服务员带着菜单安静离开,房间里暂时只剩下两个人。谢予乐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那有什么好吃的!”他当年最红最忙的时候吃了足足半年五星酒店,山珍海味吃到内伤。“再说了,出名了就为吃顿饭?”年轻人撇撇嘴,“够没出息的。”
      “得,你有出息。”把杯子放桌上一放,经纪人斜睨他,问:“那小乐哥出名以后想干嘛?”
      谢予乐歪着头想了想,“吃顿东坡肉吧。”挺实诚:“出名了,那形象差点也不太要紧了。”他捏捏胳膊,细胳膊细腿儿的年轻人特别感慨,特别凡尔赛,特别实际地说:“男人嘛,胖就胖了,我现在就想再胖点。”
      安君齐简直要被他这稳中带皮的操作气笑。曲起指节敲敲桌面,“你跟我这儿皮没事,”经纪人略带警告地同谢予乐讲:“在剧组老老实实的,你那戏没多少了,我这边儿又给你谈了个工作,就等你离组和人家见一面。”
      “齐哥你这效率!”谢予乐不吝热情夸奖,“不愧是风华第一经纪人!”先拍足马屁,再兴致勃勃地问:“什么工作?电影,电视剧,MV,还是广告?”
      “还挺清楚。”安君齐做了个手势,“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片场,路上说。”
      老周家味道果然一流,可惜经纪人同演员,一个来过许多次,把老周家菜单吃得能把菜名倒背如流;一个赶着回剧组,心里又挂记着新工作,这会儿给他龙肝凤髓都没感觉。一顿饭匆匆而过,味道方面吃了个寂寞。
      郑岩掐点来接他们,一看表,十点五十五。
      “小郑哥你这时间拿捏得绝了。”谢予乐上车就夸人,“我还说得等会儿,齐哥就说你快到了。”
      郑岩在前面呵呵干笑两声,不敢说话。他难道能说这是血泪史积累多了之后的经验之谈?
      经纪人一句话把年轻人注意力拉回来:“下一个工作,是网剧。”
      说完观察谢予乐反应,结果对方满脸认真,看他不说话还催:“齐哥,接着说啊。”
      “拍网剧你没意见?”安君齐试探着问。
      “这有什么啊?”还在JS当练习生时连舞台背景都做过,谢予乐觉得拍网剧起码比人型立牌高级些。“再说了,”他是真不在意,满不在乎地开口:“这年头,菜鸟有工作就该知道感恩了。”
      艺人一身反骨固然很让人为难,但是一副社畜做派好像哪里也有点不对。一时间安君齐居然有被噎到的感觉,他无语地看着浑身上下996卷王气息的谢予乐,手突然就有几分痒。
      “自己知道就好。”摇摇头,不打算纠结的经纪人继续之前的话题:“虽然是网剧,但正规剧组该有的人都有,别带有色眼镜看人——”
      谢予乐失笑:“我一个菜鸟有什么有色眼镜——”话没说完抬头看见安君齐的白眼,乖乖闭嘴。
      “有新人的觉悟很不错,但不许动不动就把菜鸟挂嘴上,不要让人觉得你喜欢说单口相声。”克制住揉额角的冲动,男人板着脸吩咐不省心的艺人:“除非你打算往谐星的方向发展。”话说完安君齐就后悔了——他看见谢予乐亮晶晶的眼神——经纪人开始怀疑这小子可能真的有此打算。
      “谐星还是算了。”谢予乐总算没有继续刺激经纪人,颇有自知之明:“我没那天份。”
      我看你不仅有,还很多。安君齐瞥了年轻人一眼,将话题转回工作:“本来我是打算把你塞到其他剧组里混个男五男六,好好累积经验。”新工作来得让经纪人都啧啧称奇:“结果那个剧组的制片主动找过来,还点名让你试男主。”
      男主!谢予乐瞬间觉得桌上的菜都不香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激动得猛拍大腿:“人家这眼光!”高兴半天想起坐在边上的经纪人,偷瞥了眼,对方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看他,顿时有几分讪讪:“嘿嘿,那什么,”他装傻,急中生智:“齐哥,他怎么知道我的啊?”
      “这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经纪人把平板放到架起的腿上,语气很冷淡:“陈振和刘格非都夸过了,有资格让人惦记。”说到这里,扭头轻飘飘地看了眼谢予乐,眼神剐过去,谢予乐觉得头皮发冷,忍不住缩缩脖子——他才慢悠悠地继续:“不多,但是确实有。”
      这话谢予乐爱听,下车一路走到化妆间都还乐,翘着嘴角,看什么都透着精神,让人一眼就瞧出他心情多好。主化妆师周薇打趣:“小乐指定遇上什么好事了。”说话间手下不停,大刷子在年轻人脸上来回刷,夸他:“这皮肤真好,遮瑕都能少用二两。”
      时间还早,化妆间里没别人,周薇说起话少了两分顾忌:“咱们这行当,甭管你化成仙女还是什么,只要一上手,准能现原形——抬头。”她捏着年轻人下巴,退后一步端详片刻,末了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行啦,睁眼看看。”
      谢予乐睁开眼睛。
      颧骨被刻意加重阴影,画出削瘦而立体的面部,唇形修成狭长,唇色血红,配合冷到苍白的脸色——谢予乐想了想,略低低头,再抬起时,眼中毫无光亮,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冷心冷肠,毫无人气。
      “妆不错。”
      年轻人回头,看见导演带着两个人站在门口,他赶紧站起来:“陈导。”又客气地和其他人打招呼:“孙哥,董哥。”
      董耀笑眯眯地“哎”了声,副导演孙大业只朝他点点头。
      陈振围着谢予乐转了两圈,没挑到毛病,回头夸周薇:“咱大周这手艺一点没放下。”
      化妆师收拾东西,听见糖衣炮弹打过来,连眉毛都没抬一下,阴阳怪气地挤兑:“那没办法,得在您老人家手里讨生活。”她是陈振夹袋里的人,合作了快小二十年,等闲不怕他。
      这种程度的攻击性连给导演挠痒痒都谈不上,陈振打了个哈哈,让谢予乐跟他走:“赶紧,你燕总难得来一趟,他给你们讲讲戏。”
      王燕回140斤的体重,141斤的懒骨头,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入行二十多年跟过的组屈指可数,那都还是年轻时候,等到中年,声名俱就,更难劳他大驾。几个人听说他来,哪怕是老戏骨,也不免多几分期待。
      还没开拍,片场里已经忙得不成,就导演位置清风雅静,到跟前一看,编剧膝头上摊着本册子,看得正专注,他两根焦黄的手指夹着烟,没点,手边上水杯没盖,茶香袅袅,比谁都自在。
      听见动静,王燕回抬头,也不动,就冲几个人一笑:“来了?”
      演员们前后不一地纷纷点头,导演赶人:“去去去,人是你让叫的,现在来了,你赶紧忙去。”
      编剧端着一口地道东城腔:“边上有椅子,自己坐。”掀眼皮往导演身上一溜,面露嫌弃:“你也不看看哪儿还能清静说两句?我上哪儿去啊?”
      说完不理他,挨个点人:“陈翔?”
      “诶!”个子挺高的年轻人站出来,额角带汗。
      编剧慢条斯理说:“别紧张,我不是你们陈导,不吃人。”引得周围人哧哧笑,才又说:“你怎么看唐知常这场戏?”
      陈翔边想边说:“我和谢涵——”他朝不远处的谢予乐点点头,“原本是朋友,但是随着很多事的发生,我们的看法,嗯,发生了很多变化。”
      “然后呢?”
      “就各自的理念不同吧,我要维护我心里的正统,但是这是谢涵的敌人,我不知道他的过去,两个人就慢慢走远了。”陈翔看了一眼编剧,出口谨慎:“我觉得这场戏主要还是要表现出我对于谢涵的一种愤怒吧,就觉得你怎么能和我不一样呢,大概这样。”
      “唔,”王燕回未置可否,点谢予乐:“谢涵,你来说。”
      “我原本应该是会生气的,”谢予乐在心底疯狂感谢给他画原文重点,压着他做人物分析的求璆,面上仍是沉静的神色:“但我听完唐知常的话后,就完全不生气了。与其说我们的理念分歧导致的决裂,还不如说我意识到唐知常不是我的,”他歪头想了想,“同志。”
      编剧端起杯子呷口茶,从眼镜上方看谢予乐,不辨喜怒,“没了?”
      “所以我可能会觉得遗憾,但其他的情绪可能就没多少了,或者说,情绪就彻底置身事外。”都说到这里了,年轻人干脆把自己琢磨的那点东西一口气说完:“唐知常会生气的点我也明白,他要维护正统,所以觉得我的选择离经叛道,从而认定我是一个贪图富贵,心狠手辣的人。而他自诩清流,肯定要和我,怎么说来着,”他想到一个词,“割席。”
      王燕回“嚯”了声,不知道是夸奖还是揶揄:“可以,还知道说割席。”
      谢予乐大囧。
      和刚才一样,编剧点点头,也不开口,端着杯子没什么表情,搭着眼皮听其他人说,完了叫导演:“等久了吧?可以拍了。”
      演员们下去做准备,陈振这会儿倒是闲下来,兴致起来,问老友:“你这就让他们哗哗一顿说,也没教什么啊?”
      撇他一眼,“他们第一天拍啊?”王燕回把喝空的保温杯递给边上的助理让他拿去加水,还是那副半睡不醒的神气,“能在你陈振手下端住碗,就不是混日子的。角色的理解,好还是坏,都有了,我点拨什么?我又不是那个人!”
      导演哈哈笑,末了又问一句:“那你觉着,谁说得好?”
      “这就没有好坏,”编剧不耐烦,“都说了我不是那个人,怎么知道人怎么想?不过,”他眼睛眯一眯,“有意思,还得是姓谢那小孩儿。”
      “怎么说?”
      “没怎么。”王燕回白他一眼,懒劲儿上来,不说话了。
      陈振也没问。老友相交二十年,不说也懂。没好坏,就是有意思,那就真是有意思了。
      他咂摸编剧的话,末了笑笑,扭头吩咐场务:“各部门精神打起来,倒计时了啊。”。这圈里,不怕好,不怕坏,就怕你没意思。
      这小孩儿真有意思。
      “第24集第176场第二镜第一次,Action!”
      谢予乐和高清镜头安静对视,或者说,他坦然地迎着唐知常的视线,不闪不避的看过去。
      “谢蕴之,”唐知常的声音半是痛楚半是愤恨,“我便再想不到,你竟然也结党营私!”
      “结党,我认,”谢涵看着脸色通红唐知常,平静开口,“营私么,没做过的事,恕在下不认。”
      “不认!?”额角青筋绽起,唐知常怒道:“你同许多人往来勾当,不要以为瞒得过谁!”
      谢涵轻轻一笑:“呵呵,”他反问道:“我何曾瞒过谁?若我真有意欺瞒——”绯红袍服的青年文官向对面近乎陌路的友人投去轻蔑一瞥:“唐明之,你以为,你还能知道些什么?”
      唐知常站立不稳,踉跄一步,险些退后,他定定神,稳稳站好,将盘旋于心头种种皆抛开了去。面色复变诚恳:“蕴之,太子殿下乃国之副贰,天潢贵胄,位列正统,他现下,现下,”想到太子种种荒唐,险些说不下去,深吸口气,才又涩声说道:“不过有芥藓之疾,我等做臣子的,正要劝之导之,恪尽本分……”
      “芥藓之疾?”谢涵眼神奇异地看向唐知常,将他上下打量,“就在煌煌天日,皇城之中!”青年清丽面容更显非凡,他怒极反笑,声近咆哮,带出几丝嘶哑:“以上凌下,若不是宫人机警,主辱臣妻这样悖逆纲常的丑事,就要出在当下,而后,更要写于铮铮史册,列祖列宗,诸位先辈的清名,一朝丧尽!”
      唐知常讷讷:“如此更要我等劝导……”
      “这样的太子,这样的副君,非国朝之福!”谢涵一字一顿,“非陛下之福,非臣工之福,更非百姓之福!”
      他霍然转身,一把扯下革带,摔在唐知常面前,银鈒花在青石地上撞出星星火光——望着唐知常,或者说陈翔不可置信的脸,谢涵字字铿锵:“古有管宁割席,吾不才,今日以革带相替,意甚同亦!”
      所有人惊呆了——这段剧本上没有,原著没有,谢涵临场发挥,却没人想到竟这样好。
      陈振蹭地站起来,“过!”他抄起电喇叭,赞美的声音响彻整个片场:“乐儿,演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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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吃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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