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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真的吗? ...

  •   “主殿?”三日月宗近停下来侧头看了一眼,呼吸平缓,额头还带着隐隐的汗迹……风早振睡得很香。
      “主殿刚刚下课回来,很累吧。。”鹤丸国永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地无声无息,“三日月你也太啰嗦了……鹤都快听睡着了啊。”
      对上付丧神带笑的双眸和竖起的食指,他自觉地闭上嘴蹑手蹑脚绕到另外一边坐下,“你真的放下了?”

      鹤丸国永歪了歪头,提着衣摆整理里面摘好的花苞去除不小心落进去的叶片,“我不信你这种老顽固会这么轻易就忘记她,是谁当初说‘华浮大人对你很好’来着?”
      他学得惟妙惟肖,脸上是独属于这振极度自我的太刀的八风不动笑意浅淡。
      三日月宗近静静凝望着孩子熟睡的脸庞,半晌后轻笑一声,“放不下又如何?”

      彼时他亲手养大的女孩已经重返属于人类的世界,有了伴侣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们这些神明……某种意义上也算囚徒。
      在蹒跚求得的一方狭小空间内以为会孤独地度过余生,直到一方阳光忽然照亮了这小小的暗室。
      她活泼可爱,天真无邪,身上只有阳光和肥皂的气味如同误入的小精怪。什么都不会只会跟在他们身后喊爷爷爷爷哥哥哥哥……闯祸了就皱起小脸对着手指撒娇,做什么事总会惦记着他们。

      无论身躯还是心灵都早已被人世浮沉打得千疮百孔的渺小神明,终于还是在一天一天的相处中被融化了一颗以为早已坚硬如铁的心。
      偶尔三日月宗近坐在回廊下手边放着的全是审神者爱吃的糕点寡淡地喝着茶时也会觉得……他们是否掉进了又一个圈套,涂抹着蜜糖酿满了琼浆引诱着他们再一次柔软下去投入人类的陷阱。
      但一天天长大的女孩捧着精心制作的小点心来找他喊着爷爷的时候……他忽然也觉得这样挺好的。
      神明们重新掉进了人世,且甘之如饴。

      “厨房最近有小老鼠啊……”三日月宗近握着女孩递过来的调羹轻轻敲了敲边缘不明显的缺口,拖长了声音带着笑意说道,“把主殿做给老爷爷的糕点偷吃了一块。”
      女孩便皱起了鼻子手指不自觉攥紧,在他话音刚刚落下时抓住调羹往回拖,“……是厨房进了老鼠!我来帮爷爷吃掉吧!”
      他松开手任由她端走了点心握着小勺子在边角上挖,第一口是满足的,第二口就带上了一些忐忑,第三口忍不住偷偷从银色小勺的反光里看他……三日月宗近笑了起来,哈哈哈声带着被审神者们烦恼的魔性。

      女孩也忍不住上扬了嘴角,几乎快忍不住和他一起笑起来了……她连忙伸手按住三日月宗近的嘴严肃的摇了摇头,“爷爷不可以这样笑哦!”
      因为我想跟着一起笑……好奇怪!
      “哈……”三日月宗近拨开她的手下意识又想笑,硬生生忍住了,“……那老爷爷应该怎么笑呢?主殿?”
      女孩顿时连眉毛都拧了起来开始冥思苦想,思考了良久以后才谨慎地提出一个方案,“像电视上的爱豆一样……这样,笑不露齿,对对对……”

      她看着三日月宗近营业式的标准微笑终于叉腰点头,“就是这样!非常合适!……爷爷你什么时候把羊羹端走的啊!!”
      他把盘子高高举了起来笑吟吟地看着她,“不是本来就是给老爷爷准备的吗?主殿还想要回去?”
      “这个我吃过啦!”女孩脸颊气地鼓成了小包子,拽着他的衣角蹦跶,“还给我啊——爷爷想吃厨房还有——”
      “咦?”三日月宗近故作惊讶地睁大了一点眼睛,“难道小老鼠就是主殿?哎呀……”
      于是又是一阵闹腾,最后两人一人端了一盘红豆羊羹坐在回廊下慢悠悠地吃着,三日月宗近默默选择了无视掉偷偷伸过来在边上挖一勺再挖一勺的小爪子。

      然后晚饭时间被后来锻出来的烛台切光忠掐着腰一顿训,连他一块儿挨骂。
      “真是的……”烛台切光忠皱着眉瞪他,“主殿还小,三日月殿您也不懂事吗……”
      三日月宗近牵着刚到他腰间高度的小女孩一起埋头听训,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挠了挠……余光果然看见了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咪酱好啰嗦啊。——她眨眨眼呼出一口气,像小大人一样叹息。真是拿他没办法呢。
      三日月宗近失笑,然而就是他这一笑成功让对面的烛台切光忠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个子太矮一开始没被注意到在作怪的小孩身上。

      “主殿啊——”烛台切光忠气势汹汹地拍桌子,“您不能偷吃太多甜食知道吗?会蛀牙的……还有吃多了也不行,今天的晚餐都只吃了一点点就开始嚷嚷肚子疼……”
      “咪酱像妈妈一样……”女孩抓着烛台切光忠的衣袖摇了摇,皱着小鼻子熟练地对起了手指,“对不起妈……咪酱,下次不会了。”
      三日月宗近发誓自己看到这振向来自诩帅气的太刀霎时间脸就黑了一个度,梗得快要说不出话。

      “三日月?”鹤丸国永挑完了叶子把外套脱了下来放在一边,满满一兜子樱色粉白娇艳,“又在想华浮大人的事情吗?看你出神半天连我喊你都听不见……”
      “啊。”三日月宗近一个激灵,又强行稳住了自己没把袖子从熟睡的小孩子身上抽走,扶住额头轻声道,“……抱歉。”
      这座本丸凝聚了太多太多属于他们的回忆……他该怎么忘却?

      因此他在决定放下过往的时候第一时间向封羽提出要求索要记忆术式,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既然无法忘记……有的时候必要的手段也是应该的。
      器物,当真以为自己是人?
      三日月宗近笑得带了些自嘲,怪他们被当做家人太久,几乎完全遗忘自己的身份。
      刀当护主,连自己的主人都保护不了的刀……有什么资格说其他?

      “对了。”鹤丸国永忽然说道,“鹤拜托了光仔做点丰盛的晚饭……食材还够吗?要不要去采购一些?”
      “可以直接订货吧?量小的话也可以拜托其他人跑一趟。”三日月宗近看着他,“完全不用担心啊。”
      “天守阁的温泉水温不知道合不合适……”
      “有符阵保持恒温。”三日月宗近有些无言,对面雪白的太刀又开始焦虑了起来。

      “还有时之政府的时间流速和这里不一样……主殿还要去上课的,会不会忘记上一堂课学了什么……”
      “明天的早餐……”
      “刚刚送到邮箱里的审神者制服数据登记表……”
      “今天的文书工作……”

      “文书工作一直是我在负责。”三日月宗近终于忍不住提高一点声调打断了鹤丸国永不自觉的碎碎念,看着他眼神复杂,“……你在担心什么?”
      有些有道理有些则全无逻辑,比起时不时走神的他们……总感觉鹤丸国永更像不正常的刃。
      鹤丸国永停了下来,盯着小孩不自觉吧嗒了一下的嘴唇眼神放空,“三日月,这是真的吗?”
      风早振翻了个身抱住鹤丸国永的衣袖,连同三日月宗近的衣袖一起抱在怀里侧身躺在草毯上微微缩起来长长出了一口气,鼻息重新变得平稳。
      他甚至又吧嗒了一下嘴,像在做梦吃什么好吃的。
      鹤丸国永连忙整理了一下脱在地上的外套打了个结使花苞不会滑落到地上,一时忘记了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鹤丸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三日月宗近轻声问道,“什么是真的?”
      鹤丸国永一愣,反问了一句,“什么什么是真的?”
      “……”三日月宗近抬眼看他眼神复杂。
      这已经是他短时间内不止一次盯着鹤丸国永看了,每次复杂的含义还都不一样……实在是感情管理大成。

      三日月宗近思考了一下,整理语言重新发问,“就是你刚刚看着主殿问的那句‘这是真的吗’是什么意思?主殿就在你眼前会是假的吗?”
      “……为什么不会呢?”鹤丸国永盯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不会吗?不会突然就消失让鹤再也找不到?”
      三日月宗近怔怔看着对方脸上近乎执拗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原来这座本丸……烂掉的不只是他们啊。

      而这样的问题的出现,似乎和他们拒绝接受新任的审神者们关系深重。
      三日月宗近想叹气,但感觉到对面白色的太刀目光注视他又硬生生把那口气咽了回去,憋得浑身难受。
      早已朽坏的他们从未想象过,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同样对后来加入这座本丸的大家有着深刻的影响。
      明明后来的刀剑都是所谓的“正常刀”,他们对于主人的更替并不十分介怀只是会正常地去怀念也会正常地去试着接纳新的审神者……可是在已经坏掉的刀剑的影响下,他们也默不作声地选择了保持同一阵线。

      向来温和的一期一振约束着自己的弟弟们,活泼好动的鹤丸国永在一次次挣扎中逐渐放弃,大太刀萤丸也收敛了好奇心成天和自己刀派的兄弟呆在一起不主动出现在审神者面前……
      三日月宗近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很轻很轻像怕打扰了孩子的安眠。
      “……我很抱歉,鹤丸。”

      让你现在如此不安,这样害怕眼前被认定的主人会突兀地消失不见。

      当初审神者轶雅的离开三日月宗近是知情的,他也一直静静看着鹤丸国永为了少年而奔走努力,静静地看着他带着少年与短刀们打好关系,也静静地在新年那天看着今剑抱着一盒豆子从外面耷拉着脑袋走了回来。
      “审神者走了,三日月。”今剑蔫哒哒地趴在桌子上,手指搅动着木盒中炒制的黄豆发出细碎声响,“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啊?明明还给大家准备了御守……”

      三日月宗近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水,提笔舔墨继续做着批注。
      时之政府其实并不在年假期间布置工作,那是他特地留下来的一部分像在刻意掩饰自己的不安或者某种空洞感。
      今剑进门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位兄长胸口挂着的御守了,是小孩子喜欢的配色绣着祈求平安吉祥的纹路,灵力纯粹而强大。
      显然不是普通的大路货能比的【好东西】。

      今剑一大早就去厨房和其他短刀一起闹着让烛台切光忠留一口铁锅出来炒黄豆的事情他也很清楚,毕竟那样热热闹闹的吵闹声也就只有全员都是后来被锻造出的短刀们会发出来了,他从最初的本丸里带来的刀剑里并没有短刀。
      毕竟那是最易碎也最易得的刀种,是不会被珍惜对待的。
      也是最先碎掉的一批。
      那天的晚餐他既没有看见审神者,也没有看到鹤丸国永的身影,烛台切光忠准备了比平日丰盛许多的食物有些苦恼,“难道主殿今天耽搁了吗……还以为今天能回来的。”

      没有耽搁,也没有以为错。
      三日月宗近冷静地端着碗夹菜,一举一动如同尺规量出的一样标准一致不多不少。
      只是那位大人终于还是受不了他们的态度离开了而已,这也是失去了自己认定的主人的神明所期待的。
      就这样就好,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像她没有出现之前的那样,他们一直认为自己会这样度过余生。

      第二天的早餐,鹤丸国永没有出现。
      午餐,没有出现。
      晚餐……三日月宗近终于看见了熟悉的纯白身影在门口一晃而过,太刀不优秀的机动让他看清了鹤丸国永脸上寂寞的表情。
      像仍身处大名的坟茔,此身仍是刀剑。

      某一刻……三日月宗近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后悔。
      甚至觉得啊就这样吧该结束了……杀死前任审神者冲进时之政府推翻压在他们身上的长夜如同幻梦,他们只是做了一场梦,现在该醒了。
      该结束了,回归本灵的漫长记忆中不留下任何痕迹。
      也再也不用去耽误这些……原本应该一无所知快乐地生活在新政下的同僚。

      鹤丸国永来找他闹的时候他也带着一种“啊终于来了吗”的感觉……但面对青年带着隐忍怒意的脸庞,他最终说道——“鹤丸,华浮大人对你很好。”

      三日月宗近凝视对面看着孩子神情恍惚的鹤丸国永抬手捂住了脸颊发出低低的笑声。
      “我们到底……”
      做了些什么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很难说他们不接受新的审神者到底是不识好歹还是别的什么啊……可爱萝莉之于认为自己早已被抛弃的神明来说,大概与斩破黑暗而来的烈日不同,是冬天的午后阳光吧。
    在寒冷的天气里唯一的温暖。
    往后还有春夏秋的阳光各具其特色,或明媚或热烈,或带着属于丰收的微燥甜香,但我想……始终有人会记得冬天的暖阳。
    那是跋涉过皑皑积雪几乎以为自己快要冻毙时的慰藉,即使它其实并不十分温暖,但恰好此刻,恰好有你。
    所以铭刻成为记忆中的唯一。
    这并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暗黑本丸】,他们同样会为审神者的安危拼命去护主,也会在意识到年幼的孩子无法保护自己甚至因为他们的疏忽在外面遭遇危险的时候毅然选择放弃过往重塑新的记忆。
    但他们也从根子上就坏掉了,四十年前的伤痛其实从未痊愈,只是从一种顽固变成了另一种顽固,同时影响到他人。
    该……如何是好呢?
    对不起,大家过得好辛苦。
    面上霁月光风笑谈自若翩翩君子,背地里多少有点问题……嗯……怎么回事呢???
    不过从某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转变成温柔的方向了,放心吃,入口回甜。
    代入了爷爷的声线想象了一下他调侃小姑娘偷吃的语气……嘶,有点被麻到。
    嘛嘛该杀的都差不多已经杀完了,我很喜欢出现的每一位角色,不单一也不固定某个印象,会使坏也会一往无前。
    小枣子也从一开始的懵懂到错认自己身份的自卑,再到学着在陌生的环境中独立自信,意识到自己被爱着学会和【和泉守兼定】抢白……变得越来越可爱了啊。
    快长大吧,风早振。
    顺带一提,没有谁是谁的唯一,刀剑易主是很正常的事情。
    无论鹤丸尝试选择的先代审神者还是华浮,又或者其他什么人……这都是选择,毕竟神明不再高坐高天原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堕入世间。
    不是物品就一定会有自己的生活和交际,很正常的啦(摊手)
    无论始终,只问当前。
    顺带一提是谁说的小枣子?赏你一个村云江的热水袋。
    太棒了,可爱,喜欢,在各个阶段有不同风味又不会太酸的小枣子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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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替隔壁新文求收藏!~ 《当勇者救不了世界》 勇者会拯救世界,但其余的一概不会。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