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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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和我一起去。
店长凝视着说出这句话的降谷零。
他的表情很平和，没有露出平日里惯常在语言交锋时的伪装笑容。
他只是认真平静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不是请求，不是征询。
这是一个邀请，是阐述结果。
是要将其变成不容拒绝的现实。
“你还真是，说出了不得了的话啊。”店长不由低笑，感慨地说道。
不留出选择的余地，只接受唯一的答案，但是——
“容我拒绝。”
他看向金发青年的眼睛，用同样认真的态度坚定回绝道。
而降谷零对于自己被拒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安静地回望着店长，等待着他的解释。
店长没有解释自己会拒绝他的理由，转而正色提问道：“你说的这个赏樱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同寻常的赏樱一样，只不过当天晚上有一个烟火大会。”降谷零回道，“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店长：“那你一定要去的理由是？”
降谷零沉默数秒，再开口时，却不是先说理由，而是提起了一件已经发生在一周之前的事情。
“不久之前，我去现世处理和猫又的交易时，中途回来过一次。”
那个时候，降谷零在羽多熊太的家里发现了不对之处后，立刻将羽多熊太的病例和体检报告，以及猫又的衣服装箱，一起带回交换屋向店长确认推理结果。
“是那次啊。”交换屋里每天都一成不变的生活，让店长都不需要特意去回忆，脑海中便能够重现那一刻的每处细节。
“既然你还记得……我带回来的那个装有羽多熊太病历和猫又衣服的盒子在哪里。”
降谷零突然提起自己拿着合同离开再回来后，至今都不见踪影的盒子。
他当时会将那些东西直接拿回交换屋给店长看，除了这样能够最直接验证猜测是否正确外。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交易完成后，无论是健康的羽多熊太，还是那只没了尾巴不能再穿那件衣服的笨蛋猫咪，拿走那些东西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不过，羽多熊太的病例之类的东西没了就没了吧，但是猫咪衣服，那只笨蛋猫咪大概会想要留下当纪念吧。
虽然并没有什么一定要还回去的理由……何况由他本人所携带回来的东西，在进入交换屋的那一刻，都会被默认为是他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作为店员后就成为交换屋的一部分，无论带什么回来，都会被重构成交换屋的“代码”，拥有交换屋的气息。
他深刻怀疑，究竟能不能把已经被交换屋默认为“财产”的猫咪衣服，在不做任何交易的情况下，还给曾经的客人。
等一下，那天他带回来的盒子究竟被店长放到哪里了？
他敢保证，自己这几天在探索的时候，已经把所有能进去的房间全都检查一遍了，并没有发现盒子的踪影。
唯一进不去的地方是店长的卧室，这个人应该也没必要把东西藏进卧室里，交换屋里有专门存放东西的地方，神殿内室想放多少东西都可以。
但他在内室的时候，能够主动召来的物品只有纽扣和猫又的尾巴。
如果说别的物品是因为他没有所谓的“召唤权限”，由他亲自带回来的盒子，如果也在那里面，为什么不会出现？
降谷零想到这里，立刻道：“你把那个盒子放在哪里了？说起来，那些东西都是别人的私人物品，我还要找机会还回去的。”
店长：“你拿着合同走了以后，我还要继续用厨房，就把你留在厨房的盒子放到神殿内室了。”
降谷零：“那我为什么在那里找不到盒子，那不是我带回来的东西吗”
他目露怀疑地看着唯一的嫌疑人：“不会是被你私吞了吧？”
“我当然不会私吞，你找不到是有原因的。”店长毫不心虚，“因为那是我亲自放到置物架上的东西，你也没有打上标记，所以它才没办法主动出现在你眼前。”
降谷零脸色一黑，这和私吞有什么区别？
这个黑心店长，竟然能把私吞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降谷零虽然很想立刻计较一下私吞的问题，但从店长的话中，他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既然那是由你放进去，而我又没有打上标记的东西，为什么纽扣只有我可以拿？”他问道，“纽扣被封袋装好放进了内室，是你放进去的吧？”
“虽然是我放的，但纽扣是你进入神道前的东西。”店长解释道，“盒子是你在变成店员后带进来的，店员是交换屋的一部分，我也是交换屋的一部分。”
“而纽扣，是你还没成为店员时带进来的，那是属于现世的东西，作为纽扣主人的你，自然和纽扣之间有联系。”
“盒子因为被你带进来变成了交换屋的一部分，作为店长的我，归属权和优先权大于你，所以同样是我放进去的盒子，你没有打上标记时，就召唤不出来。”
店长：“另外，你如果想把东西还回去的话……也不是做不到，但这和之前的葡萄不一样，放进神殿内室的东西，想要归还曾经的主人，必须用交易的方式。”
降谷零：“……”
果然！被这家伙！私吞了！！！
降谷零翻了个白眼，半晌后，闷声明示道：“你既然私吞了我的东西，那总得做出补偿吧。”
“你是指……跟你一起去赏樱会吗？”店长道。
“对啊。”降谷零理直气壮道，“既然已成事实，那我总不能吃亏。”
店长眨眨眼睛，歪头看他：“但你不是说了吗……那是别人的私人物品。”
“那是我带进来的东西，交换屋都默认那是我的一部分才会把它们重新解构成‘代码’，它们也是我的，你有什么意见吗。”金发青年理直气壮道。
店长摊手：“没有意见。”
“但是，你还没有说完理由吧，我先听听看你的理由，说不定需要给你换别的补偿方式呢。”
降谷零：“等价交换的原则，是主观客观都要等价，我的初始诉求是这个，换成别的方式，我能不能接受，可就说不好了。”
店长笑了下：“那我大概需要好好斟酌一下，和你做这个交易是不是值得了。”
降谷零瞥他一眼，重新阐述道：“带着盒子回来后，你给了我合同，当我拿着合同离开后，发生了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
他顿了顿，再接着开口的时候语气微变：“在当时看来，那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而且也已经解决了，我也就没有和你提过。”
“但现在再去回想，那天的事情，似乎并不能算完全解决，因为仍有未能解开的谜题。”
店长抱臂聆听，降谷零继续叙述：“回到公寓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羽多熊太的邻居，他是一名职业组出身的警察，今年23岁，刚毕业不到一年，便已经是警部了。”
“我中途离开的那段时间，那只一通乱来后搞得大脑混乱的猫又把上门拜访的他放进了家门。”
降谷零说到此处，神情又凝重了几分：“在我利用纽扣往返的时候，无论是出现还是消失，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他离开时，是从沙发后面直接离开的，回去的时候也出现在那个位置。
幸好那位萩原警官当时坐在沙发上，没有目睹他的凭空出现。
“他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但我才刚一出现，就被他察觉到了。”降谷零停了下来，看向店长。
见降谷零不再继续说下去，店长接道：“听起来，是一位很厉害的警官先生。”
“他确实很厉害。”降谷零认同道。
他一一列举着：“职业组，毕业不到一年，敏锐的感知力，以及其余那些还没来得及展现出的优秀能力……”
“可想而知，这样一位优秀的警界新星，不可能默默无闻，况且，他他确实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降谷零长长舒出一口气，似叹非叹地说。
“因为这位年轻警部的名字是萩原研二。”
店长安静地注视着降谷零，语气波澜不惊：“这位萩原研二警部，身份很特殊吗？”
降谷零：“萩原研二确实很特殊，他出身于商界新贵萩原家，同时也是萩原家的两名继承人之一，另一个继承人是他的姐姐萩原千速。”
“萩原千速也是羽多熊太的邻居，萩原家对她保护的很好，从没让她的身影暴露在大众视野中，那天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萩原千速本人。”
“我所调查过的情报太多，但每一条情报，我都完整储存在了这里。一些并不重要的情报平时不会刻意去回想，但只要提到相关内容，我也能立刻从中提取出来。”金发青年抬手虚指了一下脑袋。
“绝对不会遗忘。”他如此说道。
萩原集团并不是什么需要时刻准备着取用的情报。
萩原家在距今二十三年前，突然崛起成为商业新贵。
其前身是一家修车厂，在顾客的牵线下拓展业务，摇身一变成了全球豪车代理商，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拓展业务，迅速成为日本知名企业。
降谷零在作为“Zero”开始活跃时，萩原家已经成为不可撼动的行业巨头，主营业务范围内早已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竞争对手，便没有人会多此一举地去买萩原家的情报。
没有需求便无需花时间去深入挖掘，降谷零只简单调查过一些萩原家的基本信息以备不时之需。
由于萩原集团发家速度过快，在还未稳固行业地位时，保护性地隐藏起来了两个孩子的存在，在外从不提及他们的名字。
虽然萩原家花了很大力气去隐藏两个孩子的情报，但在萩原集团还是修车厂时就已经出生的萩原千速的情报，降谷零进行防范预备调查的时候还是简单查到了一些。
只不过，他当初只查到这里就停手了。
对于在萩原家崛起的那一年出生的萩原研二，降谷零并没有去查，也就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
没有特意去调查过所以并不知道萩原研二的名字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
降谷零的思绪正在飞速转动着，同时，他也没有停下对店长的讲述。
“我的记忆里，存储着萩原家的长女名为萩原千速的情报。”
“虽然这只是在我调查过程中附带得到的信息，和其余内容一起被我锁进了大脑的不知哪个角落。”
“但我在羽多熊太家门口遇见她的时候，却并未把她与同样名叫萩原千速的萩原家长女画上等号。”
“或许，是因为萩原家的情报从未用上过，所以萩原千速的名字封存的要比其余信息更深。”
“就像厨师在看到厨房的时候，也并不会在一瞬间将世界上所有料理的制作过程全都想一遍。”降谷零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突然略带深意地看着店长。
领会到金发青年用眼神所传达的未尽之意，店长无奈地抬手扶额：“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我也不会在看到厨房的时候，去将所有料理的制作过程都想一遍。”
“将所有料理全都想一遍后，再慎重决定选择制作哪一种料理，这才是对料理的慎重吧。”降谷零回敬道。
店长：“所以……你现在意识到了这位名为萩原千速的邻居女士，和那位萩原家的大小姐就是同一个人。”
店长早就掌握了在面对幼稚起来的金发青年时的绝佳应对方法——略过不提。
应对的效果很好，没有竖起刺的状态下的降谷零，在店长将话题拉回后，便没有接着抓住不放。
只是，以这种方式得到的阶段性胜利，并没有多少获胜的快.感。
店长那若有似无的包容，以及那“让他一下又何妨”的隐晦表现，令降谷零莫名觉得自己明明赢了，却又好像根本没赢一样。
重新提起也不行，这家伙已经看似大方的退让，并言归正传重提正事了，他再绕回去那他就是真的输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太不爽了。
啧，果然，这个店长真的很难搞！
金发青年虽然不会特意再把话题拉回去，再开口时，却依旧不快地皱起脸庞：“如果仅仅如此，我并不会多想，虽然没有立刻想到她就是萩原家的人，但就像是厨房和料理一样，并不代表什么。”
“如果没有今晚的事情，或许我也不会多想，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插曲抛之脑后。”
店长：“今晚的事情……你是说，你遇见的那个厉害的拳击手？”
“没错，就是他。”降谷零点头，继续道，“我之所以会在今晚遇见他之后，想到萩原研二的事情，是因为萩原研二那天提到过，他有一个朋友姓松田。”
“而我今晚遇见的这位厉害的拳击手，他的姓氏就是松田。”
“他叫松田阵平，是萩原集团长期资助的拳击手，而萩原集团对他的资助，早在他成名之前便开始了。”
虽然有父亲松田丈太郎在，松田阵平并不缺少环境或资金，萩原集团对他的资助，最大的价值是在一些无形的方面。
就像赌.黑.拳是某些地方的入场券一样，地上拳击所衍生出的某些产业链，有些时候，拳击手难免需要作出一些妥协。
而这些不得不面对的存在，是哪怕有一个前职业拳击手的父亲，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松田阵平没有遇见过这些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虽然接触久了，也会有目睹黑暗的时候，但萩原集团的存在，让他能够始终如一坚持自我。
而萩原集团对松田阵平的资助，也惠及了整个拳击界，虽然有光芒便会有暗影，总会有没能顾及不到的地方。
但至少，在有松田阵平参与的赛事上，在灯光亮起的拳击台上，为选手们带来了绝对的公平。
“松田阵平打过的所有商业赛事，都有萩原集团参与其中。”降谷零道，“所以，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就算松田阵平不是萩原研二所说的那个朋友，他和萩原研二也一定有关系。”
“而萩原研二，他在向我主动出示警官证件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直到看到证件上的名字后，我才第一次得知‘萩原研二’这个名字。”
“虽然我当初并没有去查萩原家的另一个孩子叫什么，所以认不出他也不足为奇。”降谷零自嘲般地说道，“但作为情报贩子，却不清楚警视厅什么时候多了一名前途光明的警察，你觉得这正常吗？”
“其实现在回想一下，萩原集团本身就有些奇怪。”降谷零垂眸沉吟道。
顺利到不可思议的发家史，因为过于稳固的地位，以致于花费心思去对付萩原集团，很可能既费时费力，又无甚收获。
而萩原家对于两位继承人的保护太过，将来能否延续偌大的商业帝国，在外界看来需要打上一个问号。
与其在现在对上鼎盛的萩原集团，不如等将来由继承人接过集团大权后再行事。
在这种潜在的竞争对手都集体或放弃或观望的特殊背景下，萩原集团的情报根本没有市场。
“也可能不正常的是萩原集团吧，顺利到简直像是被世界所眷顾的家族。”降谷零感叹道。
“而出身于这样一个仿佛自带气运家族的萩原研二，以及受萩原集团全力资助，很可能也是萩原研二所说的好朋友‘松田’的松田阵平。”降谷零继续道，“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两个人，而这两个人之间又互相认识。”
他又重新提起最初的话题：“所以有问题的，到底是谁呢？”
店长默不作声，金发青年轻笑，一改凝重的语气，有些玩味地说道：“如果把每次往返，都当成一次来算，至今为止，我去现世的每一次，或多或少都能够和萩原研二联系到一起。”
第一个也是至今唯一的一个委托人笨太，是萩原研二的邻居。
第一次去现世，遇见了萩原千速，她是萩原研二的姐姐。
第二次去现世，直接遇见了萩原研二本人。
第三次去现世，从超市出来后遇见了笨太和羽多熊太。
第四次去现世，他特意去警视厅回收烟雾弹.壳解决指纹，萩原研二就在警视厅上班。
这次的联系或许会显得有些牵强，但他那天在警视厅的证物室回收烟雾弹壳时，看到了附带的证物记录，发现烟雾弹壳的那名警官正是萩原研二。
同时，那个导致小巷被拉上警戒线的连环案件，其负责人也是萩原研二。
第五次去现世，也就是今晚，遇见的是很可能是萩原研二朋友的松田阵平。
“如果说全都是巧合，那实在是太巧了。”降谷零说笑道，“总不会……是因为我那天想办法支走了正在试探我的萩原研二，世界为了满足被气运眷顾的家族的继承人的好奇心，才会特意制造机会，让我每次去现世都能发现和他有关的存在。”
店长却轻声道：“世界从不会去眷顾某一个人，即便看似是馈赠般的眷顾，也都是有代价的。”
降谷零闻言，沉默了片刻，意有所指地问道：“所谓的等价交换？”
店长笑了笑：“是啊，等价交换。”
“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付出什么，世界不是慈善家，交换屋也不是。”
“那萩原集团以非人的速度迅速崛起，又该怎么说呢？”降谷零自问自答道，“在还经营着修车厂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为来日本考察代理人选时正巧需要修车的神秘客户的赏识，拿下了代理权。之后也成功抓住了每一次机会，一步步走向成功……”
就算是这么说，依然会让人一听就产生“这实在是太顺利了”“真的不是在说笑吗”的感慨。
“罕见的机会，巧合出现在眼前，但却不去努力抓住……就不能将其称之为巧合了。”店长说道。
“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也不是说不通。”他继续道，“萩原集团的崛起，是因为修车时得到了认可，这是认真工作所换来的。”
“你会遇见萩原研二，是因为你想要完成猫又的交易。”
“连环案件的负责人会是萩原研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警部，这都是他的工作。”
“而你因为巧合，在时空夹缝最脆弱的逢魔时分，来到了交换屋，没能处理的烟雾弹.壳才会被作为警部的萩原研二捡到。”
“至于你为什么不认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每天会发生那么多事。”店长看着他，目光柔和。
“你没有办法认识每一个人，没有时间了解每一件事。”
“就算他们两个在你看来是应该听说过的人，但有时候就是会错过。”
“知名人物不止有职业拳击手，能进入警视厅任职的警察，每一位都潜力无限前途光明。”
“你没听说过的公众人物，肯定不止一个。警视厅也每年都有新警察，在没取得重大的职业实绩之前，能力优秀的警察们也只是警视厅的众多精英中的一员。”
“你亲眼见到了萩原研二，所以认可他的能力，但他既然才毕业不到一年，就算是职业组，也需要通过工作中的积累和能力的展现，才能被外界注意到。如果你没有碰巧遇见他，等他的名字在警视厅逐渐传开后，你必然也会注意到他。”
“虽然拳击手与警察这两个职业比较特殊，但你也不会在不需要的时候，特意去调查每一位拳击手和警察，只不过你恰好这几次遇见了他们，所以才会考虑太多。”
“嗯，你说得对，巧合只有发生了才叫巧合，没发生那就是错过。”
降谷零撇撇嘴，对于这一连串举例，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语气敷衍地回应着店长一开始的那句话。
过了一会，他又继续说道：“尽管如你先前所说，这一切可能是巧合，但我还是想要去验证一下，是否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亦或者，此前没听说过那两个人，真的只是与命运的擦肩而过。
降谷零轻声说：“再去一次现世，应该就能得出结论了吧。”
他在离开之前，拿走了传单。
交换屋超脱于世界之外，他的存在也和交换屋一样，会在现世逐渐淡化，就像羽多熊太和笨蛋猫咪忘记他的名字和样貌一样。
如果松田阵平真的对他很感兴趣，哪怕在交换屋的影响下，对他的长相认知模糊，也一定会选择去赏樱会的吧。
因为如果是他，在遇见了捉摸不透又很感兴趣的人，也一定会想方设法主动去探寻。
就让他去验证一下，他能否遇见松田阵平，又能否遇见有一定可能会和松田阵平一起去的萩原研二。
店长沉默数秒后，情绪不明地问道：“你自己去验证，不是也可以吗？”
降谷零：“你还是想拒绝吗？”
“让我陪你一起去的理由呢？”店长问道。
降谷零：“因为那可是赏樱会和烟火大会，一个人去的话，也太格格不入了。”
而且，他总觉得如果真遇见了松田阵平，如果那个卷毛混蛋有叫上朋友一起去，如果卷毛混蛋有同伴而他是一个人……那他不就输了吗！
虽然没有理由，但他面对那个卷毛混蛋，绝对！不想！认输！
店长盯了他一会，好像看破了什么一样，突然道：“确定不是什么别的理由吗？”
降谷零：“……”
降谷零：……忍一忍，这个气人店长还没有答应呢。
“有什么关系，反正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赏樱。”降谷零嘟囔了一句，随后冲着店长道，“喂，我说，这里的一切不都是交换屋所展现出来的吗？只要想要，除了活物，全都可以呈现出来，没错吧？”
“但是，除了活物，应该还至少有一个存在不能呈现。”紫灰色的双眼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降谷零从地上的购物袋里拿出了一片樱花花瓣，放在掌心，而后盯着这片樱花，一字一顿地说出了答案：“那就是樱花。”
“准确地说，其实是樱花树，包括樱花树在内的，一切没有办法生长出果实的树。”
“你是怎么发现的？”店长默认道。
“因为你直接拒绝我了。”推理得到了验证，降谷零心情很好，他唇角勾起，笑容恣意，眼底浮动着破解谜题时所独有的兴奋情绪。
他开始揭晓推理过程：“因为樱花树也长不出果实，而如果交换屋能够造出来樱花树，你一定会说在这里就能看，还可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菜地后面的果园里，有一些生长在树上的水果，我在里面看见了包括梨树和桃树在内的，一些既能开花又能结果的树木。”
“整个交换屋，树只有能长出瓜果的树，以及参道两侧的那些杉树和杨桐树。”
“交换屋是神社的形态，而神社只能生长神木，而那些果树，是以果实的概念而存在，才会得以保留。”说完后，降谷零盯着店长，等待着他的回答。
店长轻笑一声，拍掌赞道：“全对。”
“不止这个，我还发现了一件事。”降谷零乘胜追击，“你其实可以离开交换屋去往现世。”
店长双眼里闪过讶然，怔怔地看着他。
降谷零好整以暇地看着店长难得的惊讶，随后道：“我之前，一直默认了你不能去现世。”
“你很喜欢做饭，看起来像是把做饭吃饭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哪怕在这里吃饭没有任何意义，你也依旧坚持着这种日常。”
“你坚持一日三餐，也不是素食主义。但第一次吃饭的时候，你说过，交换屋里没有动物，所以没有肉类，如果想吃，我需要自己去现世买。”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说我可以去买，而不是说肉吃完了或者是没有了，所以我当时默认了你没有办法去现世，不然这里不应该没有肉。”
金发青年移开视线，看向神道尽头的参道，两侧的神木林并不受夜色的影响，在夜间依旧清晰可见，如果再离得近一些，说不定还能分辨出树叶的每一条纹路。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真实，在这里的每一天，似乎都和现世一般无二，甚至因为可以在房间里随心意“造物”，这里的生活其实比现世要更方便。
降谷零一直都清楚，这里既是真实存在的，又是虚假的。
他将目光收回，看向站在自己对面这个至今无法辨认面容的男人。
明明能够看到他的长相，明明能够看清他的长相，但就是无法在认知中留下印记。
——超脱于世界之外的存在，本就难以留下痕迹。
从来没有哪一刻，能像此刻一般，让他如此深刻地意识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我在来到交换屋成为店员后，如果不是恰巧在山脚扔下了那枚纽扣，应该也没有办法在现世往返吧。”降谷零淡淡地说道，并没有对一念之差可能造成的结果产生后怕的情绪，因为那只是存在于过去的另一种可能性而已。
对于目前能够凭借钮扣往返的现实，无法产生影响。
“我能够借助钮扣往返，猫又离开交换屋的时候，因为你没有和他达成交易，也是由我带着他一同离开的。”降谷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脱离了人际交往中的安全距离，他们面对面站着，站得很近。
近到降谷零能够在那双无法留下印象的双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瞳孔中的倒影是真实的。
降谷零是真实的。
“这里的一切，既真实，又虚假，但是现世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降谷零望着那双眼睛，用着肯定的口吻，问道：“要去看看吗，现世。”
“看看这里所没有的东西。”降谷零摊着手心，把那片樱花花瓣送到店长面前。
他认真地宣告着：“你现在，可以和我一起去。”
店长垂眸看向那朵粉色樱花，隐约间，能够闻到萦绕在身侧的浅淡香气。
良久后，他突然说道：“赏樱的话，应该需要准备樱花酒，才算应景吧。”
话落，他又抬头看向夜空。
天上月色皎洁，繁星闪烁。
但他清楚，他所看到的一切，是怎样的存在。
这里没有天空。
夜晚、月亮、星星，都只是交换屋构建出来的存在。
这里能够感受到的所有环境，都只是依托于交换屋的存在。
本质上，这一切并非真实存在，只是无限接近于真实的幻觉。
全都是概念层面的造物。
夜晚，空气，温度，呼吸。
樱花花香。
此时此刻，金发青年的存在，为这一切赋予了真实的可能性。
店长重新看向降谷零，从他的手中拿过了那朵有着五片花瓣的粉色樱花。
“我帮你准备樱花酒，用来作为补偿吧。”
“至于你的邀请，在赏樱会到来前……”
店长露出了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就努力说服我吧。”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真实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