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春光》甜水糕

31、玻璃珠

　　怀里很满一大束的白青色桔梗，初庭微微低下头，淡而清甜的香味倏然萦绕鼻息，娇嫩花瓣扫过她鼻尖。

　　直到初庭思绪缓缓落定，视线聚焦起来——

　　将垂下眼皮的弧度加深，终于看清楚陆遇迟所写的卡片。

　　“不变的爱，赠给心上人。”

　　初庭稍惊大眼，循陆遇迟方向，瞳孔里神色不加掩饰地挪移。

　　初庭蠕动嘴唇，半晌的沉默：“……”

　　前者确实是花语，如她短促的那一所想。

　　而后半句，在某种意义上，恰好和自己当初求来的姻缘签相照应。

　　大概是纸张所写内容太炽热，被窥见几点私心。在初庭望向他时，短短一瞬的对视里，陆遇迟表现得有些不自然。

　　他转头，错开目光一系列动作，加上清了清嗓，很快耳廓至顶端，爬上淡淡的浅红。

　　陆遇迟声音本就是偏低音炮那款，嗓音分贝小，故意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程度，平添别样的喑哑和低磁。

　　“昨天吃饭，发现你家餐桌上面花瓶的花枯萎了，正好买一束送你。”

　　见初庭不吭声了，他微微张开手臂：“我帮你先拿着吧，你手占着，怎么吃饭。”

　　初庭也反应过来，回复了一连串“哦哦哦”的应好声，连花带包装的绸缎丝带一并送陆遇迟手里。

　　“那你吃过午饭了吗？”

　　交接过时，两个人手指短暂地触碰。

　　初庭手里捏住一块葱油饼，保持一点儿距离，在半空中轻轻挨了挨他薄而微张的唇瓣。

　　抬眸，一直敛着的卷翘眼睫随动作掀起，她轻声问：“……要不要吃点？”

　　光线正中而下，角度选得恰好，女孩浅色瞳孔被照得晶莹，甚至可以说是透明，像两颗玻璃珠。

　　包括整个人的轮廓边缘，无不被模糊化，微小的动作都显得无比地生动。

　　陆遇迟稍一用力，绸缎连接着素色泛星点粉红的包装纸，被捏出层层褶皱。

　　“吃点嘛？”

　　初庭略微挑高秀致的眉，再开口，语气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撒娇意味。

　　最后轻飘飘三个字，羽毛般扫过，从耳畔到心间。

　　陆遇迟喉结滚了滚，终于就着她伸到面前的手，咬掉葱油饼的尖尖。

　　“咔嚓——”

　　脆生生的饼屑掉落几块，为了让陆遇迟咬到更多，初庭的手朝上伸了伸，另只手去接碎渣。

　　上半身稍前倾，凑近他嘴巴更近。

　　直到陆遇迟终于用他那双偏狭长，深邃的眼睛，缓慢地自下而上扫来，初庭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地短。

　　虽不及拍戏中，赵君楠和傅延鸿那般呼吸互相交错，近在咫尺的体肤相亲，但也足够叫人心惊了。

　　比起拍戏，倒更像昨天，他捏着小橘子，送她嘴边，一边逗她一边喂她吃的情景。

　　陆遇迟一口咬完，咀嚼两下吞咽。

　　“这次算什么？”

　　初庭举着油汪汪的手指，呆愣的表情，表示不知所措。

　　初庭：“啊？”

　　“算你占我便宜。”陆遇迟点点头，干脆自己捧自己的场，“你昨天也这么说。”

　　陆遇迟微张薄唇，一开一合吐露出这么几个字，倏然间，柔软的唇与指尖相触而过的感觉，如电流自空间中弥散开，游离到体肤之中。

　　于是初庭轻嗓，首先错开交织的视线，她看向旁边装出一副找卫生纸找不到的样子。

　　小频率地叹了两声，陆遇迟侧过点头，歪了歪，登时已经换成单臂抱花的姿势。

　　陆遇迟反问，说：“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给，你在找的卫生纸。”

　　“……谢谢。”

　　两人气氛实在太好，偌大的棚子外，仿佛笼罩了一道厚壁障，但凡靠近的人，无论是谁，都被阻隔在外。

　　包括前来通知要事的导演。

　　孙导站定了，背一只手拿剧本，另一只空出的握拳，大拇指与食指构成的平面抵举于嘴前：“咳咳。”

　　初庭撑住椅子左右两边的扶手：“孙导你来——”

　　“好了，不用站不用站，坐着说就行。”

　　孙传东导演还是那副惯有的笑眯眯模样，看向初庭的神色里，甚至带着些许歉意。昨天的事情虽未曝光，但在剧组内，算闹得沸沸扬扬，归根结底，属于工伤一部分。

　　初庭还是站了起来，握手点头，一系列流程一个都不缺。

　　此情此景，早在先前过问过情况的孙传东，仍旧微微地颔首。他背在腰后间的手，在眸色环顾于两人之间，略蜷了几分，一张A4纸紧了再紧。

　　他张开嘴，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

　　陆遇迟将这束显眼的花取下来，倚靠住椅背，长臂一伸，径直和孙导背后的人握手：“好久不见，赵姐。近来如何？”

　　“陆先生，久违了。”

　　铿锵有力，又不失柔和的一道女音。从后方传来。

　　闻声，初庭这才发现，孙导旁边还有站在一个人，相比看起来更为年轻的女人。

　　莫约四十快五十的年纪。

　　一身长款及小腿半截是白色羽绒服，撞色天鹅绒长靴。一头栗色大波浪长而卷，随意分两半，耷拉在胸前。女人面容上已然有了岁月的痕迹，几道皱纹浅薄，但瞳底眸色仍澄澈，正红色的两瓣唇随动作一启一合，纵使浑身上下，没有多少高定加持，依旧看得出风华绝代。

　　活脱脱一个明艳的美人胚子。

　　初庭忽然觉得眼熟，直到听到陆遇迟和她聊到一个综艺的名字，幡然醒悟。

　　就是唐远偷跑出来看夜市，晚上被抓回去，忙着录节目的那个综艺。

　　“对，赵导演最近在录的综艺，离郦城很近。”孙导笑着，“这不，听说我这边儿演员有的快杀青，档期空出来，过来和我抢人来了吗。”

　　非主演的群像戏的好处与坏处同在：戏份细碎，平日看起来并不忙，但战线拉得足够长。

　　按理说，绝大部分人都该杀青了。

　　初庭拿着手机翻之前在工作群里保存的日程表，一目十行，先看见陆遇迟的——

　　他剩下最后一场次彻底杀青，而时间……就在今晚。

　　她客串的部分已经收尾，作为指导老师，进度必须额外跟上其余三四个演员。至于时间，她滑动屏幕，找到挨着的几个人名看完，少说还要多半小时。

　　掐算时间，按照最快来算，刚好赶得上回家过年。

　　“我还真是来抢人的。”赵姐拢了拢被风吹下来的几绺头发，顺势别到耳廓之后，她看过来，眸色是指低头的初庭，“小姑娘是叫……初庭吗？”

　　忽然被戳的初庭，看着密布蛛网的屏幕，正思忖着买哪一款新手机。

　　见状一紧壳子，赶忙应声。

　　起初以为抢人是句客套的玩笑话，结果铺陈开来谈几句，却发现是来真的。

　　也算理解。

　　娱乐圈炒作的一贯手段，流水线似的，闭眼可猜——

　　就像一个开口朝下的二次函数抛物线状。

　　开播，双人营业。拍杂志，采访，上综艺铺天盖地的宣传后，就预示着一切走上坡路，粉丝热度刷刷刷涨。直到回归定点，达到饱和状态，再然后强度降低，缓慢朝下走，直到某一方接新营业而回归平静，或许连cp都变成“圈地自萌”的半糊半Be状态。

　　而她和陆遇迟，此时正值这个抛物线朝上走的前半段：

　　采访有了，杂志拍了，综艺也该找上门来。

　　综艺名叫《美好的室友生活》，言而言之，如题所言。七八位嘉宾将短暂地进行同居室友生活，期间包括出游，购物，生活中相处的细枝末节。

　　赵姐短暂介绍完，说了一个数字。

　　开价爽快，也足够让人心动。

　　并且拍摄只有两期，飞行嘉宾的时间，刚好卡死了她从拍摄指导到飞回爸妈那边的空窗期。

　　赵导问了一圈，走到旁边不远的吸烟处，微翘起手指，点燃一枝长而细的女式香烟。

　　雾气渐升，有种水果味。她眯了眯眼，见初庭和陆遇迟这边挑眉：“如何，二位。有没有兴趣？”

　　陆遇迟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一步，刚好把初庭拉到后面，烟味倏然变淡。

　　本意是炒作，营业陆遇迟和初庭。

　　但在座的只有他俩两个主角心知肚明，那层窗户纸已经戳破，即使没有所谓的“cp营业”，过后日子里，还有交集。

　　初庭转着目光：“……让我考虑考虑。”

　　话还没说完，赵导弹掉一截清冷烟灰，薄荷与水果的混合弥散得更开。

　　“初小姐就是那个传统工艺油纸伞的传承人吧，我们这边，也考虑过，您先听我讲完。”

　　随后，她换成更为认真的神色，介绍这准备邀请他们的两期活动。

　　是以传统文化为主的两期，贯穿油纸伞，绒花，点翠等等诸多古典技法。嘉宾深入了解传统技艺，切身感受，很需要像初庭这样的传承人来讲解，不仅如此，已经邀请到另几位素人。

　　宣传效果必然十分可观。

　　想到这里，这是此行回国她的目的。

　　初庭越发地动摇。

　　拍杂志在外的遭遇她多少还有几分的心有余悸，却仍有在蠢蠢欲动，直到陆遇迟投来似安抚的目光，她眸色微定，半晌，还是应了。

　　至少嘉宾里还有唐远。

　　还有陆遇迟。

　　最终拿着合同，加上联系方式，赵导带浑身香雾扬长而去。

　　翻看到具体时间，恰好在下周日。

　　她生日后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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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过渡章。
昨天忙到吐，回来太累了，今天补上。
下章或下下快进到表白，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