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春光》甜水糕

27、缠缠你

　　倏然，手指僵在番茄色的围巾上。

　　初庭惊大眼，愣住的这三四秒之中，直接变成结巴了。

　　她张着嘴，你你你，我我我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初庭声线有点抖：“陆遇迟，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他看过来。

　　“感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乱讲，当然是认真的。”

　　正巧轮到他们，一身浅绿的交警敬了敬礼，陆遇迟把准备好的驾照从车窗递给他。

　　接着，他想都不想：“你可能不知道，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我就对你有好感了。”

　　“拿网上的说法来看，大概就叫做一见钟情。”

　　完全是从一个震惊掉进另一个更大的震惊。

　　“这么早？”

　　“嗯，暗恋你呢。”

　　下雪的长街，清晨的灵喜寺，华灯初上的合欢街夜市。

　　所以，到底哪一个才算得上他嘴里的“第一次见面”。

　　初庭一直屏息凝视着他良久，手底下动作不安分，此话音调刚落，下一秒，她揪掉围巾表面的一团绒毛。

　　掌心像捧着燃烧的小火苗。

　　陆遇迟摁喇叭，话与车笛同步。

　　“我记得之前在灵喜寺见面签合同那次，你抽到过一张上上签。”

　　初庭不自在地“嗯”了一声，分秒时间里心里兀自地确定，大概所谓的一见钟情是这次了。

　　她将那几绺绒毛团成红色揪揪，蜷掌捏紧起来。

　　她点了点头说：“记得呀，而且最后还被你捡走了。”

　　而且月老庙里面求来的姻缘签上面写的，是要珍惜眼前人。

　　网络上之前特别火的热门文案，在她脑海里已经做到根深蒂固了。此话刚闪过脑海，初庭顺势就接下去——

　　眼前人是心上人。

　　初庭抿唇，定神盯两秒陆遇迟的侧颜，很快烧红了耳朵和脸颊。

　　其实她自己拿不准主意。

　　这个想法时间持续了好几天，她纠结着措辞，打了满腔的腹稿，最后临到嘴边，依旧是如鲠在喉般的无措

　　初庭的头轻轻地摇晃，像拨浪鼓。

　　“陆遇迟，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考虑考虑吧。”

　　他认真地开车听导航，余光瞥来，唇瓣抿着翘起一点弧线。

　　“好。”

　　不过，比起十七岁的陆升，他已经攒够勇气了。

　　初庭没有直接拒绝，在他这里就不算最差的结果。

　　陆遇迟轻笑完，短促停顿两秒钟，语气随意却似在给她报备：“之前我没追过女孩。”

　　初庭显然更震惊，她换成戳牛皮纸袋，说话期间力度稍大，倏然，将硬质的表面捅得凹下去一个小槽。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也挺合理的，你这样子，应该都是女孩子追你，就比如剧组来的林小姐。”

　　她点完头，说话腔调忽然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酸溜溜，连扭头看窗外的动作，都像在掩饰。

　　除那位趾高气昂的林小姐以外，之前乃至以后，可能还会有无数个张小姐，李小姐，王小姐。

　　听懂话外音，陆遇迟有意逗她：“那你展开说说，我这样子，具体是什么样？”

　　初庭拨了一下头发，觉得不自在，清嗓不吭声。

　　陆遇迟带着几分无奈，想了想：“意思是说，我没谈过恋爱。”

　　闻声，初庭耳边没来得及垂落的手指，怔住。

　　“啊？”

　　陆遇迟目光朝她看来：“要不给你拿块镜子，你刚才那副表情特别像在看渣男。”

　　他摇头，笑了笑。

　　活动着手指叩住方向盘，随即那丝唇边的笑意加深。陆遇迟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舔了下嘴唇，若有所思道：“要追你，我这不得自我推销再澄清一下？无前任无情感纠葛，情史干净，初小姐，这项应该可以加分吧？”

　　*
　　锦安市中心医院。

　　平时邵珊珊科室忙得要命，好在和骨科在同一层。恰逢换班，借着出来透气的空档原因，她第一时间跑出来找初庭。

　　早在初庭驱车赶来的路上，她将晚上事情的来龙去脉，知晓得七七八八。

　　诊室门口，冷白顶灯锃亮。邵珊珊老远着，直到眸色停顿，定到女孩身上。

　　她大幅度地挥舞胳膊：“庭庭！”

　　反复翻转初庭，恨不得把她当陀螺一样地转：“吓死我了你，快让我看看，现在没啥大问题吧，医生看过没怎么说的？”

　　“没事，就摔破点皮。CT片子刚出结果，拿给医生看过了，都显示挺好的。”

　　“那就行。”邵珊珊稍微松了口气。

　　初庭抬起胳膊，拍两下邵珊珊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这个动作算安抚她。

　　“别太担心啦。”

　　“话说，你一个人开车过来的吗？”邵珊珊欠身，坐她旁边取出片子看，“不应该啊，你受伤了，我记得小吴也受伤了，所以肯定不是她开的车。”

　　初庭倏然变得表情不自然：“嗯，就……”

　　邵珊珊：“？”

　　仅两秒时间，足够她秒懂了。

　　邵珊珊眉心飞扬，小声问：“你那专属的私人司机？”

　　乳白色塑料袋丢到座位一边，邵珊珊胳膊托着下巴，狡黠的笑容在她脸上一览无余。

　　“我的天，看不出来啊这陆影帝，他超爱的。”

　　市医院建在寸土寸金的CBD，冬日的夜里，面前这块落地的玻璃表面覆一层雨水雾气，切割外面灯火阑珊的晃晃光线。

　　初庭一时看走神，舌头打结，甚至忘了辩驳。

　　良久，她才出声：“他说喜欢我。”

　　“谁啊？”

　　“陆遇迟。”

　　难以想象，这话如雷贯耳。

　　邵珊珊眼睛直接瞪大，圆了整整一圈：“我靠，他给你表白了？！”

　　初庭目光变得渺远，直到她抿了抿唇，安抚好心跳再度加速的频率。

　　白鞋上浓黑的四叶草图案，在她这里足够扎眼，她缩回两只脚。

　　初庭应了一声单音节：“不过我没答应。”

　　“他人很好，对我很好。其实……我对他蛮有好感的，只不过他总给我一种熟悉的错觉，我想多考虑一段时间，不然对他来说同样是不公平的。”

　　思忖着措辞，初庭暗暗地想，等有机会了，应该和陆遇迟确定这件事情。

　　年少时的悸动是篇没写完的诗，笔墨太浓重。

　　至少她应该将这一页少女往事翻篇，才能开始下一章。

　　夜晚飘零风雨，凉飕飕的，路上行人步履很快，举着花花绿绿的伞穿梭在大街小巷。

　　陆遇迟婉拒初庭自己打车回家的请求，说帮人帮到底，既然选择当司机，就必须把初庭人送到。

　　实在拗不过，强装镇定的初庭，在陆遇迟过分直白的“追求言论”中，脸颊滚烫，逃也似的爬上车。

　　扑面而来糖炒板栗的焦香，初庭腿微微一顿，纳闷这车凭空冒香气。

　　初庭只草草看一眼，没几秒钟她身旁车门被打开。

　　下一秒，膝盖倏然有沉甸甸的重量。

　　陆遇迟单手撑车框，矮着腰，垂眼，下巴朝她的方向努了努。

　　“来的路上看到有很多小姑娘排队围着买，感觉你会喜欢。”

　　滚烫的栗子，她拇指蹭过包装袋，很灼热的感觉。

　　她点点头：“……谢谢。”

　　“你今天都谢我多少次了？初庭，你怎么这么客气。”

　　初庭很坦诚，叹了一声如实地解释，说：“那我应该说什么……”

　　听到这话，陆遇迟重新回到驾驶位，摘了墨镜，转头扔到后排：“加个分？”

　　初庭疑惑：“什么分?”

　　“等拿到一百是不是就可以当男朋友了？”

　　车里又暖又暗，初庭彻底羞红脸，假意装凶瞪他：“你安静点吧。”

　　“不都说烈女怕缠郎么。”陆遇迟弯了嘴角：“我缠缠你呗。”

　　当天晚上，就有路人在陆遇迟微博超话发文，说实在幸运，市中心偶遇陆影帝排队买板栗。

　　然后陆遇迟当着初庭的面，差点没切掉大号，给底下评论“追未来女朋友把戏罢了”。

　　见状，初庭一阵头痛，害羞到生气，导致张嘴说话时词语匮乏。

　　望着他的侧脸，其实为“考虑”的试卷里，她默默给陆遇迟加上一分。

　　陈年往事真的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翻篇。

　　*
　　巷子长街里灯光昏黄，这里没有正规停车场，也没划车位，车看不进去十有八九的情况。

　　陆遇迟远眺过去，初庭家隔壁有辆白车停得歪七扭八，横到路中间。他才知道前几次送初庭到门口，纯属运气好。

　　锦安雨势不比郦城，地上仍旧泥泞。

　　她站在房檐底下，勉强和站在台阶底下的陆遇迟平视。

　　初庭：“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还有。”她晃了晃装栗子的纸袋，“真的很谢谢。”

　　连成一条银线的雨水，顺着伞角凝结起来，滴滴答答地坠落。

　　他已经不再掩饰眼底的不舍，目光灼热，长久地看她。

　　“如果什么时候你考虑好了，一定及时告诉我，不论结果如何。”

　　初庭捧着围巾和板栗，半晌，轻轻颔首。

　　万籁俱寂的夜里，气氛太好，暧昧又缱绻，直到一阵嗓门洪亮又不确信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是庭庭吗？”

　　一个裹着厚羽绒服的中年大妈，皱着眉，带着不确信的目光，在路灯旁边的垃圾桶站着，正朝这边悄悄地看。

　　初庭认出是熟人，挥手笑着打招呼：“诶，许婶，是我。”

　　许婶瞬间笑得满脸褶子：“呀！我就说呢老远瞅见个人影像你，但是天黑看不清没敢认。”

　　说完，她已经到初庭家门口了。

　　她摆着手：“前几天我听隔壁那张大妈说，你一个人回来了还开了间工作室，开始还不信嘞，也一直没时间过来瞅一眼。”

　　“对，不过最近有点忙，把工作室门关了。”

　　这位许婶家跟初庭家当了好几年邻居，关系最好，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前几年她跟着儿子搬到了外地，大概听说老城旧巷要改造，赶着过年回来收拾说说。

　　她见初庭出落得漂亮，登时笑得更开心了，越开越喜欢：“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真好看。”

　　“临近过年了，婶子给你拿点自己炸的肉丸和豆腐，上学那会儿你就喜欢吃。”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走远几步回头叮嘱道；“你在这等会儿。”

　　没几分钟，她从不远地方走来，手里提着满满当当两个塑料袋。

　　从蔬菜到自己做的蒸碗，沉甸甸的分量。见初庭似乎拿不完，这才终于她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许婶眼睛亮了显然更惊喜，脱口而出：“小陆也跟来啦。”

　　隔着半米距离，陆遇迟淡笑。

　　他自然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点头说：“诶，来了。”

　　“哎呦你看我这眼神，老啦，都没发现这儿还站了个人。”

　　“没事。”

　　“咱小陆也好久没见了，现在是干什么工作？”

　　陆遇迟想了零点几秒：“做点生意。”

　　一听这话初庭倏然有点费解了，既然已经认出是陆遇迟，怎么还会问做什么工作。

　　许婶拉着初庭的双手，攥在自己掌心里拍打着，带着一种押对筹码的骄傲，自言语表情里流露而出。

　　“我当时就和你爷爷说啊，你家这俩孩子都好，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初庭整个人还在懵圈。

　　什么叫你家俩孩子。

　　许婶顿了一下说：“而且我看小陆长得和那个电视上……叫什么来着，陆什么迟，长得像。怎么现在这年头，姓陆的小伙子都长得俊。”

　　“许婶。”初庭反握住她颇为粗糙的手，深深看了男人一眼，“他就是陆遇迟。”

　　许婶张大嘴，吞咽几下，小声地“啊”了一下。

　　“不是陆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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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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