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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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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晏是被马车内的交谈声吵醒的。
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皇城”“造反”，她不敢出声，身上的额伤还隐隐作痛，她微微眯起了眼，看到车内一男一女对坐交谈，那女人白纱遮面，对面的男子身形单薄，一袭黑衣。
只听那男人说道：“我很意外，你明明有独善其身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回来？”
那女人嗓音沙哑，攥着书的手微微收紧：“先生之托，苏敛不愿留憾，想必魏大人也是如此。”
“那又为何不改回原来的名字？”
“因为柳宁君是大家闺秀，是独立于世的白莲，是熟读四书五经的文人。”那个名叫苏敛的女人低眉注视着手中的书：“柳宁君没见过世间的恶，苏敛见过。”
“有什么区别吗？不论是你之前的身份还是现在的身份，都活在这个乱世之中久久不得安宁。”
苏敛沉默了很久：“就是不一样。”
马车外，又响起一道男声：“下车，我们到了。”
黎晏听到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忘记了在哪里听过。
苏敛看向黎晏，对魏不离说道：“我带她下去，你先走。”
魏不离点头，下了车。
黎晏紧闭双眼，感觉苏敛的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身上。
“黎晏，该下车了。”她声音寡淡：“我看到你醒来了。”
黎晏没作声，缓缓睁开眼睛：“你......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苏敛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突然在她的身边单膝跪了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黎晏被吓了一跳，被苏敛紧握的手拼命挣扎。
“你干什么？”
“你受伤了？”
苏敛松开她的手：“内伤很严重，是谁伤害了你？”
“我都不认识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黎晏用力将手抽出来，只留苏敛怔愣在地。
“你说什么？”苏敛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你不认识我？黎晏，你在说什么？”
黎晏见她面色不虞，气势怯了一些，揉了揉发疼的手腕：“我......我忘记了很多事，我应该记得你吗？”
苏敛沉默着，从一边拉过来一件风衣递给她：“我不会伤害你，我叫苏敛，是你的朋友。”
“你是我的朋友？”黎晏半信半疑地将风衣披上。
苏敛点头：“先下车吧。”
“我......”
“你不必害怕，刚刚的那两个人也是你曾经的朋友，我们都不会伤害你。”
苏敛耐心解释道。
黎晏回想了一下苏敛刚才拉她手腕的力道还有自己身上数不尽的伤口，顺从地点点头。
“苏敛，你可以扶我一下吗？我脚上使不上劲。”
苏敛目光看向她的脚腕处，那里缠着的绷带微微往外渗血，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当苏敛搀扶着黎晏下车的时候，魏不离已经在等着了。
“吴白已经进去了，黎姑娘身上有伤，委屈你们二人一间，方便照顾。我和吴白的房间在你们左右，折腾了一晚上，该休息一下。”
说罢，对黎晏微微一笑：“黎姑娘，久违。那一日多谢姑娘相救。”
黎晏沉默着不说话，魏不离有些疑惑，他要开口询问，只听苏敛说道：“累坏了，想吃点东西。”
“先进去吧。”
魏不离走在前面，推开门：“我去放下行李，你们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不必了，我刚刚放好了。”
门内的吴白叫住他，摆好碗筷：“先吃饭。”
苏敛感受到黎晏握着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我先带黎姑娘去换身衣服，省的颜若白发现。”
魏不离想了想也是：“那我带你们过去。”
“有劳。”
一路上三人之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魏不离在一扇门前停住：“这里面便是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嗯。”苏敛点头道谢，对黎晏说道：“你自己能走吗？你先进去换，我一会便来。”
“能走。”
黎晏低着头，慢吞吞地关上了门。
魏不离早就看出不对劲了，黎晏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看向苏敛：“黎姑娘不对劲，怎么回事？”
“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身上的内伤很重，外伤估计也不少，至少正常行走很费力，估计是和你一般被人断了手脚但又不至于不能自理。”
“她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
“她不记得我们了。”
苏敛毫不意外魏不离会觉察到。
魏不离可是杨素三千弟子之中最心细最擅长心计的人，除了颜若白，没有人能骗过他，更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掩藏情绪，但是这么多年，魏不离不屑于去用自己的双目去洞察人心，他选择了装傻。
“是我理解的那种‘不记得’？”
“当然。”
“那就麻烦了。”
魏不离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不管她现在是什么样子，都要带她去见张锦歌。”
苏敛摇头：“我从一开始就没同意让她去见张锦歌，我将她带出来，是不想颜若白伤害她。”
“但我们没有机会了。”魏不离看着苏敛：“若是张锦歌出了什么事，那将没有人能抵挡住流民大军。”
“会出事的。”苏敛声音微冷：“且不说我不愿她去见张锦歌，就她现在的状态，去见一个已经疯了的人，会很危险。”
“会出什么事？有什么危险？那是她姐姐！”魏不离有些压不住情绪：“现在兵临城下，满朝能领兵之人皆被外放，剩下一群文官苦苦支撑，只剩张锦歌一人可抵御外敌。”
苏敛看着魏不离有些可笑：“魏不离，你想清楚，张锦歌为什么疯魔？”
“但她是将军！将军就该守着江山，不是吗！？”
“张家往上数三代，有多少人战死沙场？我来给你数！张寒楼的父亲、叔伯加起来八人，除张寒楼一脉，其余同辈兄弟姐妹共十三人，无一人留下子嗣，皆年纪轻轻死在边疆，马革裹尸，唯有年少时从文的张寒楼留下张锦歌独女，张寒楼的姐姐张筠扶因夫家被猜忌，被流放边疆，红颜薄命！现在张寒楼还在守着边疆，张锦歌多年奔波，又因为猜忌，含泪痛杀忠良，你让她怎能不疯魔？张家的姻亲黎家世代忠良，除了现在的黎祈正起了二心，我没有见到这一家有一个人对不起朝廷！”
苏敛红着眼睛对魏不离步步紧逼：“魏不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去和黎晏说，让她心甘情愿的劝说张锦歌再次执起利刃面对她用生命守护的百姓！”
魏不离被苏敛吼得节节败退。
他也知道张家，黎家世代忠良，他也知道是因为皇帝的昏庸无能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那我能怎么办？”魏不离声音微微颤抖：“就这么看着流民破城吗？看着他们将杀了城内的百姓吗？城外的百姓是百姓，城内的呢？谢家皇族难道就该死吗？”
“世上本没有完全之法。”
“清初呢？就要让清初眼睁睁看着父兄成为阶下囚吗？”
魏不离心里难受的紧，他也不想为难张锦歌，他也知道外面的流民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会起而攻之。
但是每每想起妻子的模样，想起她为了江山毅然赴祁的坚定，想起她那时候在祁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就什么也不再想了。
苏敛冷笑：“说到底，你还是为了公主。”
“我非圣人，自是有自己的私心。”魏不离态度软了下来：“更何况，你不也是为了先生的遗愿而来？”
苏敛自是知道，冷静下来后，轻声说道：“那把这一切告诉黎晏，让她自己选择。”
魏不离点头：“好。”
躲在门后的黎晏自是听到了这一番话，她换好衣服打开门，对门外二人说道：“我换好了，久等。”
魏不离面对现在的黎晏，有些复杂，面色古怪地转身，没有说话。
苏敛则点点头：“走吧，吴白都要等急了。”
魏不离走得很快，等她们到了之前便跟吴白说明了情况。
吴白也很讶异，但面上没有异色。
席间，几人没有心思喝酒，匆匆扒了几口饭，谈了几句后续事宜便撂了筷子约好时间上楼休息去了。
待吴白和魏不离回了房间，苏敛对黎晏伸出手：“走吧，我们也去躺一会儿。”
黎晏搭上她的手，低着头没有说话。
苏敛将她拉起来，问道：“怎么？不合胃口吗？”
“没有。”
黎晏摇头。
苏敛没有再说话，背上弓，在桌上留了几枚银钱当作店家的小费。
黎晏走得很慢，苏敛走在前面踏上楼梯，黎晏没有动作。
苏敛觉察，转过头问道：“走不上来？”
“苏敛，你背上的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黎晏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苏敛眉眼一弯：“没想到你记得这个。”
“这是你的弓吗？”
“是的。”苏敛眼神飘向背后的弓：“名为天鸢，我曾经为你也打造了一把。”
“是吗？我不记得了，抱歉。”
“不必说抱歉。”苏敛看着黎晏，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又不是你的本意，大不了再打造一把不就得了。”
黎晏看着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苏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黎晏。”
黎晏没有说话，跟着苏敛抬脚上了楼。
浅白色的裙裳一尘不染，但是衣角上洗不掉的血迹告诉旁人这件衣服的主人曾经也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黎晏低垂的眼眸看着落到脚踝处的衣摆边上有着点点血迹，抬起头看着这衣服的原主人正在铺着床。
“原以为我与你的体型相差无二，现在看来，倒是你比我高了许多。”
黎晏见苏敛坐在床边，走了过去，苏敛闻言抬头看着黎晏。
面前的姑娘身形单薄，嘴角噙着笑意，穿着宽大的白衣站在自己面前，苏敛竟有一刻觉得面前的黎晏依旧是曾经那个温良勇敢的黎晏。
现在相对而立，苏敛心里憋了很多的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阿晏......我——”
看着黎晏清浅的眼眸，发丝随着透过窗子吹进来的风微微晃动，苏敛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苏敛？”
“......没事。”
黎晏为她倒了一杯清水：“喝口水，休息吧。”
苏敛一饮而尽，随后让出身子：“你进去睡，我在外面。”
黎晏摇头：“我才醒过来，没有睡意。听你说你们奔波了很久，应该让你们睡个好觉。”
见黎晏坚持，苏敛也累得不行，便脱了鞋子钻进了最里面的被子里面：“若是魏不离来敲门，记得叫醒我。”
“好，睡一觉吧。”黎晏笑了笑，掀开被子在外边和衣躺下。
*
苏敛是被魏不离晃醒的，她这一觉睡得昏沉，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苏敛——”
“醒醒，出事了！”
“这怎么还不醒？”
“......”
苏敛皱了皱眉：“......做什么？”
魏不离焦急地说道：“你被下药了！快醒醒！”
“我被下药了？”
苏敛强迫自己清醒，看着屋内的吴白和魏不离，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黎晏她给我下了药......”
魏不离道：“我不清楚她是怎么能给你下的药。”
“那杯水。”
苏敛抬眼看向黎晏给她递来的那杯水，眼中尽是无奈。
“那现在怎么办？”
吴白一直在一边抱着臂，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说一句话。
他四处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忽然问道：“你的弓呢？”
苏敛看向床边，摇头：“被她拿走了。”
“追。”
吴白当机立断，他知道要是黎晏出了事，颜若白必然会走向极端。
魏不离也知道不能再拖了，但是天下之大，黎晏的目的他们不知道，去哪里找？
“先去上京城，流民大军已经打了好几轮，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吴白眼眸深处一暗，没有拒绝，转头问苏敛：“怎么样？能不能走？”
“能。”
苏敛带上面纱，点了点头。
黎晏下的量不多，苏敛自然也恢复地快。
*
与此同时，颜若白在北冥的带领下，与逯子玠碰了头。
“逯大人。”颜若白负手走来：“好久不见。”
逯子玠一手仗剑，白衣若雪，神情冷峻：“白贺生，我从没想过你竟走了这条路。”
“逯大人总是有一种一开口便让我哑火的能力。”
颜若白啧啧称奇。
逯子玠也知道如今这个局面，没有颜若白的帮助，将会很难。
“你叫我来做什么？”
“现在朝廷快顶不住了吧？上面那位接下来想做什么？”
颜若白毫不掩饰地开口询问。
“御驾亲征。”
逯子玠知道现在掩饰和试探也没什么意义，索性实话实说了。
“他终于敢上战场了？”
颜若白冷笑：“早知有这么一天，他会不会后悔杀了那么多人来躲避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