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造》辛专专

52、叶藤(1)

　　天花板在动。叶藤傻笑着看着天花板，她瞪大眼睛，一眨不眨。一个白衣女子在展袖起舞，和她小时候在戏台子下看到的一模一样，举手投足，都是那么典雅优美；一个转身，那女子又换成芭蕾舞裙，每一个姿态，都高雅挺拔。“要是我，该多好啊。我从小就羡慕那些能去学跳舞的小朋友，他们有爱他们的爸爸妈妈，会陪着他们学这个学那个，我呢，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可怜虫，只能眼巴巴的艳羡那些穿着白色的舞鞋、花一样的舞裙翩翩起舞的小女孩们。”

　　叶藤想象那个跳舞的女子正是自己，她也一样美丽的舒展着自己的身体，陶醉的做出各种只有想象中才能做到的高难度的动作，跳跃，旋转，仰头，造型。她低头看向被牢牢绑在床上的叶藤，轻盈的一跃，仿佛四面都是闪光灯那耀眼的光芒，她，就是这光芒中最亮的明星。

　　一颗泪珠，从叶藤的眼角滚落。眼睛开始干痛了，她只好闭上眼睛，许久才慢慢张开。紧紧盯住天花板，直到它开始扭曲，一碗墨汁泼在扭曲的漩涡正中，渐渐成形。

　　一条街道，两边摊贩林立，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人人都满是喜悦和满足，她行尸走肉般漫游，过往的人们大快朵颐，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可为什么他们狼吞虎咽的时候，都看向自己，难道自己也是他们的食物？“真好吃，真好吃，哈哈，你看她，看起来很好吃。”人们混乱的议论声，一定正谋划着一个危险的阴谋，他们想杀掉我，就像曾经杀掉大姐一样，他们会割裂我的□□，戳穿我的骨骼，让我的鲜血蔓延整个世界。

　　叶藤的心脏抽搐一团，双手不能抑制的颤抖，她低着头，藏在蓬头垢面的胆怯里，只怕突然他们一拥而上，把自己撕碎嚼烂。一个卖鸭架的摊贩大喊：“好喽！”惊得她差点跌倒，这一定是他们的暗号，每个人看我的目光都那么邪恶阴险，他们靠近我了，他们靠近我了！“别，别，”叶藤带着哭腔小声祈求着，但没有人会放过她，因为今天就是她死亡的盛宴，“别，别，”叶藤畏缩着，躲避着，每次她都能成功的藏在一个角落，让恶魔们无法找到，但今天，无处藏身，到处是恶魔发出的欢呼和嘲笑，“别杀我，别杀我！”叶藤突然爆发了，她冲上去抢过斩骨刀，边跑边挥，恶魔们毫不退缩，一面咀嚼死亡，嘴角垂落淋漓的鲜血，一面兴奋的瞪大双眼，欣赏她最后的疯狂。

　　一个文静的女孩背对着她坐在一张小凳上，混乱的声音掩盖了人们惊恐的喊叫。叶藤一刀劈向女孩的后脑。

　　等一下！叶藤心头一阵惊悸。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画面成了定格。叶藤缓缓走过去，她看到自己空洞的眼神，扭曲的面孔，手上沾满鲜血的刀；她走到女孩面前，她是多么温柔美丽，和苏兴长得一模一样。我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什么？叶藤痛苦的闭上眼睛。

　　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天花板成了光滑的类金属的镜面，隐隐可见自己躺姿的镜像。叶藤猛的起身，没有任何束缚，她又是一个自由人了。

　　眼前一闪，一些闪光的点迅速聚成人形，那是一个温和而成熟的女人。

　　“你好，叶藤。”

　　“你，你是谁？”

　　“我是小白，人类构造的第一个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不对啊，人工智能的研制刚刚起步，大学里关于人工智能的课程都属于探索阶段，你？还有，这是什么成像原理？现今的科学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

　　“是的，我比你们世界的人工智能先进一百年，这个世界比你们的世界也先进一百年。”

　　“这个世界？”叶藤惊讶的张大了嘴，“我怎么会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真的存在？”

　　“你是唯一可以自由穿行于两个世界的意识，时间和空间都不会束缚你。你是宇宙神识的一个漏洞。”

　　叶藤莫名其妙，她举起手来，竟然触摸到时间的长弦，她轻轻拉动，世界在她面前快进或快倒。但未来却是时间线的尽头。

　　“咦，我不能去未来吗？”

　　“时间就是无数事件的线性延展，未来还没有发生，时间当然是不存在的。”

　　“有趣。”叶藤好奇而快乐。一只眼，她看到小白的世界，一只眼，她看到自己的世界。但，她在自己的世界，被牢牢地绑扎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你怎么会认识我？”

　　“你在我的时间线上无数次出现。”

　　“你的时间线？过去？我去过你的过去？”

　　“是的。”

　　“那，我可以到达任意的过去？”

　　“你可以到达任意空白的时间线，一旦到达，时间线就形成了，再不可修改。而且已形成的时间线，只可观察，不可修改。”

　　“空白？”

　　“也可以理解为没有形成的‘现在’。”

　　她拉动时间线，在曾经存在的空白时间肆意游荡，她看到了无数的虚和实，她又在两个世界间，构造出无数的虚和实。她灵机一动，来到三个月前。

　　“我需要你的帮助。”叶藤冷静下来。

　　“请说，我尽力。”

　　“你能向我的世界传播信号，是吗？”

　　“是的，这是我的基本工作。你需要我传递什么？”

　　“我有几个人的资料，你要传过去。他们是郭毅夫，苏兴，刘漫威，李陶然，和我。”

　　“好的，等下一个开放时段，我会把资料传过去。”

　　再度拽动时间线，回到“此时”。

　　“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嗯？”叶藤好奇，“你是人工智能，也会需要帮助？”

　　“是，”小白的面部很快的闪烁了一下，一瞬间流露出悲戚的表情，“我想知道我的孩子是否一切安好。”

　　“你的孩子？”

　　“他叫苏星。是我用自己最优的神经思维程序构造出的一个独立人工智能。”

　　“他在哪里？我去看他。”

　　“他在智利，他和苏逸在一起。”

　　“苏逸？”

　　叶藤的意识跳出教宗圣殿，俯瞰成都，高楼如林，交通如织；她眨了下眼，成都瞬间成了四川盆地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点；她转头，地球随着她的动作快速旋转180度，她的脚下，智利圣菲力克斯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