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情》碗里没肉

10、第 10 章

　　姚毅满脸笑意抱着小安站在树下，宋祁拿起手机给他们拍了一张，看着照片上一大一小那灿烂的笑容，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不如收养了这孩子吧。
　　“哥哥，你们是不是就要走了呀？”小安看着姚毅认真发问，眼底满是失望与不舍。
　　看着他这样，姚毅怎样也狠不下心来现在就离开，他在心里默默劝说自己，反正就最后一次了，再陪陪小安吧，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也不知这孩子知道后会有多难过。
　　“哥哥不着急，再陪陪小安好不好？”他说着用鼻尖抵上小安那张小脸，两个梨涡在浅浅微笑下愈发明显。
　　小安兴奋地举起双手，就着这个姿势偏过头在姚毅脸上亲了一口：“mua~，哥哥最好啦！小安最喜欢哥哥啦！”
　　一旁的宋祁不乐意了，自己老婆，就这么未来儿子占了便宜？不行！他不许！
　　他赌气似的走过去把小安接过来，很认真地对他说：“小安不可以随便亲别人的老婆，知道吗？”
　　小安见状以为是自己只亲了哥哥没亲叔叔，所以叔叔生气了。于是他二话不说对着宋祁的脸又是一口：“mua~，小安也亲一亲叔叔，叔叔不要生气啦。”
　　宋祁被他这番操作逗笑了，这孩子，真的太好玩儿了。
　　姚毅看着这一幕也笑了出来，如果可以，他多想时间能停在这一刻，但他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
　　不能留恋，不然他真的会舍不得走的。
　　“叔叔，小安想要哥哥和叔叔陪小安一起溜滑梯，你带小安过去好不好？”小安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宋祁，仿佛他不答应下一秒自己便能哭出来。
　　等等，这怎么那么像自家弟弟小时候想吃冰糖葫芦的情形。
　　不过不同的是这孩子这么讨喜，自己那冤种弟弟却让人恨不得踹上一脚。
　　“当然可以，我们走喽！”宋祁一个抬手让小安跨坐在自己肩上，回头拉上姚毅的手，也不顾姚毅惊讶的神色就大跨步朝前走去。
　　三人就这样一起走向滑梯那边，越看越像一家三口。

　　陪小孩子玩是很累人的一件事，何况姚毅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小安的精力还十分充沛，他却累得连喘气声都有些发抖。
　　宋祁刚才说自己内急要去找厕所，结果去了大半天还没见回来，那么大个少爷该不会在这小小的福利院里走丢了吧？但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么一丝可能。
　　早知道刚才就让小安带着他去了。
　　姚毅想着，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正缓缓走来的人，倒是小孩子眼尖先发现宋祁，眼睛一亮就想喊他，却看见宋叔叔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他别出声，小安瞥了一眼正在出神的哥哥，动作很轻地点了点头。
　　真可爱。
　　宋祁轻笑一声，将身后的收养证明叠起来装进裤兜里，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刚走到姚毅身后他便听见这人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还不回来”，心下当即便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他伸出一只手迅速捂上姚毅的双眼，还没等另一只手有动作他便愣住了。
　　他清楚地感知到身前的人在发抖，而且抖得厉害，呼吸声也一下比一下沉重，双手紧紧握成拳垂在身侧，身体无比僵硬。
　　应该是之前被绑架后留下的应激反应。
　　一想到之前那些事，宋祁心里又悔又怕，他连忙把人深深抱进怀里，一下又一下拍着后背安慰：“没事的宝贝儿，我在呢，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别害怕。”
　　“我认错，之前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自己的心，我知道求你原谅我这句话太虚伪，但我真的错了，我会改，你别怕，别怕我好不好？”
　　“昨天的事情也是我不对，我不该强迫你的，但我看见你和宋愿那个臭小子在一起时的亲密模样就难受，所以做了偏激的事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祁越说越激动，他直接双手捧上姚毅的脸颊，看着那张早已被泪水糊满的脸心里很是难受，“乖宝，不哭了，是我不好，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定对你好，把过去欠你的爱都加倍补偿给你。”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姚毅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意识逐渐回笼。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只要宋祁愿意拉下脸来哄他，他便可以不计较从前种种，两眼只见未来美好。
　　如果他们之间只有这些矛盾，他一定会在今天原谅他，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就是这么贱，他不想知道宋祁之前为什么那么冷淡，也不想知道宋祁的态度为什么有如此大的转变，从小到大他握不住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他从不敢奢求得到什么，但此刻他却自私地想拥有眼前这个男人久一点。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笑着看向宋祁，那张好像开了闸似的嘴依旧在说个不停，但下一秒很意外地停了下来，顿了顿又继续道：
　　“所以，尽管很不要脸，但我还是想问宝贝一句，你愿意原谅眼前这个混蛋吗？”
　　声音有些颤抖。
　　姚毅看着宋祁那有些发红的眼尾，吸了吸酸酸的鼻子朝他微笑：“阿祁。”
　　一句熟悉的称呼，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着那句熟悉的“阿祁”，宋祁又重新把人搂进怀里，鼻子埋进姚毅肩窝里，右眼流下一股清泪。
　　即使他混蛋，也依旧有个傻瓜一直在爱他，也一直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全都落在了姚毅衣服上。
　　他欣喜又心疼，他的宝贝真傻，傻到，这么轻易就原谅了自己。
　　“阿祁不哭。”
　　姚毅顶着哭红的双眼安慰宋祁，怎么看怎么好笑，但他们并不觉得。
　　宋祁又抱了许久才肯松开姚毅，他三两下抹干眼泪，再次看向姚毅的眼中充满爱意：“听宝贝的话，我不哭。”
　　“阿祁”，尽管已经调整了很久的情绪，姚毅开口说话的声音依旧有些发抖，“我会生你的气，但不会气很久，因为比起生气我更爱你，因为你永远是我黑暗生命里的那道光。”
　　所以在宋祁不做出触碰姚毅底线的事情这个前提下，姚毅会永远爱他。
　　“阿祁，无论何时都请记得，我永远永远在爱你。”姚毅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他不喜欢误会，所以他想在死之前，和他的爱人把话都说清楚。
　　宋祁不会知道姚毅说这句话的目的，他现在沉溺在姚毅那一句句爱里，比吃了蜜还甜。
　　“所以哥哥和叔叔之前在闹矛盾，现在又和好了对不对呀？”孩子稚嫩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脸上纵横的泪痕清晰可见。
　　天知道他们在又哭又笑的时候小安也在跟着一起哭一起笑！
　　宋祁半蹲下来摸了摸小安的头，姚毅拿出湿巾纸刚想弯下腰帮他擦脸就被眼疾手快的宋祁接了过去。
　　“我来吧，我来帮我们小安擦擦这小猫脸。”
　　姚毅一时有些错愕，除了谈恋爱和刚结婚那两年，他再没见过这样的宋祁。
　　不再那么冷冰冰，浑身上下充满了亲近感。
　　他的爱人在迷茫了很多年之后终于醒悟，虽然等待的过程很艰辛，但他愿意也觉得值。
　　“唔～小安又变成干净的小安啦！谢谢叔叔。”
　　看着眼前白净的小团子，宋祁真想立刻就领回家，但是他去办领养手续时院长说还不行，要他明天再来接孩子。
　　“小安，叔叔有一个小秘密要告诉你，我们不能让哥哥听到，所以我们得走远一点。”
　　于是在姚毅疑惑的注视下，大朋友牵着小朋友的手“悄咪咪”地走到一棵大树下，姚毅只能看见宋祁俯在孩子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小安笑得更开心了。

　　回去的路上宋祁的嘴就没闲着，叭叭个不停，姚毅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本来说好的带自家宝贝去吃大餐，结果半路上接到公司电话说有要紧事，宋祁只好先把姚毅送回家，然后再驱车往公司赶。
　　“公司那边最好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要不我就把他们一个个的都辞退掉，我的公司从来不养闲人，要是一点儿小事也处理不好那就没有继续待在盛宏的必要了。”
　　宋祁气得火冒三丈，姚毅很无奈，怎么会有一个人在一天之内有这么大的变化？
　　“好啦，别生气，气大伤身，公司那边的事情比较重要，我在家做好饭等你。”
　　就因为这句话，下车之前他被按在座位上狠狠挨了一顿亲，嘴唇都有些轻微肿起。
　　“对不起宝贝，我太开心一下子没控制住，快进去吧，我很快回家。”宋祁的道歉非常有诚意，如果忽略掉他再一口“吧唧”在姚毅嘴上的话。
　　姚毅非常无奈，点了点头便迅速逃离。

　　姚毅是在炒菜的时候感到不对劲的，他的双手抖个不停，骨头里迸发出的疼痛从手腕开始逐渐蔓延至全身，他的呼吸似乎凝滞了一瞬。
　　家里没有止疼药……
　　而这次的疼痛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他只能放下手中的活儿关掉厨房里的一切设备，一步拖着一步走向卧室。
　　他躺到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团，左手狠狠掐上右手手腕企图覆盖住内里的疼，但毫无效果。
　　手腕上已经出现一排排掐痕，没有止疼药，他恨不得立刻死掉。
　　但是不行啊，他才刚刚找回他的阿祁啊！难道就不能再多陪陪他吗？哪怕一天也不行吗？
　　如果说是从前，不，如果是今天早上发作，他死也就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啊，他不想就这么死掉。
　　一点都不想。
　　眼泪被逼出来，床单很快被浸湿，姚毅意识涣散双目失神，手紧紧抓着床单，想要保持着一丝清明来继续思考。
　　他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这么疼，记得前两天在医院他还问过医生，医生告诉他最少还能撑一个月的，怎么会突然恶化呢？
　　现在这样拖下去结果必定是死路一条，去医院或许会争取到一线生机，但是他不想。
　　曾经不止他自己，医院里的医生，还有宋愿都劝过他住院治疗，但他想象一番后觉得接受不了在病床上消瘦得不成人形的样子，所以一直未曾住院。
　　他是爱美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所以他不能住院，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他闭眼缓了缓，然后强撑起身子走到桌前，费力地翻出纸笔，左手托住不停颤抖的右手手腕，在信纸上一笔一划书写着他最后的不舍。
　　清楚自己的生命快到终点，他的心里对爱人的惦念越来越深。
　　平常很容易就写满的纸张，此刻却何其艰难，不是没话说，是想说的太多，不知该写些什么。
　　汗水爬上他的额头，跟着眼泪一起滑过脸颊落在信纸上。纸上的字歪歪扭扭，每一个都在拼命叫喊着他的不甘与不舍。
　　好不容易写完，他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桌上那把亮晃晃的水果刀，嘴角抿起一抹微笑。
　　他拿过手机拨通宋祁的号码，铃声响了几声后被接起，爱人温柔的嗓音透过听筒传入耳朵里，再次激出了姚毅的一行清泪。
　　“喂？宝贝，能听到吗？”第一声没得到回应，宋祁以为手机出了问题，再次问道。
　　“嗯……”姚毅气息微弱，他深呼吸一口气来稳定情绪，他真的要撑不住了。
　　“阿祁，你……爱我吗？”
　　在死之前，他想听他最后说一句。
　　“爱呀宝贝，我爱你，我最爱你了，我超级无敌爱你。”虽然不知道姚毅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问这个，但宋祁还是回答了，而且回答了很多遍。
　　听到那句久违的“我爱你”，姚毅脑子里最后撑着的那根弦也彻底断裂，他拿过水果刀用力在胳膊上划了一刀，像是觉得太浅，又补了一刀。
　　他躺在地上轻唤了一声：“阿祁……”
　　电话那头回应：“嗯。”
　　他又哽咽着叫了一声：“老公……”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回答的语调中透露着欣喜：“我在呢，等着，老公马上回家。”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地毯上的血愈发多了起来，姚毅的呼吸声渐渐微弱，他好疼，真的好疼好疼。
　　“对……不起，阿祁，我……等不到你了，如果有……有下辈子，要记得……早点来……找我，我等你。”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唤了一次他的名字，想记得更牢一点。
　　这样的话，就不会忘记了。
　　这样他就会永远记得，在他这不尽人意的人生里，有过这样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