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行途将半

17、第二章 风 暴（续2）

　　中秋以后，本地的天气逐渐趋向阴凉，这个时节大概是一年当中最好的，白天的太阳依旧却不耀眼，晚上则凉风袭来，清爽痛快。

　　对于阿文来讲，现在还真是最好的时节，当然，这和天气无关。阿文目前所有的快乐，都来自那个叫张宜彤的女孩。

　　每一个上学的傍晚，阿文都会趁着吃完晚饭但晚自习还没开始的时间来到球场，他本人不怎么会打篮球，但张宜彤会，而且不是一般的会——她是学校女子篮球队的一员。

　　现在是高三，学习异常紧张，张宜彤也不再到队里去训练，基本也就是饭后在球场上出出汗，热热身，篮球算是劳逸结合的节拍器。每当张宜彤下来操场打球，阿文也会自觉地来到场边，手里拿着书，眼睛却一直盯着在球场上奔跑的张宜彤。

　　“喂，老张，你的男朋友来了。还不快点结束战斗。”一同打球的女孩瞥见在边上傻愣愣站着的阿文，开始调侃张宜彤。

　　“就是，你家的郑学文啊，真是寸步不离啊，连我们打个球也要跟着，哈哈。”大家一起调侃，毕竟男女恋爱是校园八卦的重要来源之一。

　　张宜彤没那么好气，她回头看了阿文一眼，撇撇嘴，然后又装作冷漠的样子继续打球。在边上的阿文，还是那么一愣一愣地杵在原地。在他看来，现在，张宜彤的任何举动，都是美的，哪怕就是一个愠怒的表情，也是那么的可爱。

　　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阿文似乎已经忘记了。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毕竟都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朦胧之间，迷糊之时，就那么水到渠成了。阿文开始回味这一年时间的一切，满眼都是自己和张宜彤相处的场景，从图书馆互相学习开始，到一起上街压马路，再到公园里相互倾诉心事，两个人就这么快乐而生动走完了一年的时光。

　　“喂，想什么呢？老是呆呆地样子。我可不想有个傻子跟在我后面。“张宜彤打完球看到阿文还是一副呆呆地模样，便装作有点发怒的样子，放大了嗓门。

　　“没什么啊，没什么。你打完球了？“突然间被张宜彤的嗓门敲醒，阿文还有点儿恍惚。

　　“嗯。说，你是来汇报学习还是生活的？“张宜彤一副领导的口气，她知道，阿文其实很享受被使唤的状态。

　　“考试成绩出来了啊，听说你们班考得不错。“阿文还真一上来就汇报学习了。

　　“嗯呐，出来了，考得不错也不关我事。“张宜彤觉得阿文也太沉闷了，一上来就这么说话，她心里真有点不爽。

　　“怎么了？你考砸了？“阿文还在不依不饶。

　　“是是是，考砸了，都因为你，像个傻子一样天天跟着，人家女生想着都是白马王子，结果却来了一个癞蛤蟆，还是不会疼人的那种。“张宜彤开始撒娇。

　　轮到阿文无语，他以前可是一个嘴巴伶俐的孩子，现在碰上张宜彤，居然变傻了。说什么呢？该说什么呢？阿文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却怎么也憋不出一句来。

　　“不说话是吧，考得好是吧，那我走了。”看见阿文还是杵在原地不说话，张宜彤真有点生气，怎么一句甜言蜜语都没有？

　　“也还行吧，就是英文还是上不去。”听到考试这个话，阿文感觉可以松口气。

　　“哼，你就继续得意吧。”张宜彤气得拿起衣裳就走人。

　　“你去那里？哎，我带了汽水给你。”阿文见张宜彤走人，立马跟上来，顺便把夹在书本里的汽水递过去。

　　“不喝，滚。”张宜彤想吊一吊阿文这个呆子。

　　“怎么了，我刚刚才买的，冰的。你前天不是说你打完球想喝这个橘子味汽水，所以我就去买了。”阿文委屈得就像一个刚刚犯错的小孩子。

　　“不喝，我今天肚子痛，痛。”张宜彤说完，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要不去看医生，好吗？”阿文真的够呆了。

　　“看什么看，你有毛病是吗？我说的是，痛。滚。”张宜彤不晓得，一个青春期还懵懵懂懂的男生哪知道女生肚子疼是什么意思。

　　阿文不说话了，他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姐姐，只好低着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我把汽水给你捂一捂，不喝冰的。“阿文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回到汽水这一层面。

　　“不用了，给我。“张宜彤一手过来接过汽水，然后又径直往操场边的长板凳走去。

　　阿文紧随其后，两个人挨着坐上长板凳。阿文很温柔地从裤兜里找出一张手帕，递给张宜彤抹汗；张宜彤嘴上不说话，心里却乐开了花；这个小男友吧，嘴巴虽然不甜，但行动上却从不含糊。

　　此时的操场上，由于晚自习还没开始，学生们还在三五结对地吵着、玩着，两人习惯性的看着这些同学在跑跑闹闹，静待着晚自习的到来。

　　“你英语又考砸了？“张宜彤喝着汽水问阿文。

　　“嗯，大概七十来分。“阿文拿着书，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说，我们俩的成绩，看来本科真的遥不可及。”张宜彤打心里觉得，其实这成绩算过得去了，但嘴上还是得要强的。

　　“是啊，我们都看了人家北大尖子生的笔记资料什么的，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呢。”自从上了高三，阿文可是把陈昭梁留给他的笔记翻了又翻，总觉得这是武林秘笈，只要找到个中玄机就能变身武林高手。

　　“你自己都说了，人家是北大尖子生。我们呢？不就是普通中学的高三学生而已，能参加高考已经是最大的努力，考不考得上大学，那就是命了。”张宜彤有感而发，她也看过陈昭梁的笔记，她知道，像学习这种东西，不是靠努力勤奋就能登顶的，天赋才是第一位。

　　“我们就不要多想了，能找个学校读书，哪怕是中专高职也行。反正毕业都是政府分配工作的，知足吧，阿文同学。”张宜彤这话是对着阿文说的，却又有点像对自己说的。

　　阿文无言以对，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动物的差距都要大。这种差距，不仅是个人天赋上的，也有社会阶级上的；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都一并存在。之所以大部分人没有察觉到这种鸿沟，那是因为没有交集，有了交集，才有差距，才能窥视这个巨大无比的鸿沟。就拿陈昭梁来说，如果他不是自己姐姐庄楚伶的好同学，自己怎么会和他有所交集？如果庄楚伶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女孩，而不是城里公职家庭出身的城镇姑娘，她又怎么可以上重点高中，又怎么可能认识陈昭梁这种层次的人物呢？阿文以前就意识到这种问题，也曾经疑惑过，只不过那时候真的年少懵懂不识事，也就没往深处想。他记得阿华曾经给他说过，阿华的大概意思是，像他们这样的农村人，现在最大的机会不是读书，而是挣钱；挣钱，才能让他们尽快脱离农村这个圈子，才会给自己的后代们留下足够的本钱，让他们完成地位阶级上升的使命。

　　“你又在想什么？又不说话了。”阿文的恍惚，让张宜彤又有点不满。

　　“没想什么，我想说，你说的很对。确实我们再怎么努力，都已经摸得着天花板了。不如现实点，看看将来出社会能分配到怎样的工作，再做打算。”阿文只有顺着张宜彤的意思往下说，其实他内心里，对于公家分配工作之类的说法，天生就有种说不出的抗拒。前些年在外的打工经历告诉他，占有地位和资源的阶级，是不会轻易把利益留给下面的小人物；个别人，诸如阿华那种，能力强悍、运气爆棚，才能有机会得到上面的垂青，这样的人，说是百里挑一不过分吧。
　　“对了，我们之前认识这么久，你都没告诉我，你将来打算当什么？”张宜彤接着话题往下说。
　　“做什么不清楚，唯一想做的就是挣钱。”阿文这回的反应可快了，即问即答。

　　“挣钱？有工作了就能挣钱，我是问你，你将来打算干什么工作，医生？警察？老师？”张宜彤显然还不了解阿文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现在不清楚，也许是老师吧。当老师比较好，反正学生们爱学不学，不耽误自己拿工资。嗯，做老师挺好的。”阿文知道，张宜彤一直的梦想就是当老师。

　　“哟，郑学文，你居然还想当老师呢，就你这样的，不误人子弟就不错了。”张宜彤开始揶揄阿文，她或许觉得，阿文是在笑话她。

　　“公主殿下，跟你一起当老师不好吗？这叫什么来着？以前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叫夫唱妇随？不，是妇唱夫随！哈哈。”阿文居然开起了玩笑，对象居然还是张宜彤。

　　“不，你不要当老师。我当就好了。”张宜彤开始新一轮的撒娇。

　　“哪我干什么，公主殿下，你给个出路呗。”阿文一旦进入状态，也很会撩人。

　　“不晓得，我不管。”张宜彤扭头一转，彷佛生气。

　　“哪我就去挣钱，哪里钱多就去哪里挣钱。”阿文咧了咧嘴。

　　“挣钱？你天天想着挣钱，你挣钱想干嘛？”张宜彤最讨厌阿文总把“挣钱”两字放在嘴上不停念叨。

　　“不挣钱，我怎么娶老婆，怎么养你啊。”趁着张宜彤把头一扭，阿文轻轻蹭到她耳边，又轻轻地回答她。

　　“啊，呸。你在说谁？谁是你老婆，谁要你养？”张宜彤脸色瞬间泛红，她发现阿文的话是一个坑，一个甜蜜的坑，她已经深陷其中，嘴上不依不饶，内心却心花怒放。

　　“我说谁？谁应我，我就是在说谁，哈哈。”阿文也乐开了花。两人又开始一轮拌嘴、吵闹和欢笑。

　　一阵秋风拂过校园，漫天秋色的晚霞，显得格外的舒心、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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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可惜，这两人最后没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