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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第六章 盛 宴(续18) ...


  •   第七节

      大年初二,省城的天空持续放晴。高挂在天上的艳阳,用柔和温暖的阳光滋养着正从寒冬走出来的大地。这是一个美好的春节,趁着明媚的春光,人们都三五成群地外出游玩嬉戏。偌大的省城,即便是春节期间,处处也是人头攒动;许多马路的商铺和食肆也是一副车水马龙的景象,门可罗雀的非常罕有。

      魏芸按传统回了娘家,晚饭后便和阿文到老城区的步行街里逛起了夜市。

      老城区的烟火气息十足,即便是春节,绝大部分的商家也未曾停止营业;更有甚者,挂起了通宵营业的牌子,以此招徕顾客。对于一向务实低调的省城市民而言,春节就是一场盛大的营销,就是一次赚钱的良机。

      穿梭在步行街三三五五的商铺间,阿文和魏芸似乎又找到了恋爱时侯的感觉和氛围。两人在街上来来回回、兜兜转转,犹如一对同林鸟,在浩瀚无边的树林快活地徜徉着。

      “阿文,你记不记得那个牛杂店,那边那个。我现在好想吃一碗萝卜牛杂。”眼尖的魏芸,一下子就瞥见斜对面的牛杂店。那家牛杂店,曾经是她和阿文谈恋爱时常来光顾的店子;也是在那里,魏芸在阿文的带领下初次领略到烟火味十足的酸甜苦辣——在认识阿文之前,魏芸一直生活在阳春白雪当中,她的生活里只有曲高和寡这一种调味料。

      “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过去排队买一碗超大的萝卜牛杂给你。”一眼瞥见如长龙般的排队队伍,阿文话音未落,就准备拔腿跑去。

      “哎,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用去了,人多着呢。”见阿文如此爱惜自己,魏芸便又觉得自己未免过于矫情造作。

      阿文没有吭气,他还是快步走向等候的队伍。魏芸撇着嘴看着阿文,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她希望阿文在意自己,又害怕阿文为此生气。自从孩子出生以后,初为人母的魏芸,性情有了翻天的变化:她开始害怕未来,厌恶所有的不确定性;她希望作为丈夫的阿文能够充当自己的情绪收纳柜,又生怕阿文为此对她有所厌倦。

      患得患失之间,魏芸对阿文感情,从爱情变成了亲情,从依靠变成了依赖。看着排在队伍中焦虑等待的阿文,一股内疚感从魏芸的心里油然而生,眼泪开始在眼睛里婆娑。生怕被阿文发现自己的眼泪,魏芸立即从手袋里拿出纸巾抹了抹眼睛;当阿文回头看到自己时,魏芸给丈夫使了一个鬼脸,彷佛刚刚的眼泪并不存在。

      时间过了许久,阿文终于捧着一碗大大的萝卜牛杂回到魏芸的身边。

      “快,趁热吃。”阿文把竹签递给魏芸。魏芸笑着接过竹签,立即大快朵颐。

      “哇,阿文,牛杂还是好好吃呢。和以前的味道没什么区别。”吃上牛杂的魏芸,心情舒畅了许多。

      “但价钱也贵了许多。以前这碗的分量,也就五块钱,现在要八块了。”阿文夹起一块萝卜送到自己的嘴里。

      “哇,这老板这么黑啊。下次我们不来了。”魏芸嘟着嘴,装作生气的模样。

      “来还是来。一年到头我们也吃不了几次,算不上什么大事。何况,这里也不是他一家涨价,是家家都在涨价呢。”阿文给魏芸的嘴里送上一嘴的牛杂,接着给魏芸上课。

      “涨价,为什么涨价?”魏芸乐意当阿文的学生。

      “你看看啊,这里的人流量非常大,人多意味着生意多,生意多意味着赚钱容易。赚钱容易了,房东自然要涨房租。房租涨了,这价钱也要涨上去,否则的话,老板是要亏的。亏本的生意谁做啊。”阿文的解释逻辑自洽,实现闭环。

      “可是,为什么房东要涨租金啊。他们不涨租金不好吗?这帮房东也太坏了吧。”魏芸吃完了一碗牛杂,抹着嘴巴开始讨伐房东。

      “这就是市场经济啊。需求大于供应,供应就自然涨价了,合情合理。”阿文并不觉得涨价是一件坏事;相反,有跌有涨,才是正常的市场生态。

      “可是涨价了很多人就吃不起牛杂啊。”魏芸嘟着嘴,她希望阿文认同她幼稚的观点。

      “吃不起牛杂就吃其他的呗。等涨价涨到大家都不想吃的时候,它就会降价了。房东和老板不是傻子,我们也不是傻子。只不过这个过程比较漫长,我们不留意罢了。”阿文拍了拍魏芸的肩膀,语气轻松自在。

      抹好嘴巴的魏芸,趁着阿文还在高谈阔论,就拉着阿文的胳膊往上拽。刚刚吃饱喝足的她,现在想继续顺着步行街走下去。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今晚刚刚在我丈母娘家吃完一顿大餐,怎么这么快就把一大碗牛杂给吃光了呢。”被魏芸拽起身的阿文,突然发现妻子胖了不少。

      “那也要怪你买这么一大碗。说实话,我妈做的饭比你妈做的差远了。别看我晚上在我妈家吃着挺开心,其实我心里一点也不喜欢我妈煮的菜。仔细想想,估计还是你妈做的菜比较清淡可口,吃起来比较合适我吧。”魏芸的肥胖,有着家婆的一份功劳。

      “这话你可别回家说啊,伤了老人家的心。”阿文敲打魏芸,希望她的情商提升一些。

      “当然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你教这些。”魏芸白了阿文一眼。

      “你妈也不容易。这些年在省城,都是她在照顾你。你呢,十指不沾,吃现成的用现成的。哪里知道你妈的不容易。”阿文倒是站在丈母娘一边,口气高高在上。

      “噢,你可以啊,郑学文。合着你和我妈是同一路人。对我的看法都是一模一样。”魏芸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内心却很热乎。

      阿文是一个好女婿,魏芸母亲逢人便这么夸奖阿文。结婚之后,阿文当起了魏芸家的半个儿子;魏芸家一旦有什么动静,阿文都第一时间站出来担当。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句话放在阿文身上,恰当而精准。

      “我也是看出来了,魏芸小姐。你啊,这辈子就等人伺候的,没人伺候你了,你也就是歇火了。我啊,认命吧。”阿文笑得轻松,脸上尽是春风。

      “谁要你伺候了,郑学文。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当年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一个发誓的,怎么说要好好对待我一辈子的,怎么说要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我。哼,娃都生了,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啊。”懂得打情骂俏的魏芸,撒娇起来也很可爱。

      “哈哈,我什么时候翻脸不认人。估计是你胖了,我认不出人。”阿文在作死的边缘继续玩火;肥胖,这是女人最忌讳的话题。

      魏芸一听“你胖了”,自然脸色难堪;她立即抬起胳膊捏着阿文的耳朵做呲牙咧嘴状。

      “行了,行了。魏大小姐,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求你高抬贵手了,魏大小姐。”见魏芸一直扯着自己的耳朵不放,阿文疼得只能求饶。

      “哼,我胖还不是为了你。你妈在家天天煮饭,我不得多吃一些,好让婆婆开心,也让你放心。你妈也是的,一餐可以煮四五个菜,顿顿有鱼有肉,我能保持现在的身材就算很努力了。”魏芸咂巴着舌头,开始想念家婆阿茹在家操持的日子了。

      “我说,你真的喜欢口味清淡鲜甜的饭菜,还是为了拍我妈的马屁?”阿文倒觉得,自己阿妈做的饭菜不如父亲。

      “刚开始呢,我是觉得不好意思。你妈孤零零一个人在我们家,要带梓桓,又要做饭,甚至要下楼买菜;我不吃还要嫌弃,那岂不是很不会做媳妇?后来呢,吃得多了,我就是不知不觉地喜欢你老家饭菜的口味;清淡啦,新鲜啦,味蕾很享受的感觉。现在就是已经习惯了,有点离不开。”魏芸说完,神情有些寞落,眼睛有些红泛。

      看着妻子的寞落,阿文便知道魏芸是有些想念孩子了。他马上用手把魏芸揽到自己怀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妻子的额头。要不是步行街这里人头攒攒多少有些碍事,阿文恨不得立即给魏芸一个吻。

      “阿文,我想梓桓了。”见阿文如此温柔似水,魏芸吐露了心底的渴望。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也想孩子啊。”一个“啊”字,承担了阿文内心所有的念想。

      “要不,我们明天立即开车回家。我回去先给阿礼电话,让他把梓桓带出来。”阿文说干就干。他立即跳起来,抓住魏芸的肩膀,全神贯注地看着魏芸的眼睛。

      “别了吧,我们这样回去,不得把你爸妈气死了。尤其是你妈,夹在中间难做人啊。”魏芸一想到婆婆阿茹要当夹心饼的尴尬,立即否决了阿文的想法。

      “那我不管,大不了我把我妈一起带回来。反正我是听阿礼说了,这老头一天到晚没事就和我妈吵架,他看阿礼和我姐也不顺眼。除了梓桓,他其他一概看不惯。”阿文撇着嘴,脸上都是对父亲一脸的不满。

      “是不是我的问题?你爸真的不喜欢我。”魏芸鼻子开始发酸。

      “不,不,不。不是你的问题,老婆。就是我爸太顽固、太执拗。凡事都以他的观念为主,他是我家的大家长没错,但这不是他总是专横独断的理由。我娶老婆就是要娶我喜欢的,难道还要娶他喜欢的,这不就是打横说话嘛。”阿文立即安抚魏芸。事实是,阿文的一意孤行和从不沟通,才让父亲郑如松对他的婚事感到愤概。

      郑如松觉得阿文对自己不尊重,阿文觉得父亲一言堂。误会,只是表象;根本,还是在于两代人之间的隔阂和彼此之间的颜面。

      “好了,阿文。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这个。我就是想孩子而已。”魏芸一只手轻柔地拍拍阿文的胸膛,一只手把自己已经快堕下的眼泪给抹干。

      “但是你还是不开心啊。要是真的想孩子,我们就应该回去。管他是什么神仙,都挡不住我们。”阿文还是不依不饶,他大有事不成不罢休的气势。

      “不不不,我就是想到梓桓而已。再说了,我们昨晚不是和梓桓才通了电话,他不是很开心很快乐嘛。其实老人家的心思我懂,就是面子上说不过去而已。阿文,明年春节你要听我的,一定要回去,明白吗?”今年过年不回家,其实是阿文一手决定的。魏芸也曾问过阿文,她觉得阿文的决定并不妥当;但阿文也很执拗,耳朵根本听不进劝。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说吧。”阿文有些赌气,魏芸在关键的时候似乎总是心软。

      “阿文,其实你有没有觉得,你的性格脾气,也和你爸很像?”见阿文的情绪上有些抵抗,魏芸却不合时宜地调转了话题。

      “你说我像他,哈哈。你觉得是那就是啦。”阿文对魏芸的脑子急转弯并不感冒。

      “我是说真的,阿文。你妈在这里的时候,经常说起你爸年轻的事情。我就是突然感觉到,其实你和你爸,骨子里是一模一样的。“魏芸觉得,儿子随父亲并不奇怪。

      阿文不说话了。魏芸的这番总结已经把自己的个性剖析地明明白白。

      阿文和父亲的秉性其实是一脉传承。阿文身上的固执、胆力和干练,都是遗传自父亲郑如松的身上。年轻时的郑如松,也没有现在此般的保守和顽固;相反,他是开风气之先的那辈人。早在改革开放的初创期,郑如松就是村里第一批敢于承包土地和鱼塘的积极分子;当时,不少人对于政策的突然开放还感到不安和惊惶,但郑如松还是说服了家人,向村大队提出了承包的要求。按照郑如松的观点,人都到了吃不饱快饿死的绝地,怎么还要在乎这名声和脸面好坏这种是是而非的虚妄呢;倒不如放手一搏,当个先锋开拓者,也总比饿死在家里的窘迫强太多,太多。

      “我是我,我爸是我爸。”阿文不知道如何回应魏芸,只好含糊过关。

      “阿文,你看,前面是许愿树。”魏芸并不在意阿文回答了什么,她已经把目光转向离自己不远的街心上:那里,有一颗专门用来许愿的大榕树。

      满身枝叶的大榕树,现在已经布满了祈福的红带子和福袋。这些满目的红带子和福袋,织成一副鲜红的长袍,挂在了年纪沧桑的大榕树上,远远望去,形象极其诡异。

      魏芸迈着箭步冲到了大榕树前,现在围着大榕树许愿的人并不多,魏芸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她靠近大榕树的根部,开始双眼合闭、双手合十,然后慢慢准备默默地许愿。

      “魏小姐,你没买红带子和福袋,许什么都不灵。”阿文跟着跑到魏芸的身边,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红带子和福袋——这是他刚刚从大榕树边的贩子买的。

      免费的许愿自然没有花钱的灵验;这点道理,贩子懂得,人们也懂得。把许愿当作商品,自然就有买家和卖家。在市场经济面前,在神通广大的神灵们自然也不能免俗。

      “哎呀,心诚则灵。”魏芸嘟着嘴,阿文的到来打断了她许愿的过程。

      “嘿,你连一个红带和福袋的钱都想省,怎么证明你的心是诚实?你不花钱,怎么证明你的许愿是严肃认真?”阿文摇摇头,他心里在笑话魏芸的小气。

      “拿来给我,然后滚一边去。”被阿文这么调侃,魏芸顿时没了好心情。

      阿文耸了耸肩,然后把东西递给魏芸,自己倒退到魏芸的后面开始摇头晃脑,四处观望。魏芸开始念念有词,阿文则漫不经心地看着周围稀稀疏疏的信男善女;见大家如此紧张虔诚,嘴里念着紧箍咒般的碎话,阿文倒觉得自己的散漫有些格格不入。

      “你在干嘛,怎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今年要是许愿不成,全部怪你头上。”许完心愿的魏芸,转身就瞥见正四目张望的阿文,顿时心里就来了气。她白了阿文一眼,然后迅速挤开阿文的肩膀往外走去。

      “哎、哎,别走啊,魏小姐。你刚刚许了什么愿,说来听听。”阿文跑到魏芸的前头,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这许愿要是说出来,还有用吗?你花钱买的福袋,你也希望它起作用吧,啊?走开,本小姐我许愿,概不外传。”魏芸看着嬉皮笑脸的阿文,厌恶的表情溢于脸上。

      “你也别太当真,要是这许愿有用,这棵树早就被有钱有权的给砍回家了。”阿文依然是满脸的不屑。对于各种迷信,阿文向来嗤之以鼻。

      “心诚则灵,我的心是真诚的,所以一定能成。你呢,就不要总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的;你看看你一家,每逢初一十五,不都是又拜又烧,什么老祖了、土地了,恨不得把各路神仙都请到家里来吃席。你妈在家里这么一顿折腾,也不见你吱声;倒是你老婆我,不就是许个愿,被你当成靶子追着打;郑学文,你说,你会做人么?”魏芸的反驳极具摧毁力。

      “好咧,好咧,我错了,行不行?”被驳得哑口无言的阿文,只好含糊作罢。

      见阿文投降,魏芸也不再多嘴;两人默契地走到步行街的另一端,在这里,魏芸找到一张临边的长凳坐下。阿文看着坐稳的魏芸,便独自走到边上的一家小食摊;他从小食摊买了一包现炒的瓜子,然后回到长凳坐下,开始和魏芸一起嗑瓜子。

      “哟,还懂得我心思呢。我就在想,你怎么不知道我是喜欢嗑瓜子呢。其实原来你是知道的,就在给我装糊涂。”即便是嗑瓜子,魏芸也免不了数落阿文。

      “知道你喜欢,也要有机会孝敬你啊。平时在家里,你说要把零食都锁上,免得梓桓乱吃,那些瓜子啊薯条啊,不都是放着烂了都当垃圾清理了。”阿文也喜欢吃零食,可是在家里,为了孩子好好吃饭,他只好忍着。

      “没办法,这个小祖宗就得这么伺候着。我和你说,以后孩子的教育啊,那才是大问题。钱、时间、学识,一个都少不了。阿文呐,我们这辈子,就指望着梓桓长大了、成家了,我们才有自己的生活了。”魏芸一想到孩子的未来,又陷入到胡思乱想。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孩子能读书就供着读书,不能读书就早点出来打工或做生意;养个小孩那里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们老家,大部分家里都穷,每天家里就煮好一大锅的稀饭放在厨房,家里三五个小孩就靠着吃这锅稀饭,还不是能长大?就是你们这种城市长大的,才搞得杞人忧天,把养个孩子当成临头大祸。我看,所有问题的根本都是你自己吓着自己。魏小姐,听我的,孩子就要粗养,放开了养,不要把他当成家里的宝贝供起来,后患无穷啊。”阿文倒是门清,他对教育和成长的看法散漫随意。

      “那是你老家,我们在省城呢。这里是大都市,不是小农村。你看看我们周围的邻居朋友,家里的小朋友那一个不是学琴学画画,那一个不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上奥数。你那个好朋友,周志伟,他女儿不也是在我学生那里学琴么。”魏芸板着身子说事,对于梓桓将来的教育,她早就做好了规划。

      “学了有什么用?气质吗?你不也是学了十几年,现在说话也不是师奶的样子和口气。我是觉得,小孩子想玩就让他玩,不要耽误他玩,等到该读书的时候再去读书。读书这种事情是顺其自然的,不是你想他能读,他就懂得读。”阿文历来对魏芸这种貌似精英实则慌乱的教育理念感到反感和不服。

      “那你说,将来梓桓考不上大学怎么办?他妈妈我都当研究生了,他起码也得是一个本科吧?郑学文,你那种读书无用论早就过时了。不说北京上海这种地方,就看看省城、鹏城,现在那个正规单位招人要求不都是起步学历本科。哪怕你是一个省里学校的本科,那也是本科啊。我和你说,梓桓的教育,你就不要插手了以后。你要是给我捣乱,我这辈子放不过你。”面对孩子的教育,魏芸看来是不会妥协。

      “行,你来负责梓桓的教育。你把他带到大学里。我就等着当大学生的爸爸。”阿文似笑非笑,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魏芸争辩下去。

      “你也不要得意。这以后梓桓教育要花的钱,你要准备好;他姓郑,是你们老郑家的孙子。我可不管钱的事。”魏芸还是板着身子,在她的教育大计里,阿文就只有付钱的义务。

      “行,没问题。我花钱你们开心。”阿文心里只想到一个词,花钱消灾。

      “对了,说到钱。你去年拿了二十万回你老家,后来又拿回来二十万。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你姐还给我打了电话,说谢谢我的理解和帮助,她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搞得我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她。难道就是你说的你姐夫那件事?”不知为何,魏芸居然提起了姐夫何金雄的陈年旧事。

      “不是我姐夫的事,还会有什么事。事情都过去了,钱也还给我们了,你就不要再多说了。”阿文一听魏芸说起这件事,立即感到极度的厌烦。

      在阿华的大力帮助下,阿文的院长姐夫终于从里面给完完整整的放了出来;出来后不仅官复原职,听说上面还准备提拔他到区卫生局当领导——当然,提拔这种事情也是有价位的:至于价位的高低,一看上面的心情,二看被提拔的懂不懂上道。

      显然,经历了种种的何金雄,是一个懂得上道的人物。阿文已经听姐姐说,姐夫已经开始四处走动,依靠姐夫之前积累的人脉和官声,再加上物资钱财上的打点开路,估计提拔的问题不大。不过,对于这里面的细节,阿文是不愿过多打听;多年来和公家打交道的他,对于这里面的各种乌七八糟的细项早就未卜先知并习以为常——阿文虽然厌恶和反感此种现象,但也能够理解和妥协。

      都是局中人,何尝不知局中苦。

      只不过,有的人尝到苦,方知觉醒;有的人尝到苦,装作觉悟。

      “我不关心钱的事,我关心你挣多少钱。”魏芸嘟着嘴,似乎有什么不满要开始发作。

      “挣多少?不是给你说过么。反正家里的一切吃穿用度,就不用你操心了。”阿文最近在看几本著名的讲述清朝帝王的小说,学会了书中的几个新词,懂得学以致用。

      “你说香港老板给你的工资是一年二十多万的港币。但我怎么感觉,你现在的工作比以前还要休闲呢。以前你在的单位,那一个星期起码三四个晚上不是喝酒就是吃饭;现在倒好了,每个星期在家吃三四顿晚饭,下班也准时了。我都怀疑,你去的不是香港公司,而是国有单位。”魏芸眨眨眼,对于阿文这段时间过于正常的作息感到疑惑。

      “钱多事少不好嘛。非要你老公每晚都喝到半死才回家,你才满意?你以前不是嫌我老是去什么洗浴保健会所之类,还以为我在外面有人;怎么了,现在又怀疑我不行了,在外面没人了?我在外面有人、没人,你都要怀疑?”阿文再次似笑非笑,他明白魏芸的不解,但他更多的是感受到妻子的怀疑和冷气。

      嘉士拿是香港公司,而且是一家上市的房地产公司。这意味着国内公司通常某些不上台面的做法在这家港资公司里是行不通的。阿文这种本土操盘手对这家公司而言,提供价值在于懂得本地的环境和行情,能够在规则和不规则之间找到一种折中和平衡,而不是之前的从业经验有多么的金贵。

      阿文刚入职的时候也感到郁闷,总觉得在港资这里规矩太多,流程太多,会务太多;条条框框之间,就把自己的才能给束缚了。但愈到后面,阿文就愈发觉得这才是企业经营的高明与科学之处:每个人都是权责分明,每件事都有团队跟进;没有大包大揽,不做个人英雄;但也群策群力,打造成功团队。只要花些时间摸清楚公司的规矩和权责界限,工作起来相比本土企业的草台班子要更加顺心如意。对于一名打工人而言,更加完善的管理和完整的福利,才是最好的。

      毕竟,利润这件事,轮不到打工人操心。操心利润的,除了资本家,还是资本家。

      “我就是问问,你回家陪我们吃晚饭我开心都来不及呢。你要是在外面有人了,我也要开心啊。你妈说过的,在你们老家,有钱人三妻四妾是有面子的事情,而且大老婆还能管着下面的小妾们。我想想,要是你将来有钱了,也要给我找几个小的,这样我也有丫鬟伺候着,也挺好的,面子你拿着,好处我来享。”婚后的魏芸也被阿文开发出了犀利尖酸的嘴皮子,针尖和麦芒,倒是和阿文旗鼓相当。

      “嘿,现在一个教育问题你都差点和我闹起来,万一真有个小的,你不得不一哭二闹三上吊?话说回来,我郑学文见过不少的世面;女人嘛,见过面的不说多,这些年在热闹的地方起码看过也有三五百;回头细细想想,论样貌、气质和身材,还是我家里的魏小姐最好。人美、心善,辩是非、识大体,这么好的老婆,真是我十八辈子的祖坟冒青烟才找得到啊。怎可能找个小的来把你气走呢?”面对魏芸的冷嘲热讽,阿文也毫不示弱。

      “哟,还见过呢,就没敢想试试用过?”被阿文的话给逗着的魏芸,开始忍不住笑。

      “哎,关了灯还不一样。”阿文耸耸肩,笑得似浪非浪。

      “你就嘴能说,也就嘴能说。”魏芸装作气鼓鼓,一把粉拳扑在阿文的胸膛上。

      “靠着嘴就能把你拿下,你说我厉不厉害,哈哈。”阿文顺着魏芸的手,一把将其揽到怀中。

      “阿文,我饿了,肚子真饿了。”

      “那怎么办?回家吃,还是就地吃?”

      “街尾那里好像有一家你老家人开的夜宵噢。”

      “得嘞,小的明白。街尾走起。”

      “走起。”

      天上,霜白的月色在一团黑压压的云中探出了头;犹如一名可爱精灵的仙子,趁着年节的偷闲时刻,俏皮地打量着人间的朵朵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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