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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六章 盛 宴(续9) ...


  •   第四节

      秋分,炎夏终于散退,初秋的清凉干爽开始滋润着汕城的每一处角落。

      清早,一台深黑色的虎头奔就缓缓地驶入了汕城市人民医院的住院部;打扮得体大方、容貌焕新整洁的阿华从车上走了下来。他迅速地打开副驾驶车门,从里面拎出两个橙色的礼品袋子,然后就匆匆地走进住院大楼。

      走到电梯间,阿华看了一眼墙上的病房分布图,然后又匆匆地走进电梯厢里,按下了前往住院大楼最高处的十五楼。和阿华的焦虑相反,电梯的上升速度并不快,约摸用了两分钟电梯才磨磨蹭蹭地上到了十五楼。到了十五楼的阿华并没有做任何的停留,他拐弯走到十五楼长廊的另一端,打开一扇半掩的大门,借着大门里的楼梯再上一层楼——住院大楼对外开放的病房只到十五楼;往上一层,则是干部病房。

      “你好,请问你到那个病房?找那个病人?”阿华刚上到十六楼的楼梯间的门口,负责保卫干部病房的保安就立即迎上提问。

      “我到1606房,找陈亚莉,陈部长。”阿华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和服务台确认。”保安也面无表情地回了阿华,然后就独自走向长廊里的住院服务台。

      片刻之后,保安回到岗位上,他示意阿华做个简单的登记之后方可进入。阿华也没有犹豫,他拿出身份证给保安检查,然后又在来访登记上写下自己的姓名、电话和身份证号码等信息。保安看了来访登记后,就给阿华发了一个胸卡,交代阿华出来的时候再还给自己。阿华一一照办,在保安确认放行后他就拎着两个礼品袋就径直往长廊里走去。

      长廊里异常的安静,除了几个护士正在查看病房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走动。阿华放缓了脚步,他一边慢走一边查看墙上的病房号,只为了找到1606号病房。终于,两分钟后阿华来到了1606号病房的门口;此时的病房,房门紧闭,里面似乎一片死寂。阿华想着探头透过长廊的窗口窥视里面的情况,却被里面厚实的窗帘给严严挡实。不甘心的阿华,只能硬着头皮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请进。”随着阿华的第三次敲门声刚落下,里面传来一阵苍老但有力的女声。

      “陈姨,早上好。”阿华听到里边的回应,心里的焦虑终于彻底地消散。他轻轻打开房门,然后对着正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美美地叫上一声招呼。

      老人见来者是阿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她颤颤巍巍地拿起床头柜上的老花镜,又颤颤巍巍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老人花白紊乱的头发、满是皱纹和疲倦的脸,和阿华那容光焕发的精神样貌形成强烈的反差。

      “陈姨,你现在感觉如何,还好吗?”阿华迫不及待地箭步走来,他放下手中的礼品袋子,然后迅速坐到病床的边沿,双手温柔地抚摸着老人的手臂。

      “还好,还好。昨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就住进来检查了。医生说问题应该不大,就是要在这里住几天观察一下。没事的,让你担心受怕了,阿华。”老人很享受阿华的抚摸,她脸上的疲倦瞬间就消失殆尽。

      “怪我,我也是快到中秋了,才想起给你打电话问候。平时忙起来就忘了要多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还是前几天,家莹提醒我,我才给你打电话的。”阿华的语气态度诚恳,完全不像是做作的模样。

      阿华之所以敢流露真情,是因为陈姨是他一辈子的大恩人。阿华懂得,在大恩人面前,自己的任何的做作和扭捏,都是一种大不敬。

      陈姨名叫陈亚莉,是本地第一的政/治/家族——陈家的第二代。陈家原是南下干部家庭,陈亚莉的父亲曾是本地区的党工委常委之一,母亲则是本地军分区的团级干部。从解放伊始,陈家就随着驻军到达本地,开始在本地开枝散叶、落地生根;至今,陈家的门生故吏以及三代血亲也分别在县城、汕城乃至省里位居高位、权势显赫;他们依然掌控着本地的大部分政商资源,是本地既/得/利益团体的核心家族。阿华追随的幕后老板陈仕海,是陈亚莉的侄子;定居美国的著名教授陈昭梁,则是她的另一个侄子。

      和一众出色的血亲同辈相比,陈亚莉倒显得低调沉稳。她师专毕业之后就在县城的党政机关工作,后官至县委组织部部长、汕城统战部副部长。不过,因为未婚夫牺牲在自卫反击战的战场上,陈亚莉却是终身未嫁——她没有任何的子嗣后代,所以在步入不惑之年后,孜然一身的她和社会与家族之间未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阿华就是在这个时期认识了陈亚莉。那时的阿华,选择了在县委家属院的大门外摆摊卖菜,时间一长,住在家属院内的陈亚莉就成了他的熟客之一。聪明伶俐、巧言令色但又勤劳能干、言出必行的阿华,深得身为中年妇女陈亚莉的喜爱。通过陈亚莉,阿华认识了她的侄子陈仕海以及家属院内的其他公子哥。正因为有了这一层深厚的关系与人脉,才在日后奠基了阿华飞黄腾达的基础。

      所以,说陈亚莉是阿华的人生大恩人,并不为过。

      发达以后的阿华,并没有冷落了陈亚莉。相反,阿华会主动地常到陈亚莉家里问候和看望,帮着解决她生活上的困难或问题。甚至,在陈亚莉逐渐衰老的今日,阿华还特意雇了一名护士出身的保姆来居家照顾陈亚莉。两人之间的忘年交,并未因为阿华的事业成功而世态炎凉,而是愈发情意甚浓。

      也因此,以陈仕海为代表的地方达官贵人们看到了阿华忠诚能干的本质,都愿意将资源和生意交给阿华出面打理——这就是阿华取得成功的最大秘诀。

      阿华真心实意给陈亚莉立了一块金字牌坊,只要这块金字牌坊不倒,阿华的事业也就屹立不倒、富贵永葆。对此,阿华自是心知肚明。

      “哎,你这么客气说话啊,我一个老太太真是不好意思。”陈亚莉咧嘴一笑。

      “我不对才是。明知道保姆最近几天请假了,也没有给你联系问候一下;要是我早知道这件事,我就早一点叫家莹到你家照顾你了。”阿华也是笑脸盈盈。

      “我没事,你们放心吧。对了,家莹今天怎么没来?”陈亚莉和蔡家莹的关系也是不一般,她更喜欢和蔡家莹这种聪明贤惠的女性打交道。

      “她啊,昨天上街不小心摔跤,走路不方便;所以我就不叫她来了。不过,她知道我今天一大早就过来医院,特意吩咐我去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点心。”阿华用手指了指放在一边的礼品袋,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哎,难得你们这些后生这么有心。对了,仕海在哪?他最近没和我联系呢。”陈亚莉对于这个在外经商的侄子颇为关注,自己这些年孜然一身,没少受到这个侄儿的照应。

      “海哥这个月都在鹏城,现在不是快中秋了,他要忙的事情很多,都是接待应酬的。我已经跟他说你住院了,他说他过两天就会回来看你。”阿华知道陈亚莉住院后,第一时间就给汇报给陈仕海。今天阿华来探望陈亚莉,也是事先和陈仕海沟通过。

      对于陈家的任何大小事情,阿华向来小心有加,生怕自己照顾不周或错漏甚多。

      “我之前听仕海说,你跟他到鹏城一起搞房地产啦?”陈亚莉探问道。她有些明摆着装糊涂,因为阿华的一举一动都会事先和她放过风。

      “那是最近的。之前是通过海哥的关系介绍我去鹏城搞了几个工程,自己干下来了,才知道人家才是真的特区。那种效率、那种观念还有那种思维,统统不是我们这个特区能比得上。所以,我后来和海哥商量了,他也赞成我去鹏城开展业务。现在海哥和几个鹏城的国企一起搞房地产,我也就跟着做。有海哥帮忙带我,我就不怕,我就敢干。”阿华笑着回了陈亚莉。阿华清楚,这是陈亚莉对她的试探,用意在于提醒他,要及时跟她这个老太太沟通汇报。陈亚莉当了一辈子的干部,最喜欢的就是听汇报。

      她把阿华当作自己的心腹,希望阿华不要忽视她这个老太太。

      “去得好,去得好。我是支持你们这些有干劲有头脑的后生出去闯荡的。这个汕城啊,看来是已经不行了。之前搞了个招待所失火,然后又是走/私/偷/税,又是/毒/品/犯/罪;总之都是好事没有,坏事不断。人心惶惶啊,阿华,我和你说,这里没希望了。”来了状态的陈亚莉,说话都是一副官腔的味道。

      “陈姨,你说得太好了。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这些年,我在我们自己老家办事,还不如去人家鹏城那里呢。人家那真是服务,我们这里都快跪下了,事情还不一定办下来。还有啊,我给你老人家汇报一下,我在鹏城那里听说过,他们出了好几个大企业,都是国家之前没有的,他们自己一手空白搞出来的;听说,国家很高兴,很多大领导都带着外宾来鹏城参观呢。他们现在流行一个说法,说是鹏城的经济估计不到几年,就能超过省城了呢。陈姨,你说,这事情是不是真的?”阿华前面的话是真,但最后的问句则明显是找个话题给陈亚莉来发挥发挥。

      毕竟是退休老干部,最喜欢的就是发挥余热。阿华投其所好,比送什么礼都灵。

      “我和你说,阿华,你说的估计是真的。你还记不记得住在我楼上的老孙家?”陈亚莉一听阿华的说法,就立即来劲,她兴奋地从病床上挺了起来,开始用手比划。

      “我记得,好像她家是财政局的,是吧?”阿华脑子清晰,知道给陈亚莉提供话引子。

      “对,对,对。那个老孙也退休七八年了。她没去市区带孙子之前也和我说过的,说是鹏城的钱不用给到省里,只要把国家的那份给够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自己想怎么花就是怎么花;但是省城不一样,除了要上缴国家,还要上缴给省里,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她说了,同样赚一百块,鹏城留到自己钱包的还有四十多块,但省城留到自己的就剩下二十多块。省城没钱,没钱就搞不了建设,搞不了建设,以后肯定不如鹏城了。”陈亚莉虽然不是专业的财税干部,但通过自己的学习与了解,还是懂得从财政上解释了阿华的说法。

      “噢,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哈哈。陈姨,你不去当这税务局长,可惜啦。”阿华虽然不懂这些财税上的事情,但总是得换着角度捧着陈亚莉。

      “什么局长,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只是真的觉得,阿华啊,要是有机会,你一定要去大城市。去大城市发展,哪怕只是一个小进步,都比在小地方的一个大进步,要来的厉害。”陈亚莉的话是至理名言,哪怕是大城市的小进步,那步伐也比小地方的大进步要来得猛。

      “是啊,海哥也一直这么教育我,说我在这里继续干下去,迟早要被淘汰的。”阿华抿着嘴,摇着头,他对陈亚莉的说法不仅赞同,而且颇有感触。

      这几年在鹏城干了几个项目,让阿华对鹏城上上下下的那种敬业精神和职业道德佩服的五体投地。就以建设行业来说,人家真是按部就班的按照规章制度行事办事,而且对于新技术、新事物的运用,那也是走在时代的前列。没有规矩的地方或空白,人家愿意承担风险,愿意大胆探索,愿意主动争取。有路就跑步,没路就开路,这是鹏城的人说给阿华听的。

      至于送礼或者请吃之类的事情,不是没有,而且非常普遍,甚至玩得更花;但人家都是拿钱等于办事,不办就不送请。在鹏城,这都是正常的商业道德和伦理,没有人觉得不正确。阿华觉得,鹏城这种方式,更加简单直接,更容易让人安心,双方也更安全。

      赚钱就是赚钱,人情就是人情,两者互不兼容。鹏城的上上下下对此门清的很。

      “什么迟早淘汰,是已经淘汰了。阿华,要我说,之前那个郑市长,就是你村里的叔叔吧,那是有眼光和大局的领导;但是啊,我听说他在汕城,也是被下面气得不行,想大手笔搞建设都被你们自己人给搞坏了。你就说汕城环城路吧,这么一个好事情,郑市长要搞八车道十车道,向省城看齐;结果呢,下面的人就给搞成了六车道还是四车道,现在建好了,结果呢,大家发现车太多路还是小了。老百姓不知情啊,一堵车一生气就说是郑市长的错,是他搞得不好。嘿,你说说,就这种事,我们这里从上到下,那个懂得道理,那个深明大义。现在是老百姓糊涂,当官的黑心,已经没戏唱了。”陈亚莉纠正了阿华的说法,不是汕城快淘汰,而是汕城已经被淘汰。

      阿华也曾耳闻过不少,郑伟民这个市长当的是相当憋屈。他不是一把手,更被周围的同僚视为外地人,他的批示或指令,都是被下面打完打折后才执行;对此,郑伟民除了睁只眼闭只眼,也无更好的方法。阿华再市委市府见过郑伟民所设想的汕城规划图和沙盘,要是汕城上上下下按照郑伟民的想法去执行,即便是打了折扣,那汕城不出十年也会变出一番新天地,变成一个现代化的滨海城市。

      可惜,人走茶凉。当郑伟民走后,现在的汕城又回到了老路子。从市区到县镇,又开始了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缝缝补补再三年的老路子。

      “陈姨,你也是干部,你也清楚这里面的道理。怎么说啊,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老百姓说了不算。这些事情也轮不到我们老百姓操心。我们赚点钱,管好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说呢。”阿华不想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开始给陈亚莉打哈哈。

      “我说什么,我现在也是老百姓,退休了就应该守本分。只是啊,你是自己人,算我半个侄子,我才敢给你这么说。”陈亚莉也觉得这个话题没有深聊的意义,就此打住。

      “陈姨,我是你半个侄子,才半个啊。你当年可是说,家莹是你的儿媳妇啊,哈哈。”阿华顺着陈亚莉的话,找到了新的话题。

      “哎,她是我儿媳不错,你就不是了。家莹这个人,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你这个混蛋是怎么追得人家啊。当年我记得你结婚,你带她来我家玩,我一眼就喜欢她了。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一眼间,十年了。”陈亚莉也是健谈的很,一下子就联系到十年前。

      阿华看种蔡家莹的一点,就是蔡家莹非常能够被老人和长辈讨喜。她心细、善良、孝顺、勤劳,口齿既是伶俐又懂慎言,往往和长辈或老人交流,都能让对方如沐春风、眉欢眼笑。阿华知道,本地的女孩孝顺勤快的多,但像蔡家莹这种除了孝顺勤快之外其他的本事更多更大的,就寥寥无几了。

      这辈子,找到这样的太太,阿华也觉得知足、欢喜。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我家就找不到呢。”陈亚莉突然蹦出了一句让人不明就里的话。

      “陈姨,什么啊?”阿华也是听不懂陈亚莉的意思。

      “我是说,我们陈家两代人了,就没一个男的找到什么好样的媳妇。”陈亚莉说着,又开始摇头叹气。

      “陈姨,家莹这种就是一农村女人,说再多就是一个小家碧玉。我看你们家的女性,那都是读过书上过大学的知识分子,那才是人才啊。”阿华这回不懂怎么接招了,只能往知识分子的身份靠上去,给自己解围。

      “读过大学就是知识分子啊。阿华,你这个水平还真是应该再多读些书。大学毕业离知识分子还很远,而且啊,知识分子也不是每个人都是高素质有道德的。就说我二嫂吧,仕海的亲妈,不到逢年过节都从来不去我爸妈家看一眼,平时家里老人的事情那是一句问候都没有;那人家还是六十年代初期名牌大学毕业的,不也是一个没觉悟的女人。幸亏仕海像他爸,像我二哥,那懂得孝顺和做人,要不然,我是不会去和我二哥家来往的。”陈亚莉说着,露出一副老太太搬弄是非的神态。

      阿华倒是感到错愕。这些年来,关于陈家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但那些都是表面风光;像陈亚莉这种揭穿自家家闱的事情,却是第一次听闻。

      “陈姨,一样米养百样人呐。你老人家吃好玩好,就不要去计较这些事情了;都是过去的事情,都是一眨眼的烟云,没什么值得放心上的。我是小辈,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阿华悟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出这番说辞。

      “我现在想的,也是你说的这个道理。人啊,一辈子有什么难事放不下啊。其实想想,以前都是自己跟自己在怄气,不值得。你说得对,阿华;没必要去计较,何况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就是嘛,你说仕海也是,娶了一个我们老家那边的姑娘,本想这姑娘会懂得做人一些,结果也是跟我们家不亲近。我老实说,这些年,我见到家莹的次数,比见仕海家的那个都要多很多。逢年过节的,你们是直接来看望我。她呢,就是一个电话,冷冷清清地、没油没盐地、按部就班地问候几句,然后就没有下文了。至于我那个在美国的侄子,你也知道的吧,他那个上海老婆我到现在都没见过活人,就只看过一张照片。他的爸妈,我家老四和弟媳妇想到美国见一面,还要儿媳妇点头同意。他们去了几次,然后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我那个弟媳妇也是一个粗心大意、不懂伺候的女人,到了美国那里什么都搞不懂,一辈子在学校里教书,结果连做饭都不会,让自己的儿媳妇嫌弃。嫌弃了就不用再去了,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结果连孙女都见不到了。哎,当时何必呢,何苦呢。”陈亚莉说着,居然起了捶胸顿足的感觉,她眼角湿润,都快泛着流出来。

      “其实呢,陈姨,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搬到鹏城那里住去。”阿华这回开了窍,他听出了老太太内心最深处的渴望,那就是希望有家庭般的温暖和人气。

      “哎呀,我前几年已经从县里搬到了市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去折腾什么嘛。不去,我一定是不去的。”陈亚莉说着,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

      “陈姨,我这是一个万全的办法啊。你想啊,你大姐家在北京就不说了;但是你二哥二嫂在鹏城吧;你四弟家现在安家在省城了;还有你家的五妹随军去了南京。你想想,全家就你一个留在汕城了。说实话的,你没成家,我们这里也不是你的老家;你说,你不跟着你的兄弟姐妹们聚在一起,以后这生活也没什么乐趣吧。你说你原来住在县城家属院,那里还有很多的老熟人老同事;现在呢,搬到汕城这里的家属院,说是环境比原来的地方好;但是这里的人你也很陌生啊,人生地不熟,你说你真的有什么事情,你能找谁啊?就说你这次住院吧,我知道了我就马上过来了,但是你的邻居这些,有谁知道呢?你这样单独住在汕城,真不是长久的办法啊。”阿华说得诚恳,他的建议不是仅仅有道理这么简单,而是切中了陈亚莉内心的要害。

      “你说的也是道理,但是吧,我,哎……”陈亚莉欲言又止,眼泪又开始婆娑。

      “你就不用瞻前顾后了。你要是答应,我就立即和海哥说去。他之前也有和我说过你的事情。你的养老,他和你二哥都一直挂在心里的,就是等着机会来和你说。我只不过这次见你,我先把话讲出来而已。放心,你搬家的事情,我和海哥一定来全部安排,你就安心等着搬家就是了。”阿华说着,又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陈亚莉的手背。

      “还有啊,你那个干儿媳妇,家莹,也准备搬到鹏城去了。我的小儿子明年准备上小学了,我给他上了鹏城的户口,明年就去鹏城读书了。他去,家莹就跟着去。我们一家都搬到鹏城了。”阿华继续给陈亚莉做说服工作。

      “噢,你们也要搬到鹏城。那你父母跟着搬过去吗?”陈亚莉一听阿华也要搬走,就立即收住眼泪,她知道,要是连阿华这半个侄子都准备走了,自己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我爸妈不搬,我和家莹劝了半年他们都不愿搬。但是我和家莹留了一个房间给他们了,他们想的话可以随时过来住。我爸妈有我弟在这里照顾,我也会经常回来,所以问题还不是很大。而且吧,我们家是本地人,这亲戚好友大部分都在县里,我爸妈留着也能随时走门串亲戚,生活上比较惬意。”阿华继续加码,他知道陈亚莉也曾是非常孝顺的人。只要阿华能够把自己的父母安排妥当,她就会更加认同阿华的做法。

      “嗯呐,你们家是本地的,多少都有亲戚朋友在周边照应。我们家这种外来户,在哪都是外来,来来去去就是自家的几个兄弟姐妹了。老了,越想的就是和自己家人在一起。行吧,我觉得去鹏城也可以;就是,就是,哎,怎么给我二哥和仕海说呢。”陈亚莉的鼻子依然酸楚,对于无子嗣的她而言,其实那里都不是家。

      “陈姨,你就别想这些事情了,你既然答应我了,我就和会海哥汇报,他出来组织落实这件事。你放心好了,就等着我们把事情落实,你就开开心心地搬出去。”阿华向来说话一锤定音,打了保票就等于事情开始落实。

      “行吧,交给你了,我半个侄儿。不对,是我干儿子,哈哈。”陈亚莉捂着嘴,眼泪带花,不知道这是笑、是哭,还是唏嘘不已。

      “对了,家莹叫我带的点心呢,我们说了那么久,应该吃点东西吧?”阿华觉得正事已成,可以放松悠着一些。

      “好咧,还是家莹懂我,爱吃什么都清楚明白。”陈亚莉现在是笑不拢口。

      “吃好了,我给她打个电话,你们俩继续说说话。”

      “行,就听你的,先吃点心再找她说话。”

      天凉好个秋。病房外的秋风渐起,初秋的干燥与太阳的温热相得益彰,让人无时不刻感受到秋天的美好与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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