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冕下【原神】》Greep

9、鼠疫

　　“是传染病。”

　　话一出，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瞬，很快，恐慌如黑夜的阴影般在聚集的人群中蔓延。

　　“什么？什么传染病？”

　　“天呐，快看他脖子上的皮肤，是黑死病！”

　　“鼠疫，是鼠疫……又要死人了……又要死人了！”

　　“快跑！”

　　尖叫与哭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绝望的大网将人们笼罩其中，反应过来的人们开始躲得远远的，或是跪在地上慌乱地祈祷。

　　“亲王大人！我们要怎么办啊……亲王大人？”陷入崩溃的民众开始向他们的亲王求助。

　　那维莱特神色凝重地看向莱欧斯利，却发现他表情不对，本该及时控场的人在此刻却怔在了当场。

　　那维莱特出声提醒道：“莱欧斯利亲王。”

　　莱欧斯利听到声音后愣了片刻才回过了神，他很快镇定下来，看了那维莱特一眼，反手抓住他的手，“跟我走。”

　　那维莱特没有问莱欧斯利要带他去哪，他知道莱欧斯利此时一定在思考中，任何多余的举动对他来说或许都是打扰，于是他只是安静地跟在身后。

　　走了一会儿，那维莱特意识到他们这是在往食物的派发点走，整个灾区其实很大，而派发点位于灾区的最外围，越往外走，周围的人们就越平静，消息还没传到这边来。

　　很快他们到了最外围，莱欧斯利立刻叫来了守在附近的卫兵，向他们下达了命令，“灾区出现了疫病，龚古尔，你立刻去镇上调一队守卫过来，另外再派队人马排查集市的情况，动静不要太大。”

　　“遵命，亲王大人！”

　　“莫普瓦，你马上带人将灾区封-锁起来，疫情的消息绝对不能从这里传出去，对了，注意别和灾民起冲突。”

　　“是，亲王大人！”

　　接着那维莱特又听到莱欧斯利一连下达了好几串命令，事事具细，方方面面，他想到的没想到的，都立刻有了最好的安排。过了好一会儿莱欧斯利才停下来，眉头仍然紧锁，看起来是在思考还有什么没有顾及到的。

　　他忽然抬-起-头，看着静静站在一边没有出声的那维莱特，走了过来。

　　“你……先回梅洛彼得堡，在事情解决之前，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梅洛彼得堡别出来，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亲王大人！”

　　“主教大人！”

　　远处传来两道呼喊声，莱欧斯利停下了没有说完的话，转头看了过去。

　　卡特带着他的母亲和艾尤恩正往这边赶过来，看到他们两人没事终于松了一口气。

　　“终于找到您二位了！我们都快急死了，大人你们快走——”

　　“卡特，”莱欧斯利打断道，“你先带那……主教大人回梅洛彼得堡，然后让韦尔塞管家过来一趟，动作要快，骑我的马回去。”

　　“那您……”

　　莱欧斯利：“我留在这里。”

　　“那怎么行！”卡特着急得脱口而出，然后又意识到不妥，忙道：“请您原谅我的僭越，我是说……我是想说您在这里太危险了。”

　　莱欧斯利摸了摸卡特的头，缓缓道：“总要有人做危险的事情，不是吗？好了，快走吧。”

　　“可是，”卡特不知道该怎么说，焦急地看向那维莱特，“主教大人，您帮我劝劝亲王大人……”

　　“他说的对。”

　　那维莱特摇了摇头，“抱歉卡特，我认为，这种时候莱欧斯利亲王留下比较好。”

　　莱欧斯利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这个人好像从不讲场面话，这种时候，一般人就算是假意也多少会跟着劝阻两句，他却反而让他留下。

　　那维莱特继续道：“以我浅薄的经验来看，疫病的防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派遣人手、调配物资、控制舆论、安抚民心，每一件事都要有人来决策和实施，而每一个决定的背后都意味着风险和责任，在这种时候，需要有一个能做决定和敢做决定的人留下。”

　　“当然，纵使此刻将莱欧斯利亲王分成两个人，也是不够用的，我猜，您不仅想留下，还打算进到疫区里？”

　　莱欧斯利毫不诧异地点点头，他的表现很明显，而那维莱特似乎和他又总有那么些莫名的默契，他能猜到这点，莱欧斯利并不意外。

　　那维莱特了然，他抬头看着莱欧斯利，眼神一如往常一般幽静深邃，“那请让我也留下。您知道的，没有谁能比教会更清楚人们在绝望的时候需要什么，成为人们的精神依靠，我比您更擅长。

　　的确，在绝望时让人生出希望，在痛苦时给予抚慰，正是教会的人最常做、也最擅长的事情。

　　可现在与教会平时的装模做样不同，这时候进去，多半是死路一条。

　　“您放心，我很安全，没有人会得第二次鼠疫。”那维莱特轻飘飘地落下一道惊雷。

　　莱欧斯利愕然，枫丹近年来并没有哪里爆发过鼠疫，最近一次还是二十年前……

　　“你是二十年前那场疫病的幸存者？”

　　“是。”

　　莱欧斯利垂下眼眸，他想起来了，据父亲说教皇当年为了笼络人心，在疫区领养了一个大难不死的孩子，并宣称他是天降的圣子，是神迹。

　　教皇收养了那个孩子后，果然在民众心中的威望更进一步，所有人都在赞扬他是位仁慈的大人，而与之相对的……

　　莱欧斯利握紧了手心，一时没有说话。

　　卡特震惊道：“什、什么意思？您、您得过鼠疫？还活下来了？！”

　　“上帝仁慈。”艾尤恩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眼神崇拜地看向那维莱特，“如您一般善良的人注定会得到庇佑。”

　　那维莱特摇摇头，“运气好罢了，不过现在正好能帮上忙。”

　　莱欧斯利回过神来，看着那维莱特，“没有人能保证不会二次感染上鼠疫，或许第二次得过鼠疫的人都死了，不是吗？”

　　那维莱特笑了笑，“您说的也有可能，但也确实有很多例子能证明得过鼠疫的人再次被传染的几率很小，至少可以说明我比您更安全。”

　　“您不可能一边被封-锁在里面，一边顾及外面的事情。所以您留在外面，我替您守在疫区，您不能在这种时候病倒，客观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莱欧斯利望着他没有说话。

　　从理性出发，那维莱特是枫丹廷的主教，就算在这时抛下黎翡区的众人一走了之也损失不了什么，他依然可以回去安安稳稳的继续做他的主教，根本没必要冒这个险。

　　对教会来说，穷人的感激最不值钱。

　　莱欧斯利想不通他有什么留下的理由。

　　“为什么？”

　　那维莱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为什么？”

　　他的疑惑是那么的真切，好像在这种危及生命的情况下留下来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一样
　　，以至于让莱欧斯利都有些怀疑这个问题是否真的有提出的必要，“为什么要留下来？”

　　那维莱特明白了他的意思，几乎没怎么思考便说：“您需要帮助，而我又恰好有能力，为什么不留下？”

　　莱欧斯利哑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回答听起来简单，但不考虑自身利益，在他人需要时提供帮助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至少他自己就不行。

　　“如果非要找一个让我愿意留下的原因，那或许是因为我喜欢黎翡区吧。”那维莱特看着不远处的人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里的人很好，面包汤也不错。”

　　情势紧急，莱欧斯利来不及多犹豫，正如那维莱特所说，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立场、身份的对立在这种时刻已经不再重要，无论如何，那维莱特的这个决定都帮了他大忙，再犹豫下去，反而显得伤人。

　　他最后向那维莱特确认道：“一旦进去后，就不能再出来了，你确定要去吗？”

　　那维莱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莱欧斯利深深看了那维莱特一眼，“这一次多谢你，等一切结束后，我会答应你一个请求。”

　　“还有，照顾好自己。”

　　那维莱特看着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转身离开。

　　“等等！我也去！”在一旁沉默多时的艾尤恩忽然出声道。

　　“我和您一起，主教大人。”艾尤恩看向那维莱特，眼神坚定，“我是修士，我不能在此时离开，里面的人需要得到照顾，上帝不会允许我见死不救。”

　　那维莱特转头看他，褐色的眼睛里映着坚持，那是一位教徒一直恪守的善良。

　　枫丹廷的主教第一次认真地看向他的书-记官，“你可能会死。”

　　艾尤恩坚持道：“我知道。”

　　那维莱特这才点头，“里面会很乱，我可能无法随时注意到你，请保护好自己。”

　　“嗯！”

　　于是那维莱特带着艾尤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卡特犹豫着开口道：“亲王，我也去，请您帮我照顾好我的母亲……”

　　“卡特，带着你的母亲回梅洛彼得堡去，别忘了我的任务。”莱欧斯利看了看卡特搀扶着的老妇，走近拍了拍卡特的肩膀，“照顾好自己，别让你的母亲担心。”

　　卡特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卡特离开后，莱欧斯利很快召集卫队将灾区封-锁，卫队的人用高高的篱笆将整个灾区围住，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看守。

　　起初灾区的人在看到他们被篱笆围住时，都情绪激动地上前阻拦，并不解地质问为什么将他们围在里面，汹涌而猛烈的愤怒让卫队成员一时招架不住，直到莱欧斯利赶来才稳定住了场面。

　　他看了眼带头闹事的两个人，转头向众人沉声道：“诸位，我是黎翡区的领主，莱欧斯利。现在的情况相信大家都清楚了，可怕的疫病正在此处肆虐，封-锁疫区是无奈之举，但也是现在不得不做的事。”

　　“我们无法判断疫病感染的途径，只能用这种最简单但最有效的方式来及时止损。”

　　“当然，这绝不是要舍弃你们的意思，我以莱欧斯利亲王的名义向你们保证，在疫情结束之前，我会持续为大家提供食物、药材，也会请医生过来为生病的人治疗，同时，我的好友，那维莱特主教也会代表我留在里面陪伴大家，为大家祈福。但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疫病的传播有多快，米勒洛，艾蒂安——”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两个人被莱欧斯利叫出了名字。

　　“你们一个人的弟弟在镇子里做工，一个人的妻子在附近的庄园里做女仆。不仅是他们，在场的诸位或多或少都有亲人在不远的镇上，一旦你们带着可能潜藏的细菌回到他们身边，或许下一个死的，就是这些本可以免于一难的、你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孩子，这些你们最爱的人。”

　　“所以，现在，至少为了他们，也请你们暂时留下来。”

　　人群渐渐静了下来，莱欧斯利说的，也正是他们所担心的，每个人都有亲人，有朋友，自己在面对疫病的威胁时固然可怖，但看着这些至亲的人在面前死去这种事情，哪怕只是想想，都不愿意接受。

　　反正现在也已经有可能被感染了，自己的命运或许已经注定，留下来还有基本的食物供给，出去就只能靠自己了。

　　选择并不艰难。

　　“我愿意留下来！我的孩子只有三岁，我不想他死。”

　　“我也留下来！谁要是敢出去传染给我女儿，我跟他拼命！”

　　“我也……”

　　一番交涉后，越来越多的人自愿留在这里隔离，以自己的命换亲人朋友的命。

　　当然也有少数不愿意留下的，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出去，只能被迫留下。

　　就这样，一场或许本会蔓延到整个枫丹的疫病暂时被锁在了这个小小的地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