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冕下【原神】》Greep

6、新生

　　尽管前不久小镇才遭遇了洪水的侵袭，但夏集市仿佛并未受到太多影响，那维莱特一进入集市就被喧闹的人声和拥挤的人潮包围住。

　　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在枫丹廷所不曾见过的景象。

　　穿着不同服饰的商人在摊前大声吆喝，踩着高跷的杂耍艺人在哄着小孩欢笑，购买货物的客人在皱着眉头与摊主讨价还价，嘈杂与混乱中透着鲜活，与永远宁静整洁的修道院迥然不同。

　　越往里走，人与货也越多。

　　用木板和酒桶支起的简易摊位上摆放着各色各样的货物，有日常生活所需的羊毛、奶酪、香料、面包等用品，也有方便生产所用的骡子、马匹、铁锹等工具，令那维莱特感到惊奇的是，居然还有很多圆盾、盔甲和铁剑在售卖。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售卖这些武器的，不是来自异国的商人，而是黎翡区的人。

　　见那维莱特惊讶地看着不远处明显比一般摊位更为气派的摊点，卡特自觉地承担了为他解说的任务：“这是我们梅洛彼得堡的摊位，每年亲王大人都会让韦尔塞管家清理掉一下多余的库存来集市上售卖，有时是食物，有时是珠宝，近年来又开始加上了武器，每次开摊前就有很多异国商人来提前排队了，您瞧，抢手极了！”

　　多余的库存……武器……

　　这再次应证了那维莱特之前的猜测，莱欧斯利果然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只是他想不通，黎翡区的贫穷是整个枫丹公认的，莱欧斯利哪里来的钱来养活这支吞金巨兽？

　　余光扫过眼前的长队，一些商人手里的东西再次吸引了那维莱特的注意，“那是什么？”

　　卡特循着那维莱特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许多商人手中都拿着绿色的纸票在等待交易，卡特骄傲地笑了笑，“这是给予我们黎翡区人新生的东西，叫特许券。”

　　从刚才开始就东张西望的艾尤恩，听到这里便看向那维莱特，“特许……新生……主教大人，您觉不觉得，听起来，很像我们枫丹廷的赎罪券？”

　　“嗯，但恐怕不一样。”

　　这下轮到卡特疑惑了，他从来没走出过黎翡区，当然也没听过什么赎罪券，于是便好奇地问道：“艾尤恩先生，赎罪券是什么？”

　　“你不知道 ？！”艾尤恩夸张地叫道，“上帝，救救这些可怜又无知的人吧。”

　　他内心的传教之魂突然熊熊燃起，这里有一位被主遗忘的少年亟需拯救！

　　“一名虔诚的信徒，祷告、做弥撒只是最基础的功课，这远远不能洗去人一生的罪孽。如果一个人带着罪孽死去，那他将进入炼狱受到惩罚，走过炼狱，信徒在洗净罪孽后，就可以去往天堂，而坏事做尽的人和没有信仰上帝的人就会下地狱。”

　　“上天堂或是下地狱，在你死前已经注定，但是在炼狱中受到的惩罚，却是可以免除的。”

　　卡特好奇地问：“怎么才能免除？”

　　“教会拥有无上的功德，都存在功德库内，多余的功德就可以分给每个人用以免除罪行，只要你去往枫丹廷朝圣，就可以获得赦免。”

　　“那去不了的人怎么办？！”

　　艾尤恩拍了拍卡特的肩膀，安抚道：“别急，这就是教会的仁慈之处，正所谓，银币叮当响，灵魂上天堂。”

　　“如果你去不了枫丹廷朝圣，那可以向教会捐款，教会就会给你颁发赎罪券，这样，你就将在死后获得新生，不必再忍受炼狱的苦难。”

　　“当然，教会的恩泽会遍布每一个人，包括你死去的父亲，如果你不希望他在炼狱中受苦，那你也可以为他再捐款一份。”

　　卡特有些郁闷地垂下了头，“可是我没钱啊……看来教会救不了穷人啊。”

　　那维莱特闻言心念一动。

　　艾尤恩想辩驳几句，却发现事实好像确实如此，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而望向那维莱特。

　　那维莱特却没看他，“卡特，请跟我们说说特许券。”

　　提到特许券，刚刚被艾尤恩地狱、炼狱、天堂一顿灌输的卡特这才缓过精神来，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我没学过字，也不太会说话，但如果照艾尤恩先生说的，赎罪券是让死人获得新生，那特许券就是让我们活人获得新生。”

　　“您也知道，黎翡区一直都是枫丹罪人的流放之地。因为流放的人没有土地可以耕种，各位领主老爷也不敢雇这些人干活，渐渐地，这些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做。黎翡区变得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抢劫、偷盗和谋杀。”

　　“一开始，为了抱团取暖，这些人组织起来，成立了一个帮派，陆续吸纳了很多后来流放过来的人，所有生活在黎翡区的人都恨透了这个帮派，但也知道，他们除了偷和抢，也没有别的能活下去的办法。”

　　“直到亲王大人来到了黎翡区，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收服了这个帮派，并让他们都乖乖听话，但我知道亲王大人给了他们活路，只要完成亲王大人派发的任务，比如耕种土地、修建房屋等，就会得到梅洛彼得堡派发的特许券，特许券可以换食物、衣服和其他任何东西。”

　　“渐渐地，除了这些流放的人，黎翡区的原住民也能为梅洛彼得堡做事并换取特许券，最初，特许券只能在梅洛彼得堡换取东西，后来整个黎翡区的商铺都可以换取，再后来，像集市这样的交易，也可以用特许券，不，应该说只能用特许券。”

　　艾尤恩有些疑惑道：“那这些商人来买东西还需要先为梅洛彼得堡干活吗？”

　　卡特还没回答，那维莱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当一种等价物有强大的信用作为支撑后，它就能在市面上流通起来，而这时，它已经不再需要经历一开始以物易物的阶段。

　　“不用啊，他们可以直接用金币兑换特许券。”

　　到此，那维莱特已经完全厘清了这背后的关系。

　　莱欧斯利当年被国王驱赶至黎翡区时非常匆忙，据他所知，是只带了一些必备的物品和仆人，可以说，当他来到这里时，唯一的财产只有作为黎翡区大领主的供品。

　　作为一方领主，就算黎翡区再贫穷，金币或许没多少，但资源一定是够的，食物、衣服这些生存所必须的东西是他不缺且黎翡区的人最需要的。

　　莱欧斯利先以资源换取劳动，将黎翡区一点点建设起来，又以他的信用为背书，将特许券在黎翡区内推广。

　　可是特许券光在黎翡区内流动还不够，一旦资源断缺，特许券也不会再生效，所以就有了夏集市和冬集市，表面上是为了交换货物，实际是引入异国的商人，只需规定在集市上的交易只能用特许券结算，那这些商人势必只能用金币换取特许券。

　　将特许券与金币挂钩，那特许券就算是活起来的货币了。

　　只是，还有一点令那维莱特疑惑，莱欧斯利凭什么断定这些商人会为了购买集市上的货物而选择用金币换取一张对他们来说无用的纸票？

　　据他观察，黎翡区拿出来售卖的货物也只有普通的羊毛、奶酪、武器……

　　等等。

　　集市……金币……武器……军队……

　　这其中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忽然，有灵感在那维莱特脑海里一闪而过。

　　是铁矿！

　　如果说现在除了金和银以外还有什么东西最值钱，那一定就是铁。

　　黎翡区一定有数量不少的铁矿，才能让莱欧斯利能锻造出足够多的武器，多到可以卖给异国的商人。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有了铁矿，就可以锻造武器，喂养军队；有了铁矿，就能吸引大量投机客来这里用金币换取纸币；有了铁矿，特许券就有了最大的支撑，而这，才是让黎翡区人获得新生的关键。

　　想通这一点，那维莱特也不免有些佩服莱欧斯利。

　　一个比他还小五岁的孩子，当年孤身来到黎翡区，要怀着多大的勇气和智慧才能将这项计划落成。

　　其间任何一步赌输了，都会遭到巨大的反噬。

　　这一刻，那维莱特忽然窥见了莱欧斯利性格背后的狂与疯，这个人，似乎是个天生的赌徒。

　　可是他成功了，就这样孤独地、一往无前地劈开荆棘，为自己，也为黎翡区的人民找到了新的路。

　　那维莱特想，无论立场、身份如何，莱欧斯利都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领主。

　　卡特说的没错，赎罪券是让死人获得新生，特许券是让活人获得新生。

　　但或许还要再加一点。

　　赎罪券拯救的是富人、贵人、权势滔天的人，而特许券拯救的是穷人、罪人、无路可走之人。

　　黎翡区的人不需要神，莱欧斯利，就是他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