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冕下【原神】》Greep

3、忏悔

　　“把门关上，过来。”

　　那维莱特端正地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对着布兰命令道。

　　布兰轻声关上门，忽然有些紧张，他依言走了过去，在那维莱特的面前半蹲下了身，他知道从这位大人的角度看过来，正好能看到他洁白的脖颈。

　　他仰起头，摆出一副权贵老爷们都喜欢的青涩羞意的样子，“大人，您叫我有事？”

　　那维莱特看着他皱了皱眉，指着一旁的凳子道：“这里可以坐。”

　　布兰一怔，然后连连摆手：“大人，奴仆是不能在主人面前坐下的。”

　　那维莱特仍是坚持道：“坐。”

　　布兰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他有些不明白现在的状况，难道这是枫丹廷那边最新的情趣？他暗想，大城市果然玩得花。

　　平等对视的视线角度让那维莱特稍稍觉得习惯些，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还会再严谨地在两人之间加上一块隔布，以便对方能安心地倾诉。

　　“从此刻起，我们不再是主与仆的关系，我仅作为一位倾听者在此聆听你的告解，不必担心我们的谈话是否安全，我会为所有忏悔者保守秘密，也不必担心你的罪行能否得到谅解，上帝会宽恕一切，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你叫什么名字？”

　　“布兰。”

　　“好的，布兰，开始你的告解吧。”

　　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什、什么？”

　　那维莱特沉静地看了过去，布兰被他注视的那一刻，感觉像是被三月的海水所包围，海面上带着少许浮冰，让人一眼生怯，冰层下的水却又温暖得足以让人放下警惕，敞开真心。

　　“鉴于你在宴会上对我做出的引诱行为，我想你已经犯下了过错，现在四下无人，我可以做你忏悔的倾听者。”

　　布兰猛地一下涨红了脸，曾以为不会再有的羞耻心像巴掌一样突如其来，扇得他脸生疼。

　　“我……我……”

　　“布兰，世间罪恶与诱惑无数，你只是误入歧途，通往救赎的路总是难的，门是窄的，但你要进窄门*。”那维莱特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如既往地沉静，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坦诚地面对自己的过去，你会得到原谅。”

　　布兰抬头看着那维莱特，那双如大海一般沉静的眼睛仿佛真的也能包容一切罪责。

　　“我……我有罪。”

　　一滴泪水带着浓郁的悔意无声浸入织有繁复花色的地毯。

　　两滴、三滴……地毯很快洇湿了一片。

　　宣泄的阀门一旦开启，情绪的洪流就会如潮水般不可抑制，那维莱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时间让出。

　　“做得很好，布兰，继续吧。”

　　-

　　当布兰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那维莱特的房间时，时间已近深夜，他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他竟然真的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诉说了心事，做出了忏悔。

　　老天！真是见鬼了！

　　但他很快又回想起当他忏悔时，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这绝不是他的问题，他坚信，就算是换成莱欧斯利大人，也绝不可能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无动于衷。

　　布兰心里这样想着，然后下一秒就在转角处看到了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

　　布兰看着莱欧斯利亲王那说不上好的脸色，心里的恐惧如汗毛般唰地冒了起来。

　　他从小就出生在黎翡区，所以他是最清楚黎翡区是怎么从人人都想逃离的是非之地变成如今称得上安居乐业的地方的，倘若真有人将这位亲王在社交场合那种“有事好商量”的形象与他本人划上等号，认为他正是这样一位好说话的绅士，那布兰只能为他祈福。

　　能将全枫丹最穷凶极恶的一群人制得跟兔子一样温顺的人，当然不可能是驯良的羊。

　　他至今还记得早些年的亲王大人，在每晚回到梅洛彼得堡时，身上总带着凌人的血气，那时除了韦尔塞管家，谁都不敢轻易上前靠近。

　　该死，他怎么敢在亲王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

　　布兰的脸色一片惨白，就在他打算跪下求饶的时候，便听到莱欧斯利亲王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他这么快？”

　　莱欧斯利看着布兰一脸灵魂得到升华的表情出来时，从晚餐结束后心里那种古怪的不适达到了极致，性格中隐藏的偏执裹挟着他，脱口便是一句略显刻薄的嘲讽。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捻酸，他顿了顿，觉得没意思，转身便要走。

　　布兰哪里不知道亲王大人的意思，他先是红着脸否认道：“没有，不是您想的那样…… ”

　　然后又眼尖地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韦尔塞管家，他知道亲王大人这一走，自己的一生就要完了，于是他猛地跪下，声泪俱下地开始认罪：

　　“亲王大人，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为了自己的私欲，卑鄙地去勾引远道而来的客人，那是位真正高尚的大人，他制止了我，让我没有犯下更多的罪行；他原谅了我，让我得以在无尽的悔恨中解脱；他感化了我，让我在黑暗中获得了新生。我深知自己曾经的卑劣，但是请您，看在我曾经的付出与诚心的忏悔上，饶过我这次吧！”

　　布兰趴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在心里回想自己说的话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他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必须抓住。

　　我是勾引了客人，但客人制止了我，所以我犯下的错还不算太大。客人已经原谅我了，所以您也别抓着不放了。我已经深刻认识了自己的错误，并向主教虔诚地忏悔了，所以一切就这样吧。

　　“他制止了你？”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布兰连忙抬头，“对，我一进房间，主教大人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让我忏悔，他是一位正直的人，我向他诉说了过去的一切罪孽，得到了他的宽慰，如今我已经决心做个善良踏实的人了。”

　　良久，布兰听到亲王大人轻笑了一声。

　　“忏悔？”

　　他悄悄抬眼看了看，却因为刺眼的灯光只能看到亲王大人模糊的神情，他赶紧点头，“是。”

　　然后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在布兰快要受不了时，莱欧斯利忽然问了一句：“你觉得他是装的吗？”

　　布兰愣了愣，然后摇头如实回答：“主教大人看起来的确是位正直善良的人。”

　　莱欧斯利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只是淡漠地说：“好了，下去吧。还有，收起你那点儿拙略的话术，不要在我面前自作聪明，再有下次，就把你扔去喂狼，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布兰的冷汗打湿了后背，现在他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这次…… ”

　　“既然主教大人都让你忏悔了，就是恕你无罪的意思，他要保你，我又怎么好拂他面子呢？算你这次走运，只是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是。”布兰心如死灰。

　　不能再出现在亲王的面前，说明他这辈子就只能是个下等仆人了。

　　-

　　莱欧斯利终于回到了卧室，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今晚一定要等在门口亲自探个究竟，只是在与那人告别后，脑子里总是莫名浮现出那双沉静的眼睛。

　　看书时出现，批公文时出现，就连睡觉闭眼时也出现。

　　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床随便走走，就走到了那人的房门口。

　　可是站在哪儿能干什么呢？听他们□□吗？

　　跟个变态似的。

　　莱欧斯利自嘲道，他低垂着头，拧动把手，打开了属于梅洛彼得堡主人房间的门。

　　跟着一同进来的还有韦尔塞管家，他无奈地笑了笑，“哪有主人亲自开门的？我虽然老了，但这种事还做得动。”

　　莱欧斯利在书桌前坐下，“我让你当的是梅洛彼得堡的大管家，不是做这种小事的。”

　　韦尔塞没再坚持，这种对话在过去的几年里发生过无数次。

　　他心里明白，只因早些年为了保护还年幼的小主人，他在黎翡区这种吃人的地方受过不少伤，现在老了后，身体也不算好了，一开始是免了他很多需要弯腰下蹲的事，后来渐渐地连开门这种小事也不再让他做了。

　　他的这位主人，看似寡情冷漠，实则是最重感情的人了。

　　韦尔塞上前一步，双手递出一封信，“亲王大人，国王来信了。”

　　莱欧斯利接过信封，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代表着国王私印的火漆印，这才慢条斯理地用小刀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正如我们猜测的那样，教皇恐怕活不久了。”莱欧斯利慢慢放下信纸，用手指轻轻抚平折痕，“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教皇派那维莱特来黎翡区，表面上是为了修建教堂，加大教廷的影响力，实际上恐怕还是在怀疑父亲与我有颠覆教廷的念头，让他来探明情况。”

　　“那维莱特，是教皇的一枚棋子，而且是深得他信任的棋子。”

　　韦尔塞管家微微皱眉，沉声道：“那怎么办？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最好时机，要不我们……”

　　莱欧斯利轻抚信纸的手一顿，摇了摇头，“杀了一个那维莱特，还会有无数个那维莱特。”

　　“他想要探听情况，那就让他没办法出去好了。”

　　-

　　另一边，那维莱特在结束了晚间祷告后，惯例握着手中的十字在心中忏悔道：

　　“慈爱的天父，请您原谅我今日的不虔诚，正如过去的每一日那样，阿门。”

　　*注：窄门源自《圣经》太7:13-14 耶稣说：“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