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冕下【原神】》Greep

14、旧梦

　　莱欧斯利在陷入昏睡后，意识仿佛坠入了一片泥沼，他无法挣扎也无法清醒过来，迷迷朦朦间，他穿过了一层云雾，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精致辉煌的宫殿，宫殿内部的墙壁上刻着栩栩如生的浮雕，正中间悬挂着一副巨大的王室旗帜，上面绣着王室徽章和金色的鸢尾花，地上则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

　　一个穿着华丽的孩子正与王座上的男人对峙着，“所以，这些年在我身边不断消失的仆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说过我是被诅咒的人？是吗父亲？”

　　王座上的男人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有时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小孩一瞬间变得有些茫然和无措，有什么东西好像塌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被瞒着吗？”

　　莱欧斯利恍惚想起了这是他七岁时第一次知道那个传闻时的场景。

　　他生来就是不被人祝福的孩子，他也是枫丹王室第一个没有受洗的孩子。

　　知道这件事的过程很简单，只是无意间听到了几个仆从的私语，但同时也很难，因为七年的时间这些传闻才传到他的耳里。

　　整整七年，他的周围被保护得像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代价是时隔一段时间总是会被换掉一批身边的仆人。

　　他也曾对此提出疑问，父亲给出的回答则是正常的人员调动，他不知道那些人都调去了哪里，只知道自己再也没见过这些人。但现在他知道了，凡事私下提起过这件事的人都死了。

　　父亲正是用这种铁血的方式让他活在一个人为隔绝出来的真空环境中。

　　七年，他没出过宫殿，没见过外人，无忧无虑地活在美好的假象中，以为世界只有这座宫殿大小。

　　他呆呆地站着，他不知道什么是瘟疫，什么是战争，只知道好像因为自己，死了很多很多人。

　　死亡他是知道的，他曾经养过一只小甲虫，有一天他发现那只甲虫突然就一动也不动，不再爬来爬去，也不再吃一口树叶，母亲说，它死了。他为此伤心了很久，再也没有养过其他动物。

　　母亲走过来抱着他，亲吻他，好像他是一个轻易就会被弄碎的花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莱欧斯利，我的孩子，你父亲只是太爱你了，他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趴在母亲的肩头，抬头看着父亲从王座上起身走过来，蹲在他身边皱眉道：“你不是什么被诅咒的人，你只是我的儿子。”

　　尽管被人抱着，但莱欧斯利仍感觉全身发凉。

　　他很难受，因为父母的隐瞒、那些表面上恭敬而背地里厌恶他的人，以及这些人的死亡，这一切都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莱欧斯利退出了母亲的怀抱，哭着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母亲的呼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一边哭一边漫无目的地跑着。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庭院中，庭院中-央有个巨大的喷泉，喷出的水花泛着金色的光，喷泉旁的长凳上坐着一个比他大一些少年。

　　小莱欧斯利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俊挺的轮廓，精致的眉眼几乎让他看呆了，一时忘了自己还在伤心。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强烈，端坐在长凳上的少年转过头向他看来。

　　莱欧斯利在看清少年眼睛的那一刻呼吸一滞，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等走到人的面前才反应过来，他犹豫着开了口，“哥哥，你是谁？”

　　被叫哥哥的少年没有应声，只是一直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很久没看过人的脸一样，让莱欧斯利不禁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肉肉的脸，什么也没有。

　　他再问道：“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这才回道：“等人。”说完视线仍是看着莱欧斯利。

　　莱欧斯利看着长凳边的空位，他垫了垫脚，一屁股坐在了少年旁边，“等谁呢？”

　　“若望教宗。”

　　莱欧斯利听到这个回答皱了皱眉，然后好心地提醒道：“父亲说教皇是坏人，你不要等他。”

　　或许是提到了自己的父亲让莱欧斯利又想起了刚才的事，他晃荡着的脚又垂了下去，突然沉默了。

　　少年也没有对此作出回应，一时谁也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少年突然开口问道：“你哭了，为什么哭？”

　　莱欧斯利本来是一个人默默地留着泪，听到少年的话就突然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停不下来了，少年见他越哭越大声显然也有些无措，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拍了拍莱欧斯利的肩膀。

　　莱欧斯利哭了一会儿后忽然才有些不好意思，他渐渐小了声音，擦了擦眼泪，只是声音还有些哽咽，“哥哥，有人讨厌你吗？”

　　说完，他又自顾自地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不会有人讨厌你。”

　　少年没有说话，于是莱欧斯利又垂着头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讨厌我呢？”

　　少年看着像被雨淋过的小狗一般的莱欧斯利，不忍心地搭话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莱欧斯利想了想，突然红了脸，小声问道：“我昨天尿床了算吗？”

　　少年：“…… ”

　　他想了想，认真地对莱欧斯利说：“如果你没有做错事而有人讨厌你，那不是你的问题，应该是他的问题。”

　　莱欧斯利犹豫道：“可是有很多人都讨厌我。”

　　少年看着从喷泉里飞溅出的水花，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对和错与人多人少无关，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莱欧斯利听了似乎心情好了些，但很快他又问道：“哥哥，你知道什么是生来不详的人吗？他们说我是不详的人，为什么？”

　　少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很久才道：“不知道。”

　　莱欧斯利有些失望，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那谁知道呢？”

　　少年仰着头看着天空，“上帝吧。”

　　莱欧斯利道：“上帝是谁？”

　　少年顿了顿，“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

　　莱欧斯利站了起来，“那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少年认真回想了一下教会中那些修士的样子，“祷告吧。”

　　莱欧斯利有些为难，“怎么祈祷？我不会，哥哥，要不你帮我祷告吧，你帮我问问那个上帝，为什么我是不详的人？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我？你帮我问，我可以亲你一下。”

　　这是他对母亲常做的事，有时他不想太早睡觉，或是读书想偷懒时，只要亲母亲一下，她就会同意。这一招向来管用。

　　但今天不管用了。

　　“不用你亲。”少年冷淡地拒绝了。

　　莱欧斯利如遭雷劈，一时红了眼，“你也讨厌我吗？”

　　少年见他又要哭，连忙道：“我会帮你问的。”

　　莱欧斯利立时转悲为喜，“太好了，谢谢你哥哥！”

　　少年像是没见过短时间内表情变化如此丰富的人，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地皱了皱眉。

　　“莱欧斯利！”

　　远处传来呼喊的声音，莱欧斯利不用回头也能听出这是自己的母亲的声音，他飞快地垫起脚在少年脸上亲了一口，道：“我亲你了，你不能反悔啊哥哥，我母亲来找我了，我要回去了，你一定要帮我问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退了一会儿又小跑回来，“对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说：“那维莱特。”

　　那边又传来了一声呼唤，莱欧斯利这回终于走了，“你问到之后就来枫丹王庭找我！我叫莱欧斯利！一定要记得啊！那维莱特哥哥！”

　　四周迷雾涌出，一瞬间淹没了少年的脸，莱欧斯利的意识又陷入了泥泞中。

　　他在黑暗中隐约听到有人似乎在呼唤他。

　　“莱欧斯利…… ”

　　“莱欧斯利…… ”

　　声音清澈干净，仿佛从耳边传来。

　　“莱欧斯利！”

　　他虚弱地睁开了眼睛，迷蒙中仿佛又看见了少年的脸，他伸出手摸了摸，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你帮我问上帝了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