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陈佳酿》熊猫雪糕

8、冤种兄妹

　　眼见着对面的兄妹俩渐渐进入了家务事的探讨范围，姚昕语不声不响地端起托盘站起来，准备就地撤离。

　　“你要走了？”“要走了吗？”兄妹俩目光同时聚焦到了一条腿已迈出长椅之外的姚昕语身上，异口同声地问道。

　　虽然不想打断二人，但出于礼貌，姚昕语还是尽量简洁地回答说，“嗯，你们慢慢聊，我该去办公室了。”

　　另一条腿站稳后，她转向女生的方向笑了笑，“对了，我是你哥的同事，不是什么女朋友哦。”

　　“哎呀，不好意思。”女生双手交握，半是羞赧半是窘迫地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扑闪扑闪的明亮眼睛，“是我太八卦了。”

　　“没关系，那我先走了，byebye。”

　　“byebye。”

　　目送姚昕语走出大约五米开外后，周芮扬左右晃荡了一下，用肩膀使劲儿撞了撞一旁的哥哥，“真的不是女朋友？”

　　毫无防备的周拓宸差点筷子脱手，定了定神拿稳后，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周芮扬，“人家不是说了么，同事而已。”

　　“我已经在旁边默默观察了你们十分钟。”

　　“观察到什么了？”

　　“我看某人的颧骨都要升天了，什么事情那么好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顺便讲给我听听呗。”

　　“我哪儿有？”

　　“也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呗。”周芮扬收起嘻嘻哈哈的笑容，切换成一本正经的严肃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是我哥，你说了算。”

　　“真有？”

　　不出所料，周拓宸立马就放低了姿态，主动接上了讲到一半被掐断的话题，只是不确定的语气里暗藏了几分小心翼翼。

　　“下次还是矜持点儿，保持一些神秘感哈。可别再嘴角咧到耳后根，像个大漏勺似的。”周芮扬强忍住笑意，努力地维持着一张板着的冷脸。

　　她原本只是带着五五分的半信半疑试探一下周拓宸，逗逗他罢了，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

　　“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可没有乱想。”周芮扬举起双手，比划了一个叉的符号。

　　“罢了，随你想。”周拓宸摇了摇头，和往常一样主动认输，很快就放弃了辩解。

　　妹妹周芮扬从来都不是用几句话就能轻轻松松敷衍过去的人，与其挑起她的好奇心和胜负欲，还不如顺着她的心思和意念。自家亲妹小小地八卦一下，只要没有给人家造成什么困扰，倒也无伤大雅。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跟爸妈讲的。”

　　周拓宸偏过头，瞅了一眼妹妹，“是爸妈让你来学校找我的？我没想到会拖你下水，不好意思了。”

　　“别自作多情了，我是趁着还没正式上班，来找朋友玩儿的。”周芮扬抬头朝着先前走过来的方向努了努嘴。

　　周拓宸顺着她的目光，留意到隔着一排桌椅的两个女生正一边聊天，一边向他俩这边张望。眼神交汇之时，两个女生没有像旁人那样旋即避开，而是齐刷刷地抬起手，远远地向周芮扬招了几下。

　　周芮扬从下方托了一下他的胳膊肘，他下意识地举起手，跟着妹妹一起小幅度挥舞了两下，默默地向妹妹的朋友打了声招呼。

　　“当然，也顺带着找你。我先去了你家，你不在。我想着先来吃个早饭，没想到就碰上你了。”周芮扬继续说道。

　　“我还纳闷儿你是怎么摸到食堂里来的。”

　　“不过，既然刚才的不是女朋友，那我能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吗？”周芮扬凑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拓宸，小声问道。

　　“拜托你给我留一条活路吧。”周拓宸面不改色地保持着微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周芮扬的好意。

　　“她俩都在读博，认识一下，有什么关系嘛。”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哈。我也差不多该去实验室了，再给你五分钟，先说正事儿吧。”

　　“这就是正事儿呀。”

　　“什么？”周拓宸微微皱眉，疑惑地看着周芮扬。

　　显然，一脸认真的她并不是在插科打诨地开玩笑。

　　“爸妈确实是让我传话给你，让你在学校上班还允许你搬出来，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了。既然他们让了一步，你也该让一步。”周芮扬打开身边的挎包，从里面翻出一个信封，放到了桌上。

　　“这是什么？”周拓宸伸出手按压了一下，感受着信封的厚度和内容物。很快，他就像碰到烫手山芋似的，缩回了手。

　　“让你回去继承公司，你不要。偌大的家业总不能拱手让人吧，那就只能找一个精明能干的儿媳来帮衬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不再嬉皮笑脸的周芮扬一板一眼地转达着父母的原话，“对了，事先声明，这是爸妈的原话，不代表我的个人立场。”

　　说完后，周芮扬将信封朝哥哥那边推了一把。

　　周拓宸迟疑了一下，将信封从桌面上竖起来，掂量了一下其中的份量。

　　“那你呢？”他没有再看向周芮扬，仿佛在对着空气发问，“你觉得我是在逃避吗？”

　　“你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路，我自然是为你开心。但我觉得爸妈说的也没错，双方各退一步才公平，是不是？”

　　“对不起，确实是我拉你下水了。”

　　“无所谓，我本来就不喜欢上学和考试，早点儿工作挺好的。”

　　“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

　　“只不过，我从小就不如你，这一点周围人都知道。就算我马上就要进公司上班，爸妈也不可能满意，你懂的。”周芮扬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在意。

　　周拓宸沉默了，他并没有什么可以安慰妹妹的话语。胸腔处似乎空落落的，连心跳都变得钝钝的，一下一下，十分沉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芮扬是因为他的缺席才被赶鸭子上架的。

　　或许，周芮扬说得没错，她不喜欢上学，进自家公司工作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对于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并不知晓。

　　周芮扬似乎早就习惯了活在他的光环之下，甚至随时随地被拉出来和他比较一番，也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可是，小小的周芮扬曾经是一个凤仙花一般的小哭包，既说不得也碰不得，十分任性。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乖巧顺从，仿佛一个甜美的瓷娃娃？

　　作为哥哥，他却不知道答案。

　　见周拓宸垂着脑袋没有接话，周芮扬瞬间恢复了元气满满的甜笑，顺势锤了他一下，“干嘛一张苦瓜脸？我只是实话实话，又不是抱怨。”

　　“抱歉，你再给我点儿时间，不会再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了。”

　　“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当夹心饼干，就别替我操心了，管好你自己就行。”周芮扬并不买他的账，“别忘了，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少和爸妈闹别扭，就是帮我大忙了。看爸妈对你的态度，我就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有你在前面当反面教材，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

　　真不知是周芮扬式安慰还是反讽，周拓宸无奈地笑了，心里的愧疚却登时纾解了不少，“你说得都对。”

　　“那你要去相亲吗？”周芮扬指了指周拓宸手里的信封。

　　“再说吧。”

　　“可别再说呀，合着我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都是废话？”

　　“爸妈那边我会有个交代的，你就别担心了。”

　　“我才不担心你呢，只不过有点儿好奇到底哪个女生能成为我未来嫂子罢了。毕竟，以后她是要替你和爸妈周旋的，也得和我合得来，对不对？”

　　“你是不是已经都看过了？”

　　“反正你都不认识，应该不算侵犯你的个人隐私吧。我提前帮你参谋了一下，全是大家闺秀的海归白富美，都不错。”

　　既然被周拓宸戳穿，周芮扬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

　　周拓宸见状，故意打趣道，“你喜欢哪个？”

　　“我喜欢哪个重要吗？”

　　“你不是说还得和你合得来吗？”

　　“那我怎么看得出来？”

　　“你看哪个顺眼，我就先去相哪个，爸妈那边也能有个交代。”

　　周芮扬一把夺过周拓宸手里的信封，倒出其中的照片，洗牌似的飞快地刷了一遍，闭着眼从中随机抽出了一张，送到了周拓宸面前，“这个小姐姐怎么样？”

　　“怎么这么随意？重来。”周拓宸扫了一眼照片，又塞回了周芮扬手里。

　　她再次闭上眼抽取了一张，“这个呢？”

　　“喂，你不要用这么随意的方式来决定啊。”周拓宸忍不住吐槽。他取回了周芮扬手里的一沓照片，全数重新装回了信封，“算了，等我回去再慢慢看吧。你先去陪你朋友吧，我要撤了。”

　　“好吧。那你这周末能回家吗？”

　　周拓宸停顿了一下，“嗯，我回一趟。”

　　“太好了。对了，哥。”

　　“嗯？”

　　“刚刚和你吃饭的那个女生，是你同事？”

　　“嗯，同事。怎么了？”

　　“那条件应该不错吧。”

　　“也许吧，我不知道。”

　　“她叫什么名字？”

　　“你关心人家做什么？”

　　周芮扬转了转眼珠，“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是我认识的人吗？”

　　“你认不认识，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