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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坎为水 ...


  •   “南辞戎是个人,就算是他能随意穿越,也不能一直陪着你,他还有工作呢。”钟小白又扔过来两本书,“这俩,一个是中转站细则,一个是注意事项。我让秦术给你安排了一个办公位,你就在办公位上先把细则和注意事项看完,然后再继续做任务。按照规定行事,听明白了吗?别再给我惹事了!”
      我捧着三个本子,站在一旁,斜着眼睛,打心眼里不服气。
      秦术很快就来了,虽然没有了之前的横眉冷对,但也没热情到哪里去。他轻蔑的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跟我来。”
      在钟小白的监视下,我不情不愿的跟秦术走了出去,绕到了乾宫后面的办公区域,在入口处,写着“乾爻”两个字。
      “这啥意思?”我好奇的问道。
      秦术就跟聋了一样,压根没理我。
      我也懒得跟他计较,随他走进了乾爻。乾爻里是白色发金光的顶棚,地面也是白色大理石砖的模样,办公位也都是纯白色,跟医院的病房差不多。办公位都是半弧形状的桌子,有点像以乾宫为中心往外扩散的波纹。办公位上都是穿制服的人,时不时的有些像我一样的灵体在中间穿梭。
      我的到来让他们略显惊讶,有几个人还用手指着我,冲着秦术嘎巴着嘴,看那个意思,是正在对我的加入表达着些许的不满。我白了他们一眼,我对他们领导才是真正的不满呢。
      秦术带着我,顺着乾爻西边的墙走了一会,来到了一个孤零零、极其简陋、又很热闹的办公位。孤零零是因为整面墙只有这一个办公位;极其简陋是因为整张桌子都没有一个洗面池子大,如果说他们的桌子是泛起的水波纹,我这个可能就是……一个泡;很热闹是因为办公位守着一个通路,我探头看了看,通路里面有一个卫生间,卫生间的另一头也是一个办公区域,冰窖似的装修风格,应该是寒凌的地盘。
      “你就坐在这,有问题找我,我在前面第一个位置。”秦术说完转身就走,我连个质疑的机会都没有。
      我撇撇嘴,也不知道我跟这个秦术哪里不对付,从一见面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现在利用职权故意为难我,让我难堪。
      呸!我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我堵着气坐了下来,拿起来我的记事簿,轻轻的翻开了第一页,原来灰黑色的空间不见了,变成了一张图片,是一座在田埂上的坟茔。
      我又轻轻的合上了记事簿,生怕惊动里面的那些……好朋友。钟小白让我先看细则和注意事项,虽然我不想受他指挥,但是初来乍到,听人劝吃饱饭。
      我拿起来细则翻开了第一页,一个红色脸庞的大脑袋突然冲出来,摆着僵硬的微笑,用瓮钟一般的嗓子做作的发出来一个让人抓心挠肝的夹子音,“欢迎阅读中转站工作细则。”
      我浑身一聚灵,嘭的一下,把细则撇了出去。只见细则里面冒出来的赤焰的大红脸贴着桌面,依然用夹子音说道,“中转站共分为八个职能板块,分别是掌管天道的乾宫、掌管水系的坎宫、掌管山峦的艮宫、掌管根植的震宫……”
      其他人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我,我连忙把赤焰的头塞回到书里,用手死死的按住书皮儿,生怕赤焰那可怕的大脑袋再伸出来。缓了许久,我也没有勇气再翻开,一个是因为我怕赤焰,看多了我会嘚瑟,另一个原因是,那个声音太变态,听多了我会想吐。
      有了细则的惊吓,我始终鼓不起勇气尝试注意事项。于是干脆把两个本子扔在了一边,又拿起了我的记事簿,小心翼翼的翻开了第二页。
      第二页是一个土黄色的空间,里面像是刮了沙尘暴一样,黄沙飞舞,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没有贸然的贴近,只是在旁边默默等待。果然,过了一会儿,伸出来一个老太太的头,满脸的褶子,一脸的无奈,她看了看周围,有点不知所措。
      “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我轻声问道。
      “我想,问问我儿媳妇,我的房子到底有没有给我孙子……”说完,老太太昏黄的眼睛里流出两行黄沙。
      “你的房子?你的什么房子?”
      “我的房子啊……”老太太留着黄沙眼泪渐渐缩回了头。
      “诶?你别走!!你告诉我你在哪?!”
      “玉峰山……”
      我擦!这特么的又只说了一半,我瞅着混沌的黄沙暗骂道。下次直接问地址,真特么的耽误事。
      南辞戎不在身边,秦术那个祖宗又对我爱搭不理,钟小白那个货我也不敢招惹,难道真的只能我自己去?我自己怎么去?那个出租骨灰盒我可是有点不敢坐了,实在不行坐棺材?
      我把两只脚搭在桌子上,晃着椅子,胡思乱想着。
      陆陆续续有人上厕所,时不时的瞟我一眼,刚开始我并不在意,时间长了,被瞟的越发心焦了。我擦??有没有完了!
      “看什么看!”我开始反击。
      “看你怎么了?”有个大犟种开始呛我。
      我正一肚子气没出撒呢,腾的站起来,“看我像你爹啊?”
      “你说什么?!”大犟种要恼怒了,“你再说一遍!”
      “儿砸!!”我踹开椅子,指着大犟种的鼻子骂道,“你爹我再说一遍,要想撒尿拉屎痛快去,别在这瞄爹玩儿,小心我大嘴巴子抽你!!”
      大犟种气的嘴唇直得瑟,一群人围上来安抚他。真特么不公平,怎么没人来安抚我!
      “干什么呢?”秦术来了,看了看我们,“吵什么吵?!骆驼,你安静点,别挑事。”
      “什么叫我挑事?秦术!是他先用眼神挑衅我的!”我十分不服气。
      “不就是看看你么?你还怕看么?”秦术正眼都没瞅我,用下巴颏指了指我踹倒的椅子说,“扶起来。”
      我忍着气,扶起椅子,结果椅子怎么立也立不住,我这才发现,椅子腿儿被我踹断了一根儿。
      我把椅子扔在地上,“不能坐了,我要求换一个位置!”
      “换不了,”秦术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不能坐,就站着。”
      一群人都冷眼瞅着我,那个大犟种竟然也流露出傲娇的小姿态。我气的回身使劲一踢,椅子飞出去老远,“老子不稀罕!”
      “撤走!”秦术也真是不惯我毛病,嗷唠一嗓子,我的破椅子就被撤走了。
      本来就不富裕的办公位更加贫瘠了。人群散了,我气鼓鼓的自己站了半天,那个大犟种拉完屎出来,一脸的轻松加蔑视。我突然想哭,但是又怕丢人,我想忍住,终于……我还是哭了。
      眼泪真是不值钱,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
      “这是怎么了?”熟悉的令人厌烦的声音,是钟小白。
      我擦了擦眼泪,擤了擤鼻涕,摆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没怎么,细则和注意事项写的太感人,看进去了。”
      钟小白掐着腰皱着眉,环视了一圈,大家都默契的低下了头,他又回头看着秦术,秦术也垂下眼皮默不作声。
      “椅子呢?”钟小白看着空荡荡的办公位,问道。
      我回想刚才的经过,有点难以启齿,如果说起来,好像确实是我在挑事,万一这个钟小白又发神经,我更不好过了。
      “椅子……有点小瑕疵,秦术说帮我换一个。”
      钟小白拢了拢腰带,冲我点点头,轻声说“好好跟秦术相处,你看他人多好,能力也强,你虽然是我直管,但是算起来你职位不如他高,所以,你对他尊敬点。”
      我咬着嘴唇,越发的委屈。人好?我用腚眼子看,也没看出来他人好!能力强倒是看出来了,拉帮结派的能力是真强!
      “我要去玉峰山!怎么走?”我实在不想在这呆了,就算是害怕,我也要离开这。
      “你又接任务了?细则和注意事项确定都记牢了?”钟小白十分不相信我。
      “我记牢了,要不能感动得掉眼泪么?你就告诉我怎么去吧!”我有些不耐烦了。
      “街边的棺材车就可以到,不太远。”钟小白伸手帮我刮掉下巴上的眼泪,问“你自己去?”
      “我不自己去,你陪我去啊?”我反问道。
      “我哪有时间……”
      净放那个没味的屁!我心里嘀咕道。“尿你的吧,我走了……”我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他们都太欺负……灵体了!
      我凭着记忆,绕出了事务处,独自走到街边,看着大街上跟我一样的灵体,我突然有了一种神奇的归属感,我做了几次深呼吸,心情畅快了许多。
      我打起了精神,找了灵体问了路。
      棺材车比那个骨灰盒宽敞多了,就是有点瘆人。驾驶位在一个头盖骨上,乘客们分坐在若有若无的骨头上。
      没有人陪,我自己还是有点害怕,就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哥哥!”熟悉的声音,我一转头,真的是灿灿!
      “灿灿?!你还好吗?”我激动的抱起灿灿,“你的妈妈呢?”
      灿灿妈妈笑着走过来,坐到我身边,说“谢谢你,骆驼。”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她已经没有了初遇时的憔悴,也没有了拘灵石窟里的懊悔和绝望,现在的她散发着自信且幸福的气息。
      “大姐,你们这是要去哪?”看着她们母子俩幸福的表情,我的愧疚又稍微减轻了一点。
      “我们要去接爸爸!”灿灿忽闪着大眼睛说。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飘过那个绝望的中年男人,我的愧疚又都回来了。
      灿灿妈看着我的反应,微微笑了笑,说“他爸来找我们了,我们活着不能好好生活,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过过日子了,不管时间长短,对于我们来说,都十分珍贵。谢谢你,骆驼。”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无法说出恭喜的话,因为对于中年男子的母亲来说,儿子的死亡更是沉重的打击,我也说不出来责怪的话,因为这种一家三口的幸福,是他们用命换来的。车停了,灿灿妈领着灿灿下了车,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追到车门口,喊着,“大姐,你叫什么名字?”
      灿灿妈领着灿灿,回头看着我想了想,说“有了灿灿之后,我就没有名字了,我就叫灿灿妈妈。”说完开心的跟我摆了摆手,领着灿灿向远处走去。有了孩子之后,就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神圣的称呼——妈妈。
      远方,那个中年男人满脸欣喜地张开手臂快步迎上来,抱起灿灿,又把灿灿妈搂入怀中。也许,死亡,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相聚吧。
      我也想妈妈了,坐在车上默默的抹着眼泪。
      “小伙子!玉峰山到了!”
      我从棺材车上下来,使劲的搓了搓脸,把委屈的、想念的、感动的眼泪全都擦干。开始干活!
      玉峰山是一排排骨灰墙似的建筑,没有北苑陵墓那么气派的大门和管理处,只有个像保安门岗一样的小亭子。
      我走过去,向里面的大叔打听着“大叔!麻烦问一下,有没有一哭就流沙子的老太太?”
      “你是说沙奶奶吧!她叫沙冷冷,住在3034号,你从这边走过去,30号墙,找34号隔间。”保安大叔热心的指着路。
      我顺着大叔的指引,找到了30号墙,远远的就看到了墙边有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拄着一个木棍,向我这边张望。
      “您好,您是沙奶奶吗?是您需要帮助吗?”
      “你来啦?跟我进屋吧。”沙奶奶热心的招呼着我。
      我们顺着楼梯上了第三层,进入了第四个隔间。
      隔间里堆满了纸壳垃圾,灰白色的地面上有一小块金黄色的垫子,墙壁是淡淡的金色纸钱的印迹,仔细观察还能发现有的纸钱并不完整。
      沙奶奶把唯一的垫子让给我,自己拽了个纸壳子坐了下来。
      “对不住,小伙子,奶奶这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没有。”沙奶奶抱歉的说道。
      我不好意思的说,“我是来帮助您的,您别跟我客气,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唉,是这样,我有一个儿子,娶了两个老婆,第一个老婆十几年前因病去世了,留下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我老头子走的早,我儿子又忙,我只能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在孩子十岁的时候,我儿子又娶了一房媳妇,我以为孩子有了新妈妈,生活能变好了,就把孩子送回去了。没想到,这个后妈太狠毒,根本不好好照顾孩子,我不忍心,又把孩子接回来了。”沙奶奶一边说,一边流沙,“我儿子和新媳妇刚结婚没多久,新媳妇就生了一个女孩,我儿子儿媳乐得不行,只是可怜了我的大孙子,哪都不是他的家啊。为了给我孙子一个保障,我想把我的房子更名给他,结果我儿媳不同意!她非说我的房子就在政府规划的拆迁范围里,要等拆迁费下来之后分钱!只把属于我孙子的钱给他。我不懂法律,我儿子又只听媳妇的。一直拖到我死,这个事情都没有解决。估摸着,我大孙子应该上大学了,我这个当奶奶的却什么都帮不上……”沙奶奶的沙,流的更多了。
      “那,您去找过儿媳妇吗?”看着沙奶奶这么伤心的样子,我也于心不忍。
      “去过,每次去,她都用钱打发我,你看这些纸壳和垃圾,就是她烧给我的。”
      “她为什么给你烧垃圾啊?”我有点气愤。
      “唉,也不怪她。她可能是被人骗了,现在人间有些烧纸啊根本不是咱们能用的,做的都花里胡哨的,讲究得可好听了,其实烧过来就是一堆废纸。”
      “那,我应该去哪找你的儿媳呢?”
      “她住在龙吟街18号楼。”沙奶奶握着我的手说,“我没别的请求,只是希望她能够说到做到,把房子留给我的孙子。”
      从沙奶奶家出来,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突然有些事萦绕心头,我妈给没给我烧纸?我是不是应该也有个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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