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75、第 75 章

　　阳光下的人，原来是这样的吗？

　　芙露西坐在副驾驶上，手指紧紧地扣着身前的安全带，神色有些迷茫。

　　在知人事后，她在那漫长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一直在幻想着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会有自如行走在街上的孩子吧？

　　会有不用抹脏脸外出的女人吧？

　　会有彬彬有礼，表里如一的善良赤诚的人吧？

　　她靠着对这些存在的信仰，挨过了漫长的黑暗：只要我忍耐下去，忍耐到能够见到阳光的那一天，是不是也可以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呢？

　　在向黑手党求助时，她的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不过她向来习惯于安静地承受、忍耐，也没有背叛的想法。

　　毕竟这个姐姐确实帮了她。

　　所以哪怕以后需要她杀人，或者需要她去做黑客、去违反法律，她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只是稍微留着一点点对于阳光的向往，就像在心底保留下一朵已经枯萎的小花一样。

　　芙露西已经做好准备去迎接被全盘掌握，像提线木偶般的生活。哪怕需要她抛弃那朵最后的小花。她一直很擅长忍耐。

　　但“宁”的举动让她感到非常意外。

　　她首先没想到这个把她拉出泥潭的大姐姐的所作所为——“宁”好像真的在把我当成一个普通小孩来照顾。

　　离开纵火现场后，芙露西先是被两个陌生的姐姐拉去洗洗刷刷，又换上了一身摸上去轻薄如云朵的衣服，里里外外焕然一新。而在她被“宁”带着离开昂热后，她又被这个年轻得过分的新任监护人拉着到处跑。

　　不是被塞进了封闭房间勒令没日没夜地学习，而是被带着奔跑在阳光下。

　　在这段时间里，芙露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喜欢吃的食物，会定期出现在她的餐桌上；感兴趣的知识，第二天便会有学习的资料和老师等在书房；貌似专横独断的黑手党监护人，会认真地听她说今天发生的事……

　　她的眼睛很温柔，就像书本里提过的家人的眼神。她对我，不像是对待饲养牟利的牲畜或是赏玩的小宠，而是更接近于一个完整的“人”。

　　在离开昂热的前一天晚上，芙露西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银白的纱幔悬在柔软的小床周围，如倾泻而下的如水月光。而原本紧闭着的镂刻着鸢尾的米白玻璃窗外，突然传来了几下轻轻的敲击声。

　　小女孩小心地扒开厚重的金棕色的布幔，像缩在地洞里好奇地探出头的警戒鼹鼠，只露出一只圆溜溜的深棕色的大眼睛。

　　然后她就看到了窗外那只扎了浅紫色蝴蝶结，内里装了卷纸条的小玻璃瓶。透过玻璃的瓶身，芙露西看到夜空中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大地。

　　再仔细一看，那瓶颈上系着一根细绳，随着上面那人的力道轻轻摇晃，与明净的玻璃窗相撞。力道不大，但发出的声音已经足够吸引芙露西的注意力。

　　小姑娘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解下瓶子，掏出纸条一看：宝贝，我要下来了哈！后面还接了个暗金色的爱心。

　　哈？

　　芙露西自从被捡回来后，学到的第一课便是“随时随地保全自己”。她被老师和监护人耳提面命一定要养成离窗户远一点的习惯，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狙击手就蹲在八百米开外准备给你一发子弹。

　　所以小姑娘拽下瓶子之后便下意识地远离了窗口。刚才她拿瓶子的时候将窗帘拉到半开，窗户也没关严实，此时正好方便某人悄无声息的闯入。

　　黑色的漆皮鞋尖轻轻点上窗棂，将窗扇推开，顺便将旁边的窗帘窗纱也一起掀开。紧接着，窗外便跃进来了一个高挑的黑发女人。随着她跃入屋内的动作，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被夜风挽留了片刻，带了冷冽的香。

　　小姑娘看完纸条后抬起头，正好见那人披一身月色过窗而入，只眼尾带着些微的桃红艳色。只见她微一侧头，漂亮的桃花眼带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水色，和着一身银亮的月色……是冷的，也是美的。

　　这个女人正是唐昭宁。

　　——

　　只是她一开口，这纸糊似的冷美人的形象便崩了个干净。

　　“啊呀，宝贝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哪怕是学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哦亲爱的。”

　　她一把捞起芙露西，让她坐在自己的一边肩膀上。带着她往屋内床边的懒人沙发走去。那只松软的咖啡色懒人沙发，在这间处处体现着精致与严谨的房间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房间的主人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反感，反而一脸“习惯了”的神情。

　　“在送你去学习之前，我得先给你补一补常识。”

　　女人把下巴搁在怀中小洋娃娃的头上，仿佛没有骨头。她松松地环着怀中的小孩，长发披散下来，仿佛一头懒散的黑豹。

　　“所以你暂时得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

　　芙露西有些无奈。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位新监护人的不拘小节。

　　身上有重物压着，这对曾经的芙露西而言是一件令她作呕的事。

　　因为这随之而来的是难闻的汗水、臭味、以及其他刺鼻的气味。并且时常伴随着身体上的疼痛，有些人还喜欢通过这种疼痛看到她的眼泪与哭嚎。

　　那都是些不好的记忆。

　　但是这个奇奇怪怪的监护人行为之间毫无顾忌，非常自我。经常自顾自地贴过来搂搂抱抱，贴脸揉头举高高。就算我常识不足，也知道这种行为在欧洲过于亲密了吧！

　　“在我的家乡，这是很正常的长辈与晚辈之间的互动哦。”

　　当她提出这种疑问时，她的监护人如此回答。

　　“我小时候经常被我阿母用枪尖从地上提起来放到马前……”她比划了一下那个高度，“我当时应该才3岁左右？”

　　“阿耶在夏天会抱着我坐到院子里的紫藤树下午睡，阿母会把我抛起来再接住，这叫飞高高。”

　　女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些怀念，像是在分享她埋藏了很多很多年的珍宝。好像那是一段极美好，极空灵，又易碎如水中泡影般的时光。

　　芙露西不禁问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闻言，他的监护人一愣，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惆怅。

　　“他们已经故去很多年了。”

　　见小姑娘有些不安，唐昭宁笑笑：“不用这么紧张，我已经习惯他们的离去了……”

　　“我的举动会让你感到不快吗？”她沉静的黑眸中倒映着芙露西的影子。

　　“倒……倒也没有。”

　　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含糊。

　　虽然芙露西不愿意承认，但是新监护人的动作正在一点点覆盖她过去的那些记忆。

　　眼前被黑暗覆盖时不会再下意识地颤抖，而是被周身包裹着的厚实大衣围住，温暖从手脚处一点点流入心脏，将身体中仍残留的僵硬一点点软化。

　　被成人的身体拥抱时不会再感觉到反胃和抗拒，鼻尖下意识准备迎接的刺鼻气味变成了女人身上的冷香。

　　芙露西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但这会让她想起深秋飘落的银杏，微苦，清冷而香甜。虽然其中也有着细微的烟草气息存在，但不多。配合着女人身上的暖意甚至更能让她安心。

　　她看过监护人换衣服的样子。

　　那具平时被束缚在衣物下的身体线条流畅，那副骨架上覆盖着的全是紧实的肌肉。她的体表上伤疤不多，也没有纹身，不太符合芙露西对黑手党的想象。不过她的后背处，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似是刀疤。

　　她的身上有清甜的香气长存，但也会有火药与些许血气萦绕。她的眉眼间常有刀锋般的冷冽，以及不知来自何处的粗犷与柔情。

　　枪火与玫瑰相伴，带着火药的炽热与风雪的冰霜，是她傲慢而坚不可摧的监护人。

　　芙露西陷在这个温暖而柔软的拥抱中，有些出神。她的脑袋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将鼻尖埋进女人的发丝里，嗅闻清甜的香气。

　　在她还没发觉的时候，小姑娘的身体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像是找到了归巢的倦鸟。

　　——

　　监护人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还没有芙露西成熟。

　　棕色卷毛的小洋娃娃被塞了一个软绵绵的崭新布偶，站在一边。虽然强撑着平静冷淡的神情，但她紧紧抓住洋娃娃的手指暴露了什么。

　　那边她的监护人正在与路边的卖花少年交谈。她正倾身观赏少年藤编篮子里的鲜花，一双水盈盈的黑瞳带着明媚的笑意看向少年。

　　蓝天，白云，五月带着清甜的空气。

　　白色发夹，方领泡泡袖的墨绿色大摆连衣裙，明艳大方的女人。

　　以及灰扑扑的乡村少年和他手中提着的花篮。

　　多么符合一场标准的艳遇？

　　芙露西眼看着周围几个路过的男人被监护人的笑容晃了神，上前买花时那眼神一直在往她那边飘。

　　喂喂喂！那个打宝蓝色领带的你在干什么！

　　在大街上跟陌生女孩要联系方式这合适吗？！

　　还有那个戴黑框眼镜的你在看哪！

　　眼看着监护人周围的男人要提出一些类似深入交流之类的要求。

　　芙露西连忙过去扯住监护人的衣角，嘴角下撇：“走啦！”

　　虽然知道她能处理好，但她还不想看到自己的监护人被牵扯进莫名其妙的情杀案件里啊！

　　啧，那群男人。

　　她还没发觉，自己已经有胆量去干涉这个原本让她非常紧张的“宁”的私人生活了。也许这也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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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沉吟）打个比方的话，这是刚被抓回家的流浪猫在试探着伸爪子。感谢在2023-08-19 01:46:26~2023-08-23 11:5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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