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学对战进行时》一张渔网

43、第 43 章

　　此时已然将近晚春，虽然樱花依旧开得绚烂无比，但风过之处，总会有粉的白的细嫩花瓣随着温柔而不容抗拒的春风零落而下。一片，两片，最终汇成浩大的樱花雨。粉白色的洪流从树梢飘落，映入诸伏浸月的眼中。

　　他觉得这明媚的春光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仿佛被映入了不知名的黑白胶片中。而那片被掩在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下的暗沉，是土地。但三尺之下，沉睡着一张年轻的面孔。

　　他长眠在血色的大茧之中。

　　在诸伏浸月回到学校后，又隔了一周，清水悠人才回来上学。

　　他走进教室时，诸伏浸月一愣：清水悠人的鼻梁上多了一副眼熟的金丝眼镜。两侧细细的金链垂下，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像是不安的羽毛。

　　少年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状，只是脸色还是不太好。他仿佛没经历过血色弥漫，没见证过伥鬼成群，似乎还是原本那个天真的小少爷。只是前些日子身体不适病了一场，家里人有些紧张，所以才请了几天假。

　　清水悠人性格开朗长袖善舞，在班里一向人缘很好。应付完同学们关心的询问，他的唇边含起了温柔的微笑，神色如常。少年坐到诸伏浸月身边自己原本的位置，就这么沉默地过了一上午。

　　不过诸伏浸月作为他的同桌怎么会看不到他不安分的手？

　　骨节发白，手背青筋爆起，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扫了一眼，淡淡地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转回到课堂的内容上。

　　午休时，诸伏浸月提出包里的便当盒，目光看向今天沉默得不正常的清水悠人。两人对了个眼神。就像以前一样，他们准备找个无人的地方享受午餐。

　　并且，可能会谈论一些事情。

　　诸伏浸月从善如流地跟着他来到空无一人的天台。一路上，他的脑子漫无边际地思考着：我猜跟他新戴上的镜框有关。话说那个镜框有点眼熟啊……还没等他检索自己的记忆，诸伏浸月就发现他们午餐的目的地——天台将要到了。

　　清水悠人站在通往天台的门口，逆着光，似是回头瞥了他一眼。他的发丝本就带了一点浅色，像是融入了光里。

　　两人并肩席地而坐，沐浴着正午的阳光。没过多久，诸伏浸月就感觉旁边靠过来一个热乎乎的大脑袋。他伸手盖上两人的便当盒，没有说话。

　　只听短发的少年声音有些低沉：“大哥醒了。”

　　“恭喜。”

　　“那些警察按照你的推理找到了三哥的……部分。”清水悠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不过他在尽力控制。“不过还是少了一部分。”

　　“殡仪馆的人在把他拼起来的过程中，发现缺少了右手，所以给他做了个假的。”

　　嗯？不对劲。诸伏浸月有些意外。别的部分都在但是缺了个右手？

　　我大概推理出了视频中出现的所有人的逃跑路线。没截住绑匪也就算了，就当是他们手脚太快；怎么在他们逃跑的途中找东西还找不到呢？

　　他很自信他的推理，如果警察挨个扫荡过去肯定一块不会差。那问题就出现在……绑匪身上？但是绑匪要右手干什么，总不至于是个爱好人体标本的变态吧。

　　他抽抽嘴角：这地方到底有多危险啊，变态满地走？还是说人杰地灵东京市？

　　不过一想到是天照那边的人就好像合理起来了，毕竟在之前跟他们打交道的过程中，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那边生产变态的事实。所以到底什么毛病，风水问题？

　　诸伏浸月还在转着脑子，那边清水悠人已经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愤怒。可这愤怒只是被他用理智强行压了下去。仇恨没有消失，而是转化为内心不熄的烈火，驱动他奋发向前。

　　他低声道：“阿月，我不想这样了。”

　　如果那时在楼下等人的是你，你不会像我这样傻呆呆地等着。你那么敏锐，敏锐到我的父兄都对你赞誉有加，想来不会向我一样，直到日落才发现不对。

　　“我想和你一样厉害，能靠自己脱离险境。”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不对，就能早点报警。再然后，三哥就不会被那些人带走，也就不会遇到后来的事。

　　“我想有力量保护我的家人。”

　　我想向那些杂碎复仇。那些杀了我三哥的杂碎，那些让我母亲担惊受怕以泪洗面的杂碎，那些让我父兄不得不强撑病体应对风浪的杂碎！

　　清水悠人不知道当自己拿着友人推算出的结果，跟着警察们一处一处收殓三哥破碎的尸骨时，自己在想什么。
　　看着一片片残骨碎肉被小心地收回，少年带着一身血与灰，靠在殡仪馆的墙壁上时，只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还有对自己无能的愤恨。

　　从心底生出的淬毒的细芽逐渐爬上了曾被父母兄姐们呵护得极好的心灵，荒草丛生。

　　诸伏浸月身上有秘密，而他是我目前所能认识到的和父亲与大哥最为相近的人。如果他能教导我，想来我以后再碰到这些杂碎时，便能有些还手之力吧。

　　清水悠人生来通达人心，他能看出来诸伏浸月不喜欢性格偏向阴暗的人，而且对幼小柔弱需要帮助的存在抱有怜悯，而且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他们帮助。

　　于是在和这个人相处时，清水悠人总会尽力藏好自己性格中生而有之的偏执与恶意。只是他疑心诸伏浸月是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一直跟自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可不行啊……我要你倾囊而授，为我的刀与剑助我向那个组织复仇。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我想做警察，做最强的警察，把那些杀了三哥的人一个个挫骨扬灰……”

　　“阿月，可以教教我吗？”

　　就从这里开始吧，把他拉进我的阵营中。

　　他适时地露出了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像是澄净的茶色琉璃。

　　——

　　眉眼艳丽的少年一时没答话。他闭上眼，任由午后微暖的轻风拂过脸颊。
　　春天的风是最让人放松的。夏风太热，秋风微冷，冬风常带冰雪，如细碎的毫针划过脸颊。春风中带着温吞的热意，又有这个世界常开的花草香，很适合睡觉。

　　清水悠人问过后也不再说话，两人共同沉默着。天台上的氛围一时之间凝滞住了。

　　诸伏浸月看起来是在沉默以对，但实际上，他是在考虑清水悠人说的话。

　　八百岁的成年执法官当然不至于听不出这小鬼的弦外之音。清水悠人毕竟还是太嫩，他没控制好眼睛里的情绪。事实上，若是要掩饰情绪，最好的方法是避开眼睛的对视。

　　毕竟眼睛藏不住任何东西，也就只有明皇那个女人能做到毫无破绽了……等等扯远了。

　　让我想想，他的目标是那个酒名代号，成员黑漆漆得像乌鸦的黑手党。
　　那么，首先让我简单把这个组织的名字标为酒厂。
　　既然这个酒厂在日本警察和美军内部都有势力分布，那就往先往高了估计——这是个在里世界排行第一的跨国犯罪集团。

　　诸伏浸月捏捏鼻梁：经过这段时间对情报的搜集，我怕不是真的要去里世界找那个冤种上司。
　　那估计就得去做警察，只有内部人员才能看到警方卧底的相关资料，而且还要高位。

　　而且既然这个酒厂是里世界第一，那我找“明皇”时估计也绕不开它。也就是说，我的行动路线和清水悠人的重合的，甚至可以互为补充。
　　他只想刚那个黑手党的话，大概是要走公安。那我就可以选择明面上的警视厅，看到国家层面明暗双方的资料。

　　作为开拓区的新世界，总部给这里的评级与实际不太符合，而且他和我的目标并不冲突。那么，顺手养个原住民的后辈也不是不行？

　　许久，诸伏浸月睁开了眼：“你想好了？”

　　“赶上我不太可能……”他偏头看向一旁沉默的少年，“复仇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就够了。”金棕色眼睛的少年轻声道。

　　“那从这周开始，跟着我训练？”诸伏浸月调出脑子里储存着的，万象城给人族的相关训练计划，并根据清水悠人和这个小世界的数据进行增删修改。

　　“先说好，开始训练你就不会有后悔的机会了。”少年长发披散，此时又是正午，本应略显温和。但他的眼睛此刻仿佛变成了什么无机质的物体，其中只有淡漠的评判，再无代表着情感的温度。

　　“一旦你退缩，你将没有第二次机会。”

　　这是万象城的传统：没有废物能得到这里的一丝一毫。也许中洲万象创立之初的十三族会有一定的优待，标准可以适当放低。但对于被大家捡回来的过渡中的外来户，无论男女老幼根骨如何，他们只有一次学习机会。

　　他们需要证明自己对万象城的运转存在价值。能做到，可以留下；做不到，即被遣返。

　　而鉴于外来户的基数和一些众所周知的问题，能被留下来的大多是从苦难中爬出来的姑娘们。时间也证明了这个传统的正确性，用万象城在三千界诸城大比中占据魁首万年之久的繁荣。

　　清水悠人不算在过渡中的外来户里，但诸伏浸月并不打算给他什么优待。

　　人类这个种族的潜力是无穷的，激发这种潜力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把他们逼到绝境。他没兴趣给他人为制造出什么新仇恨，他本身的动力就已经足够支撑他前行了。不过为了多上一层保险，提前把机会唯一这一点给他讲明白比较好。

　　过渡外来户们的最低毕业时间是五年，给人族外来户订立的上限是十年。十年……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我会做到的。”清水悠人盯着空中的某一处，有些愣神。

　　带着三哥那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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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来讲就是，一个正在套路，一个知道另一个在试图套路他并且准备伪装成自己成功地被套路了，然而另一个也知道他是在假装被自己套路了……好乱，总之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互相套路。
前面有个细节，清水悠人来诸伏家蹭饭吃到的一直是日式料理，顶多加点小蛋糕，符合小月亮对外的伪装。他自己给诸伏家还会喂的中餐没拿出来喂过清水悠人。
（喝茶）感觉最近好勤奋啊